“是啊许医生,先生发病时太可怕了,我们也是怕他伤到。”
“就是啊刚才就差点出事......”
说着力气更大了点。
眼见着男人被刺激的愈来愈重,许昔流忍无可忍呵斥:“闭嘴!”
“我是医生你们是医生?”
“叫你们松就松,哪那么多废话?你们那是要拦人吗,你们都快把他勒死了!”
精神病人本就受不得刺激,估计是这些佣人某些不经意的动作正巧戳中男人的心理创伤,以至被更加刺激,状态越来越差。
一旁着手整理床铺的管家钟叔也倏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许昔流话里的意思面色十分难看:“你们在做什么?先生只是生病了,你们怎么能拿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他?!”
“按照许医生说的话做!”
想到这个他不免懊恼起来。
既懊恼自己的失责,又揪心,为发病时遭受苦痛的秦罹。
可他多数时候,真的有心无力。
许昔流呵斥完,又恢复温文尔雅的姿态,继续吩咐:“不要再随便碰他了,出去几个人,房间里人太多,病人安全感不够会有应激反应,对病人的状态不好......”
随着他话音和缓流出,几个粗鲁的佣人不情不愿松了手,床上的男人明显安分了不少,只是仍旧喘着粗气,双眼失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房间里只有他和管家钟叔在,许昔流自个儿也舒服了不少。
他一边打开带来的药箱,一边终于有时间向管家询问对方的具体情况。
“钟叔,秦先生在我来之前吃过药了吗?”
“......没有,先生不肯吃。”
许昔流点点头,也是,主角攻那个执拗性子吃就怪了。
原主为主角攻治疗的记忆里就有这些,并为之头疼。
他拿出镇定剂,检查了一遍,解释:“为了秦先生的情绪尽快稳定下来,我需要给他肌肉注射打上一针镇定剂,等他安静下来后,再去检查他身上的毛病,还有这过程中造成的伤口。”
钟叔点点头。
于是许昔流坐在床边,撸起秦罹的睡衣袖子,娴熟地在他臂膀上打了一针。
镇定剂能够舒缓病人紧绷的情绪,使人迅速镇静下来,对于主角攻目前不肯吃药并躁狂的情势算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了。而且,在注射过后,对方精神舒缓放松下来,会很快进入睡眠,对他之后的检查也有利。
一针针剂过后,床上的男人隐忍痛苦的神情很快舒缓开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也稍有平静,只是对方双眼仍旧有着轻微的失神。
许昔流也没在意这些,看主角攻状态好上了不少便小小放下心来。
他同管家交谈:“秦先生最近的状况还是老样子吗?”
“......对,先生对吃药很抗拒,平常就一个人待着,不叫人近身,饭食之类,有时候送进去,过段时间还是完完整整的出来,先生也不会好好吃饭......”
许昔流叹了口气,“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镇定剂只能应急,不能频繁使用,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是以药物治疗为主,那些药,秦先生一定是要按时服用的。”
“还有胃病,饭也要按时吃......”
许昔流越说越觉得这是废话,要是主角攻真的乖乖听话,那就不需要他天天大半夜被叫过来了。
他于是闭上了嘴,内心真切期待主角受赶紧出现,用那谜一样的热情开朗好像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抚慰治愈主角攻。
然而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好像距离主角受出现还有好一大段距离。
许昔流一边想,一边任命的拿出镊子还有酒精棉球,消毒后给躺在床上的男人清理创口。
房间里人散去,好像显得空间也跟着大了许多。
钟叔见床上的男人安静舒缓下来,欣慰了不少,觉得自己在这可能打扰了许昔流工作,就走了出去,可也不敢完全离开,对许昔流这个私人医生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就守在门口,防止许昔流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许昔流见此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大家族里屁事多,疑心重。
外头的夜雨似乎小了一点,原先密集的雨声此刻只有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叫人烦躁了。
在这阵声音里,床上的男人眉心动了动。
秦罹觉得他一直滞涩黏稠的思维好像清醒了点,蒙在眼前的黑暗、女人发疯时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在渐渐远去,连同萦绕在鼻端的浓重血腥气,他看到了头顶暖色的灯光与天花板。
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雨声,虽然还会头痛,但也没有之前那样烦躁的恨不得干烂这个世界的冲动了。
身体安定下来一阵虚弱无力,好像一滩任人摆布的烂泥,他半阖着眼,思绪不受控制缓慢回放之前的一切。
男人虚伪的笑脸,看似关切实则恶意满满的眼神,雨水,尖叫,碎布,染血的手,窒息的感觉......好似碎裂的拼图,稍一细想,就勾动神经,叫他头痛欲裂。
秦罹对自己这种状态简直厌恶至极,恶心的要死,可他又不得不一遍遍的承受痛苦,发病时不受控制像头没有思维的野兽,又在清醒时一遍遍品尝自己狼狈的疯态,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苟且偷生。
呵。
什么静养。
明明就是让他清醒着看自己发烂发臭。
秦罹目光阴狠,手忍不住的攥紧,指甲陷入掌心,想用身体上的疼痛麻痹自己,却在下一刻被什么人攥住手,轻柔的又抚平。
“嗯?醒了?”
温润好听的嗓音传出来,配上窗外沙沙的雨声,轻柔的好似夜曲。
鼻端有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代替了血腥气的幻觉,叫秦罹强烈的产生出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感,好像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怎么令人讨厌了,甚至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谁在他屋子里?
秦罹还没彻底清醒,迷蒙着神思看过去,隐约看见凑近过来的人影,身形柔韧挺拔,长款驼色风衣内搭米白针织衫,唇角天然上翘,温柔的不似真人,恍惚间让他以为是深植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
他眯着眼睛,没忍住轻声喊了出来:“妈......”
场面瞬间安静了。
只是来看看主角攻醒了没的许昔流:“???”
这人叫自己什么??
他天然温和的笑容僵住,瞬间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条件反射般伸出手迅疾地捂上了神志不清的主角攻的嘴,微笑:
“快睡吧好大儿,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遇事不要随便找妈。”
第3章
许昔流前一秒还在认认真真的处理男人手上的伤口,拿着镊子挑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在对方掌心肉里的碎玻璃,好不容易挑完了血止住了,却发现男人手突然动了动,似乎有要合拢的迹象,他赶忙用力给人摁住。
都要包扎了他不容许自己的劳动成果功亏一篑!
摁住之后许昔流才意识到主角攻似乎清醒了,于是过去看看,想询问一下病人的感觉,却没想到他凑过去之后话都没开口就被人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妈。
那一刻许昔流小脑都萎缩了。
是他长的女性化,还是他身上母爱光环太重,以至于让主角攻产生出了妈妈的感觉??
太艹了。
再想一遍许昔流还是觉得离谱。
可看看主角攻恍惚还不是那么清醒的眼神,他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许昔流保持微笑,甚至还小心翼翼看了看门口,想看看外面的管家是不是听见了主角攻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要是被听见了,那还真是尴尬。
万幸,门口安静的很。
他长舒一口气。
颇有一种明明做事的不是自己社死的却是他的感觉。
他目光重新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却发现对方喊完那一声后,像是镇定剂发挥药效睡过去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也没对许昔流刚才失礼的捂他嘴发表什么意见,睡的极其安静俊美。
这样一安静下来之后,男人身上那种阴郁的气质被削弱,只剩下了苍白和羸弱。
单薄的可以。
许昔流放下手,盯着男人颇显静谧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总算是放下心来。
小小的哼了一声。
然后才认命的给对方继续处理伤口,将已经止住血的手心上完药后拿纱布一层层仔细包扎起来。
等他全部弄完,距离他抵达别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夜更深,雨势似乎止住了,偶有积水从檐下滴落,滴答滴答。
许昔流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揉了揉眉心,感到熬夜之后从身体内部升起的疲倦。他虽对这种疲倦很熟悉了,可再怎么经历,还是感到不太舒服,谁不想在该睡觉的时候安安稳稳香香甜甜地躺在床上呢?
他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妥帖放回药箱里。
一边计算着自己开车从别墅返回家里需要花费的时间,一边拎着药箱走出这间屋子。
门口的管家适时地迎上来,看到对方,许昔流很尽责的道:“秦先生已经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正常的时候了。他手上的伤我给包扎好了,身体上的其他擦伤,也已经上过药,稍微注意一下,手上这段时间就不要碰水了。”
许昔流只简洁的把事情说了一下,至于更深的,比如说劝主角攻远离刺激源头,以及为了更好的恢复最好接受其他专业心理医师更顶端的心理疏导治疗,他没说。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这狗血的剧情也就是这么推进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对方被突然刺激发病,而他这个被迫全能的普通家庭医生半夜苦逼工作的事了。他只能尽力完成他工具人的戏份,然后尽快退场,争取不把自己卷进这狗血难言的剧情里。
听完许昔流说的话,钟叔往屋子里头望了一眼,看见男人安稳的躺着,眼底神色欣慰:“辛苦许医生了。”
“应该的。”
百万年薪呢。
许昔流温雅的笑笑。
他正要迈开脚步离开,就又被管家叫住了。
钟叔道:“已经这么晚了,麻烦今天许医生跑一趟了,不如许医生先在这睡一晚吧,恢复一下精神,等天亮了再走。”
许昔流闻言迟疑了一会儿。
是有点道理。
但是......
仔细想了想,原主之前似乎也有留宿过,来不及大半夜的赶回去,他今后大晚上被急匆匆叫过来的次数不会少,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于是许昔流欣然同意了:“好。”
钟叔领着他到了一间客房,许昔流进去后,对方就识趣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