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动轮椅离开了。
临走前,秦罹鼻端闻到了一股极为甜腻的味道,有点像玫瑰味,也有点像清爽的荔枝,混杂在一起,还挺好闻,反正就很甜。
什么味?
甜的?
他诧异。
这医生还喷香水?
意识到这一点,秦罹眼前闪现过私人医生那张好看到稍微有些艳丽的脸,不屑的嗤了一声。
啧。
娘们唧唧的。
秦罹余光瞥见对方笑眯眯的脸,脑海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对方刚才对他说的那些恶心巴拉的话,顿时胸中一哽,眸色也愈发阴沉,懒得理对方,奋力驱动轮椅,走了。
许昔流目光倒是大大方方一直看着他。
抛开疯批大佬的表象不谈,这也就是个叛逆期大崽嘛。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顶多自己在心里想想。
可究竟是什么遭遇,能使男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许昔流忍不住的思索,苍白单薄,明明身体不残疾,可发病过后狼狈虚弱的却要依靠轮椅来活动。他目光落在男人后背,说实话,男人坐在轮椅上,那一双大长腿十分瞩目,手搭在扶手上,一用力,苍白的手背上便绷起淡青色的筋,依稀可见爆发力,这就愈发使人想看见他站起来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得出来往日也是天之骄子,可一朝跌落地狱,沦为如此,换个人也要发疯吧,他就受不了,这么一想忽然也能理解对方了。
许昔流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片刻后,又变成笑眯眯的模样。
真是的,想那么多干什么,主角攻有自己的机遇,他这个工具人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好了。
思及此,许昔流抵了抵口中化了一半的糖块,利落的将其咬碎,甜意冲上舌尖,冲淡了心中的郁气。
待了没多久,管家过来喊他吃饭。
许昔流跟着过去。
不知是不是留他在这吃饭的缘故,午饭做的还挺丰盛,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的。
许昔流落座,秦罹已经早早在主位上坐着了,瞥见许昔流过来,没说什么,稍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拿起了筷子。许昔流短短几天对主角攻这种古怪的性格了解的差不多,见状坦然的也跟着拿起筷子,开吃。
菜一入口,许昔流警惕地仔细品了下。
嗯,说不上好吃还是难吃,就一般般吧。
有点奇怪啊。
瞧瞧主角攻那平淡吃饭的样子,看来这顿午饭没为难他?
可这就是豪门饮食的水平?
还不如路边摊味道好呢。
许昔流心里吐槽,表面上却是吃的平静。
一边上的秦罹冷眼瞧着他这位私人医生斯文的吃相,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许医生,觉得我这里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彼时许昔流正在喝汤,猝不及防听见秦罹的问话差点呛到。
他平静的放下汤碗,擦了擦嘴,由于摸不清对方突然发问的缘由,就挂着温和的笑意,特别实诚地实话实话:“还行。”
还行。
一个多么包罗万象的字眼。
堪称糊弄学的巅峰。
本以为这只是对方的客套,他和主角攻的交流仅限于此了,毕竟对方每次见到自己时都一脸嫌弃的。没想到紧接着对方又看似不经意的续上了话头,好像要跟他在饭桌上升华感情似的:“那么,许医生,你之前说我平时的饮食要注意什么来着?”
许昔流听着对方这句似乎很苦恼的话,又看了看对方那张阴沉沉一点也不苦恼的俊脸,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被男人目光盯着,他顿了下,想了想,就实话实话。
反正这是他作为私人医生应该做的,也就是多说几遍而已。
“秦先生脾胃弱,平时又要服药,所以日常饮食最好清淡,吃容易消化的食物,忌辛辣、寒性食物......”
说着说着,许昔流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脸。
他若有所觉,眼神往桌上一扫,沉默了。
酸辣土豆丝,嗯,又辣还不好消化。
黑椒牛柳,不好消化。
红糖糍粑,不好消化加一。
香辣蟹,三鲜扇贝汤......通通都是寒凉食物。
放眼望去,桌上的菜,竟没几个是适合主角攻吃的。
这秦家掌厨的真是个狠人啊。
许昔流沉默了,久违的感到一丝丝尴尬。反倒是提出这个话题的秦罹,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冷飕飕的。
“看来,家里的厨娘不太适合我。”
男人冷笑着自说自话了一句,随即扬声喊了一声:“钟叔。”
钟管家一直都在不远处,闻言走了过来:“先生。”
秦罹点了点桌子:“家里的饭食一直都是谁在负责?”
钟叔恭敬回了:“是赵妈。”
“这样啊,”秦罹点头,眼底冷意不减,“那让管事来一趟吧。”
钟叔应下了。
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发展的许昔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大戏?激动的他又拎过来一只糖醋排骨。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食材一顶一的。
再说了,看戏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没多久,一个和钟叔一样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过来了,站定到秦罹面前,喊了声先生,面色虽镇定,但语气却多少有点惊惶。许昔流瞧了对方一眼,是个认识的,就是那天晚上碰到、后来又莫名其妙给他打电话的小管事。
秦罹慢吞吞吃了块牛肉,晾了来人一会儿才幽幽开口:“薛管事是吧,说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薛伯呢。”
“不敢,不敢。”
薛伯连忙摆手,然后又小心翼翼问:“先生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的私人医生说,我的身体不太好,日常饮食需要多加注意。”
看戏看的正精彩,忽然那边的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笑了一下,“许医生,你说对吗?”
薛伯也扭头看了过来,虽然惊惶,但还是精明的。
眼底带着隐约的审视。
被两个人同时盯着,许昔流默了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对。”
他还能怎么说呢?
主角攻一副他不说是就死在这的表情。
他就说,这果然是鸿门宴!
秦罹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面色的沉意都褪去了几分。
随后又漫不经心继续道:“许医生说,我是病人,病人的饮食需要规范,家里的厨娘不太合格,换了吧,后续会由许医生推荐的厨师和营养师补上,这件事就交给薛管事你了。”
薛伯闻言震惊,脱口而出:“先生,这怎么能轻易换呢?!”
秦罹似笑非笑阴沉地盯着他:“怎么不能?”
薛伯突觉自己失言,再加上被秦罹一盯,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的他发毛,那股潜藏的阴鸷的劲好像随时要发疯似的,忍不住就想起对方突然发疯时的可怖。他强行定下心神,绞尽脑汁赶紧找补:“可、先生,赵妈她在秦家多年,是秦家的老人了,新人不一定有她了解先生您的口味!”
秦罹突然笑了下。
薛伯被他笑的一激灵,后半句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可许医生说了,我需要的是合理且健康,而不是口味。”
秦罹又看了许昔流一眼。
“许医生,是这样吧?”
接连被cue,许昔流知道这事自己躲不过去了。
于是就整整衣服,一本正经道:“是的,秦先生当下要好好恢复身体,目前的厨娘不能很好的满足这份需求。”
两人对视,男人意味深长。
许昔流则是无辜的眨眨眼。
彼此都心知肚明。
许昔流唇角挂着温和斯文的笑意,心里却微微叹气。
很明显,他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是明着来的那种。
他能不配合吗?
被主角攻拿那冷飕飕的目光这么一盯,哇,简直活人都要变死人了,但凡他有不配合的念头,这顿味道不怎么好的饭真的要变鸿门宴了。
秦罹触及私人医生无辜的脸,顿了一下,移开视线。
他又看向战战兢兢站在他面前却负隅顽抗的管事。
“听清了吗?”
薛伯挣扎:“可......”
秦罹声音彻底冷下去,虽然还是在笑,但眼底的戾气浓重的快要漫出来了。他打断薛伯的话,微微倾身,一字一句缓缓道:“有什么不可以的理由呢,我倒是想仔细听听。”
“这里,是秦家吧?”
被秦罹一眨不眨的盯着,薛伯恍然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秦罹虽然久病,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可到底是秦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