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军纪严明,我也是无奈之举。”
张肃的眉心拧起。他似乎从军多年,即使年纪已经大了,胳膊肩膀处的肌肉仍是十分可观。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莫名地说起了别的事。
“小陆,当年你离开首都星,我将你保到我麾下的军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陆思辙道,“当年我没能从首一毕业,学历上就很吃亏。多亏您的提携。”
听到这话,张肃眼神微冷:“是啊,我让你走我们队伍的方式来提升军衔。我退休之前,记得你都已经到中校了。”
“小陆,我和媛媛只有小理一个孩子。我退休之前嘱托你的,就是要你照顾好他。但现在小理变成这样,你便直接将他赶走,不管不问了?”
汪浅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他看着张肃,刚想说什么,陆思辙便率先开口了。
“张叔,”他慢条斯理地说,“当年您给我的帮助,我始终铭记于心。”
“但如果您一定要将过往情谊一桩桩拿出来算的话,我也的确能和您好好算一算。”
他在‘算一算’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漆黑的眸子逼视向张肃。
“当年您帮助我,难道不是来自汪教授的嘱托?”他无视掉张肃一瞬间染上怒意的脸庞,“诚然,当年您站队站得很坚定,也的确因为选择我而为我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您这么说,意思我这些年来一直都仰仗您的存在么?”
“陆思辙!”张理提高了音量。
他坐直身子,略显浑浊但仍然凶厉的眼神直直落在陆思辙身上。
陆思辙毫不畏惧,仍是继续说道:“当年您和陈叔的军队被排挤至边缘。局势反转的契机,是我在SV-09行星的战斗。那场战斗剿灭了SV星系16只母兽,为南方军区带来了三个月和修整时间。”
“您借着我带领部队立下的战功,却把名利都揽在自己部队的头上。可以,至少抚恤金发到了我们手中。但您借着这场战役,让您的心腹从中将晋升至上将。”
“这些类似的事情我不太想一一计数,只是想告诉您€€€€”陆思辙笑了一声。
“您要是忘了,我可没有忘。”
张肃彻底不再隐藏自己的怒意,他倾身,几乎是威胁般地说:“陆思辙,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就不记得当年叔叔伯伯提携你的恩情了。”
“你拒绝老陈的儿子进入你的亲卫队,拒绝老吴家的女儿升迁,现在又开除小理。”他瞥了一眼汪浅,“你还想做什么?过河拆桥?做这等忘恩负义的事?”
“不是我忘恩负义。”陆思辙不为所动,冷淡地说,“需要我一桩桩摊开来说吗?你们几位,这些年一直想往我的队伍里插入自己的人手,左右我的行为。什么叫忘恩负义?这些年到底给你们几位多少便利,您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张肃冷斥。
“您这是偷换概念。”陆思辙毫不退让,“我自认为待你们不薄。”
张肃突然沉默了。
他从头打量着陆思辙,目光锐利审视。半晌,才说:“小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说得意味深长,带着某种不明显的强硬恶意。
“当年你应该是明白的,所以靠我们才能得到今天的地位。现在你好像觉得,你可以立刻摧毁这一切,就急不可耐地想要这样吗?”
汪浅面色一寒,终于开了口:“张叔,您这是想干什么?!”
张肃不回答,只看着陆思辙。
陆思辙却是骤然站起身。
“张叔。希望您弄清楚状况。”他说,“找您是为了双方的体面,而不是为了退让。如果您执意如此,那我也能给您我的回答。”
“您尽管来,我们并不怕。”
“你确定要这样?”张肃抬头,看着陆思辙,慢慢地问道。
“当然。”陆思辙点头。
“希望你们不要后悔才对。”张肃忽然笑了,面色阴沉。
一场谈话显然不欢而散。
汪浅从居民楼里离开,坐上车后,便再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怒意。
“张叔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咬牙道,“他退役后在军部的地位就靠我们撑着,现在居然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
陆思辙还没说话,他便继续生气地说:“竟然还威胁……有多少恩情,我们早就还完了。真想绑架我们一辈子吗?”
“他大概就有这个意思。”陆思辙神情冷淡地打开自动驾驶。
“他住上这么昂贵的地方,接受着我们的救济。”汪浅冷笑,“他儿子泄露机密,本来还觉得应当网开一面。但现在看来,早就该开除了!”
“的确。”陆思辙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划过点冷意,“省得他将母舰里的事情当成笑料,到处和自己的小情人说。”
“那现在怎么办?”汪浅看向陆思辙,“现在张叔估计想和我们撕破脸了,他大概会去找江平海吧。”
“找就找吧。”
车开始发动,陆思辙仰面靠在头枕上。
“江平海这种阴狠狡诈的人,张叔玩不过他的。就算合作……江平海也不可能真给他什么利益。”
汪浅嗤了一声,评价道:“愚蠢。”
“军部早已经不是他张肃的地方,”陆思辙说,“更不是江平海的地方。”
“和你父亲好好商议一下吧,估计过段时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嗯。”汪浅点点头。
……
周庭沅当然无从知道陆思辙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无知无觉地去了训练室。白惨惨的顶灯打开,将地面照得一片亮堂,只落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并不会每天训练,只是在周庭昀的要求下,每周都要保持一定的训练量。尽管前几天重伤初愈,周庭沅还是顶着不适来到了这里。
选择了一个总量不大的计划,周庭沅换上轻便的服装,打开终端的免打扰,开始了训练。
但尽管出于免打扰状态,一些重要的消息还是能送进来。
在周庭沅用毛巾擦着汗时,终端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是一个通知消息。
[通知:军部圆桌会议将于10月6日举行。]
圆桌会议?
周庭沅知道它,军部每年都会组织的、规格极高的会议。
每年举行时,军部内总会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澜。
但今年的波澜肯定不会小。
陆思辙前几年从未亲身来参加过,都是通过终端,线上参与讨论。这几天他开着母舰回归,除了他这个人,大概还带来了腥风血雨。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周庭沅半是沉重半是奇异地想。
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汪浅:一款暴躁帅omega
第18章 密谋
出乎周庭沅意料的是,江轶并没有提前联系他。
直到圆桌会议前夕,江轶的聊天框都很安静。周庭沅无从了解原因,只能借着浏览花边新闻的契机,悄悄地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有记者拍到,军部张上将似乎出现在首都星A区某住宅区。恰巧的,周庭沅知道,那是江轶的住所所在地。
张肃张上将作为军部的老牌将领,一直站在陆思辙这一方。他曾经还是军部老部长解瑜的部下,当年陆思辙被赶出首都第一学院后,便是被张上将收留。
只是近些年,张肃似乎并不想继续在军队中过着紧张危险的生活,退役后便逐渐远离了军部的中心。作为老牌将领的话语权还剩下一些,但在周庭沅眼里,并不算多。
江轶怎么想的,周庭沅并没有想明白。但张肃选择和江轶合作的举动,还是让他下意识地为张肃叹了口气。
江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也只有周庭昀这种老狐狸,能够从他们这里薅走一些好处。
而且,张肃和江平海一派人早已积怨已久,大约并不能善了。
早在周庭沅还在首都第一学院时,老牌将领们便已经展现出对远峰集团的敌意。
远峰集团原本经商,做的是军火生意。但手里没点保护自己的硬实力总会让人觉得很是空虚,远峰始终想要进驻军部,但却始终没在家族子弟中找到几个天赋足够、能够驾驭机甲的人。
直到这一代,出了个精神评级为2S级的江轶。他们便将宝压在江轶身上,倾尽全公司之力,硬生生地让他获得了军部的敲门砖。
显然,军部的老牌将领们并不想让远峰来侵蚀他们的既得利益,远峰和当今议会的作风也让一些人感到不喜。这样一群人被迫团结在一起,试图延缓远峰进驻军队的步伐。
这是周庭沅当时所知道的一切。
当时他隐隐有些预感,预感中的大部分都落在了实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确定的线索。
这些天他沉重的课业终于告一段落。陆思辙的确是个好学霸,每次周庭沅偷偷摸摸地躲开摄像头去找他,他都能准确地为周庭沅解答一些令人头痛的问题。
彻底让周庭沅习惯成自然了。
到了延期的考核时间,周庭沅又一次见到陆思辙。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换上了陌生的目光。
陆思辙换上周庭沅曾经在虚拟考核时见过的作战服。黑色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将alpha挺括的身形勾勒得纤毫毕现。周庭沅的视线下意识地在陆思辙身上转了一圈,从衣领口露出的、滚动了一两下的喉结,到劲瘦有力的腰身,再到……
呃。
周庭沅目光触碰到那里鼓鼓的一大块,触电般收回眼神。
陆思辙却是垂着眼看了他好一会,表情似乎是毫无波澜的样子。周庭沅不疑有他,拂了拂腿上的褶皱,说:“走吧。”
“嗯。”陆思辙淡淡应了声。
他们的对手是周庭沅的同学,战斗地点在学院附近的真空模拟室中。陆思辙似乎真的把机甲的腰部轴承换掉了,战斗时显得有力且灵活。而周庭沅已然习惯为陆思辙提供重火力支援,充满能量的机甲不断地进行精准的点射。
没有意外的,对方机甲在他们的攻击下从高空坠地。裁判吹哨,宣布对手机甲损耗超过临界值€€€€他们取得了第许多次胜利。
周庭沅从十多米高的学习用机甲上爬下来时,还能闻到炮口的刺鼻的硝烟味。
他隔着一点距离看到陆思辙从最后几个阶梯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而后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和陆思辙在空中短暂交汇,一触即分。
不知是什么奇怪的默契,他们谁也没主动打招呼。两人就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伙伴,只是远远对视,互相看了眼,一句话没说,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