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寐接了蓝色围巾,却没有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他直接把蓝色围巾围在了陶楂脖子上。
他系围巾的手法熟练,并且系法是陶楂没见过的。
围巾的长度可观,向莹觉得长一点宽一点在教室还能枕着当枕头,披着当毯子,想要系得好看,颇需要功力和时间。
陶楂僵在原地,任林寐给自己戴围巾。
林寐手指有些凉,在系围巾的时候时不时会不小心碰到陶楂的皮肤,脖子那一处的皮肤最细嫩敏感,陶楂时不时抖一下,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令人头晕脚软的系围巾过程过去,林寐最后紧了紧围巾,在陶楂毫无防备的时候拽着围巾把陶楂拉到了距离自己更近的眼前。几乎快要贴上了。
林寐手指拨弄着陶楂额前略长的发丝,“不用换回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第37章
整整一天,陶楂的脑海里都回荡着林寐早上的那一句话。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那他想要的特别多,林寐怎么给得起€€€€
嘁。
假的。
“暖气太足了吧,陶楂你脸红得真是没办法了。”宁鑫碰了碰陶楂的脸,一碰到,立刻夸张地把手按在胸口,“啊~好烫。”
陶楂用围巾包住自己的脸,“你太夸张了。”
他说完,发着试卷的陈向阳从前排慢慢过来,走到陶楂和宁鑫桌边,“今天的作业,收好咯。”
“陶楂,你脸怎么这么红?过敏啊?”陈向阳也凑近了说。
“不是不是不是。”陶楂连连否定,在陈向阳打量的眼神下,陶楂抓起课桌上的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我回家了,拜拜。”
“哎,不是,生气啦?”陈向阳看着陶楂小跑出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离开了暖烘烘的教室,陶楂感觉好了很多。
操场上很多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往校门外走,陶楂夹在里面并不显眼,他走了一段路,偷偷回头看向高三所在的那一栋教学楼€€€€雪加上已经快天黑了,白蒙蒙又昏沉沉,教室明亮温暖的光融成一整片,无法辨认哪个教室是哪个班。
林寐特别讨厌,他写那么一封情书,他是抒发了感情,陶楂却受到了烦扰。
陶楂一边低头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想,其实他有点开心的。被林寐喜欢,有点开心。
开心过后,陶楂又对这样的心情感觉到了恐惧。
他应该厌恶林寐才对。
真烦啊。
陶楂踢了一脚不知道是谁垒在地面的雪堆。
脚下一滑,人就朝前栽去€€€€往前扑去的那一刻,陶楂想,天道好轮回,只是报应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
一道高大的影子从旁冲过来,差点没刹住车。
孟自在接住陶楂,勾起自以为帅气的一笑,“怎么样?够及时雨吧?”
陶楂浑身发毛,立马从孟自在怀里挣脱,退后两米,“谢谢。”被孟自在帮助了,陶楂宁愿摔倒。
“不是,陶楂,你怎么……”孟自在被陶楂的躲闪伤透了心,“你怎么总是给脸不要脸呢?”
他本来就是个自负的性格,在家被宠着,在学校被捧着,换位思考是他一时兴起的把戏,更只是他达成目的的一种途径。
陶楂已经拒绝了他无数次,最近更是显露出了敌意。
孟自在也觉得不爽,越想越不爽。
可给脸不要脸这种话,说出口后,孟自在也认为太伤人了些,但又觉得陶楂值得。
不管怎么样,他讨好这祖宗也讨好了快两年。孟自在认为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在讨好陶楂。
陶楂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听过重话,“不如谁谁”“一般般吧”…类似这样的,还算在陶楂接受范围内。
直接被当面人身攻击,陶楂本来被情书熏染得粉红的脸霎那间变得雪白。
“你才不要脸,恶心死了,谁要你给我脸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想跟你做朋友,你后面一直欺负我,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垃圾,呸!”陶楂双手揣在兜里紧捏成拳头,他压着声音,看似冷静地全力输出,后槽牙都咬得发酸。
陶楂脑海中忽然出现鹦鹉巷那些尖酸刻薄骂人的脏话,他照搬过来,一股脑砸向孟自在,“你不会觉得有两个臭钱就能对人呼来喝去了吧,像你这种家伙,死后下地狱,滚刀山油锅,生的儿子还……还没没那什么。”
陶楂只想攻击回去,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语气尖锐,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孟自在愣了很久,随即也冒了火,不再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孟自在手指点着陶楂的肩膀,居高临下,“我什么家伙?你再瞧不起我,我家的钱也是你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赚不到的,你清高你不理我,我转头就能花钱找一个质量比你高还比你懂看人眼色的。”
“我的话是伤到你的自尊心了么?”孟自在看见陶楂的脸色一分分的变得更加苍白,他心里升起一股报复后的快感,“你知道吗?只有你这种有点姿色有点聪明家世又不好的人,才会自以为自己很牛逼,以为努力就能改变你们卑贱的人生。实际上,你永远都只配当我们的脚下泥。”
孟自在:“你爸是开出租车的吧,我警告你,以后见到我,我跟你说话你给我放客气点儿,别给我机会让你爸连出租车都没得开。”
陶楂气得浑身发抖,浑身冰凉,但他胆小,孟自在的威胁恐吓住了他。
后退的时候,他脚下滑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了,上次运动会,林寐主动找我茬,也是因为看不惯我总烦你吧,”孟自在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他心里乱糟糟的,疼成一片,但还是没住口,“你不理我,是因为他么?劝你歇了心思,林寐那样的人,也看不上你。”
“你真以为自己有多……”
“你闭嘴!”陶楂手底下抓紧了一块冰,不等孟自在话说完,他握着冰直接朝孟自在扑过去。
.
“卧槽!林寐……”在走廊里跟班里同学玩游戏的曹严华突然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他抱着在睡觉的林寐一顿摇晃,“陶楂跟孟自在在操场打起来了!”
曹严华还没说战况呢,林寐就冲出了教室。
徐序在一旁懒洋洋道:“孟自在那个人,谁被他看上谁倒霉。”
混乱中,陶楂挨了两拳头,他的体格和力气跟天天训练的体育生没法比,两拳头挨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陶楂也没输,咬着孟自在的脖子死不撒口,膝盖猛蹬孟自在的胯下。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
“去叫老师!”
“孟自在你不要脸!”有女生扔了书包跳起来薅孟自在头发。
“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惊惊惶惶地跑去找老师,但老师还没来,就见一道身影从人堆外面挤进来。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楚是谁,孟自在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有雪层变成的薄冰,孟自在摔倒在地,还滑溜出去好几米。
估计是被踹狠了,孟自在抱着肚子,哎哎哟哟好半天爬不起来。
陶楂也差点被惯性带倒,却被来人及时拉住。
林寐踹了人,仍是端得一副温和平淡的面容。
他在地上拾起陶楂的书包,拍掉上面的雪,弯腰把书包肩带从陶楂的手臂穿过去。
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和嘴角各红了一小片,一看就是被打出来的。
陶楂手指的关节发疼,不管是伸展还是握住,都发酸发涨,他微微抬起下巴,好让林寐给自己系围巾。
被林寐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不想说话。
林寐会不会就不喜欢自己了。因为他打架的样子肯定很丑。大家都只喜欢好看的。
“那个那个,大家都散了吧……”后面赶来的曹严华吆喝着,“放学了不回家,妈妈到时候可是要骂人的,快走快走,注意安全哈。”
人走得差不多了。
林寐抬手捂住陶楂的眼睛,“人都走了,可以哭了。”
他说完,陶楂憋了很久的眼泪汹涌而出,一道一道的,整颗整颗的,汇聚在下巴,像珍珠一样一粒一粒不停往下掉。
陶楂咬着牙不出声,他只又往林寐站的地方走近两步,几乎快要埋进林寐的怀里。
“谢……谢谢。”即使这样了,还不忘说谢谢。
“为什么打架?”林寐的声音在陶楂头顶轻轻响起。
陶楂吸了吸鼻子,“他骂我,我骂他。”
“他说,说我爸爸只是个开出租车的,说你这样的人肯定看不上我,哪……哪有看不上我,你明明喜欢我。”陶楂半边脸发疼,他觉得一定是孟自在刚刚打的,那拳头跟铅球一样砸在脸上,他当时只想打赢,此刻只觉得脸骨都有可能碎裂了。
林寐转移着陶楂的注意力,“那你为什么不把情书拿给他看,证明我喜欢你,是你不喜欢我。”
陶楂垂着湿漉漉的睫毛,他的眼睛被捂着,他可以尽情哭,也可以尽情说,“我忘带了。”
“林寐,有人去叫老师了,我会不会被处分……赵老师之前说我也可以被保送,会影响我被保送吗?”
“他欺负你,被影响的应该是他。”
“可是他家里有钱,我家里没有钱。”站在周围观望后的感受与亲身经历后的感受截然不同。孟自在没说错,他这样的人,就算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孟自在如果现在现在死掉就好了。陶楂清醒地想着。
林寐忍不住笑,“他家里没有那么厉害。”
他想到了早上陶楂给自己的拒绝信。如果说林寐之前只是模糊的猜测与印象,那在看见拒绝信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住在自己对面的小少年,的确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阳光向上,乐观积极。
相反,陶楂敏感还骄傲,消沉却又胜负欲强,自卑还自尊心强。整张书信,都是在诉说“我如何差劲,我如何不值得”。
这样的小孩,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得了的。
陶楂身后传来赵清静的叫骂声,陶楂连忙回头,林寐顺势放下手。
赵清静是个体面人,什么时候都客气得体。陶楂头一次见她那么失态,她还穿着在办公室穿的棉拖鞋,拎着一把戒尺冲过来。
她后头跟着孟自在缩头缩脑不是很想来的班主任。
赵清静挥舞着手里的戒尺,“我这个人,从来不多管别班的闲事,但这件事情,老李你一定得给我个说法,检查道歉检讨书,一个都不能少!”
她小跑到了陶楂跟前,把陶楂拽着转了一圈,心疼得不行,回头又对着坐在地上望天出神的孟自在吼道:“你们班的,仗着个头欺负别班学生不是第一回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上报,老李你自己看着办吧,都是被你惯出来的。”
孟自在看着陶楂一脸眼泪,还有脸上的青紫,他心里乱,往地上一趟,“检查就检查呗,我出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