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希望陶桐桐对他们能有最起码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来喝去如同对待仆人。
陶楂脸都憋红了,他弯下腰,深吸一口气把年货又搬到了手里,他看着陶桐桐,目光冷冷的,“你不吃以后都别吃了,也别给他们打电话要这要那,今年过年你跟姑姑自己过。我们家穷,没出息,不配给你拜年。”
他说完,转身就走,台阶上有融化过后的雪,湿滑无比,陶楂差点摔了一跟头。眼泪都被震出来了一颗。
陶桐桐愣在门口,她迅速反应了过来,撵了上去,从后头拍了陶楂后脑勺两巴掌,“你跟谁说话呢你?”
陶楂没理她,只管往前走。
他只听见陶桐桐在后头骂了几句“没教养”“没礼貌”之类的,他没回头,他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不公平,好人怎么就是没有好报呢?
..
“陶桐桐不收,我就拿回来了,”陶楂一回家,就把两箱年货往桌子上丢,见向莹不理解地看着自己,他又说,“以后我们能别管她吗?她那件衣服,陶大行得挣两三个月!”
他生气,就直呼其名。
“我跟她说了,今年过年她自己过,我们不去给她拜年了。”陶楂揉了揉脑袋,老太太手劲也太大了,估计能活到上百岁,活得没完没了。
向莹没去管那两箱子年货,见陶楂眼睛还是红的,又在揉脑袋,她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她打你了?”
“就拍了两下,没事,”陶楂放下手,“等会林寐要来给我辅导功课,你记得给他开门,我先去房间把试卷拿出来。”
向莹看着小孩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趟去,陶楂自尊心肯定又受挫了。从小便是,别人家奶奶给孙辈的都是疼爱,到了陶桐桐这里,全是白眼和嫌弃。
她气血翻涌,拿起手机,给陶大行发去信息:[你管不了你妈,以后她有什么事,要么她自己处理,要么你去处理,别折磨我儿子。]
…
陶楂回了房间,站在房间中间,缓了半天,愣是把满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之后,他又趴在桌子上照了照镜子,“要是被林寐看出来,说不定会笑话自己……”他用手指摸着眼下的水色,抹了几下,眼睛变得更红。
“……”
算了算了。陶楂丧气地直起身,顿了几秒钟,他忽然蹲下来在柜子里面翻腾,从里面抱出足有十厘米厚的奖状。
这些都是向莹帮他整理的,是他从幼儿园到现在得到过的所有试卷。
€€€€他要挑一些比较能证明自己优秀的奖状,贴到墙上,震慑震慑林寐。让林寐知道自己可不简单。
天已经黑了,陶楂在灯下一张一张地挑。
《幼儿园歌舞大赛一等奖》就算了,感觉有点丢人。
《“月亮”主题二年级诗朗诵大赛鼓励奖》也算了吧,陶楂记得自己当时还朗诵哭了,后来被班主任抱下台。这个奖状是评委为了安慰小朋友才给的,当时好多人都有。主要是因为林寐在观众席,不能去赌林寐记不记得。
《S市红江区小学作文大赛一等奖》贴上贴上;
《S市奇思妙想小学赛段金奖》贴上贴上;
《全国中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贴贴贴;
《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二等奖》也贴上:
…
很快,陶楂睡觉的床正对面的一整面墙都贴上了奖状,除了上面无法贴到的部分。陶楂站在墙下,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其实如果可以,陶楂还想把证书都贴上去,只是有一部分证书在向莹那里,还有一部分没办法拆开,只能做到眼前这个地步。
林寐虽然很厉害,可自己也不差。
陶楂要让林寐知道,他喜欢的可是很了不起的人。
第41章
林寐准时到了陶楂家,陶楂听见了向莹在外面跟林寐说话的声音。
她说:“我去给你们俩弄点喝的和吃的,外面冷不冷?”
林寐:“不冷,我从家里直接过来的。”
很快,敲门声响起。陶楂丢下笔,他过去打开门,精神奕奕的样子,“你来了?”对喜欢的人,陶楂看心情决定要不要给予好脸色,但是对能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他可以露出由内而外的真实的笑容。
这点,林寐也看得出。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珊瑚绒的睡衣,家里有暖气,他穿得太厚实,脸都被热气熏红了。
林寐将视线从陶楂脸上移开,试图撬开地壳的渴望缓缓重新沉下去。
“进来吧。”
算起来,这不是林寐第一次走进陶楂的房间。上次陶楂发烧,林寐只进来小坐几分钟。而那次他心挂着陶楂,并未曾注意到房间里的其他。
进门便能看见床的一侧摆着一整排书架,从小到大的教材独占一排,资料再占一排,其他就都是课外书,只看书封,都能看见超过三分之二的都被翻阅过,更有几本都被翻烂了,没特意放回去,而是摞成一堆。
中间窗户,窗户的旁边是陶楂的书桌,书桌紧靠墙角拐了一道弯,实木材料。
紧靠着书桌这是一小面拱形形状的收纳柜,上面除了有几本漫画书以外,摆着陶楂的新玩具。也有其他人送的,不止林寐送的。
林寐送的在最下面那两排。
“……”
向莹端了一盘草莓和两杯芒果牛奶进来,她进来后才瞧见满墙的奖状,“哎哟”一声,“你怎么把奖状又贴在墙上了?”
那一柜子奖状,从来到陶楂的手里,撕了贴,贴了撕,好些已经被撕烂了贴烂了。
这又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因为陶桐桐?
陶楂握紧了笔,“妈妈你……别管我。”
向莹也不想打扰两个孩子的学习,没再问,轻轻拉上门走了。
林寐却在此时将头转向贴了奖状的那一面墙,他阅完全部的奖状,忽然说道:“我记得我们小学举办了一次各年级的诗朗诵比赛,你是不是哭了的?”
“?”这也能记得,陶楂记得自己没把那张奖状贴出来啊。
他磕磕巴巴的,不想承认,“是吗?”
“嗯,”林寐似乎没注意到陶楂不自在的表情,“我当时在台阶,看见你被老师抱下去。”
“……”记得还挺清楚。
陶楂把自己的试卷推到林寐面前,“帮我看看吧,有几道立体几何……我是按照之前的解法解的,但答案都是错的,这一个,我解出来的答案,四个选项里都没有……”
他说着,挠了挠脑袋,他不喜欢说“我不会”或者“我做不到”,光是说这几个字,就能让他面上烧起来,心跳随之加速。
尤其是在林寐静静地听着的过程,陶楂忍不住动手抹了下眼睛。
林寐假装没看见陶楂眼里的泪光,他叹了口悠长的气,在桌子上找了支笔,“一种不行就换一种啊,你总是在犯同样的错误。”
陶楂不长记性,他也不是故意的,性格使然,他连做题都爱钻牛角尖,越解不开越要用解不开的方式。
林寐喜欢一个人,他会去主动了解对方,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甚至是纵容。但不代表他会放任。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面,他拥有一种近乎自虐的苛刻,同时也不允许既定航线出现一丝一毫的偏移。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林寐通常充当的都是观众一类的角色,需要他提供情绪价值的时候,他会欢呼或者鼓掌,但他一般不会提供实际的帮助。
陶楂不是无关人员。
所以对陶楂,他的控制欲和管教欲也开始若隐若现。
只是陶楂自己难以发现。
陶楂此刻眼里只有自己的题目,他红着眼睛,看着题目的解题过程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地展开,很详细,比以前练习本上的还要详细。
“以你的实力,这种题目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难度,若老师故意出难题再说,”林寐把草稿纸划到陶楂面前,“你看看,你是不是会?”
陶楂又看了一遍,他动了动身体,把笔拿起来,“我自己再试试。”他小声说。
下面有一道大题,跟林寐解的这道差不多。
陶楂全部心思都在怎么提升成绩上,一开始还觉得林寐存在感太强,笔一拿在手里,就把林寐抛到了一边。
林寐看他写了会儿,没犯老毛病,慢慢开始打量起了陶楂房间里的摆件。
左手边这一部分的书桌上摆着一张陶楂自己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在小吃街拍的,周围人来人往,灯光明亮。
照片里的陶楂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头戴式耳机,他一手举着一杯当地的特色茶饮,一手还举着一碗小吃,表情却不怎么开心。
陶楂很容易不开心,也时常不开心。
林寐记得自己搬来鹦鹉巷时,他也不开心,好像不是很欢迎自己。
偷偷翻白眼更是家常便饭。
“林寐,你帮我看看,步骤是不是对的?”陶楂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林寐回了神,重新拾起笔,“我看看。”
他此时才恍然真正回神,陶楂好像一直是他严苛的人身规划里的特例,从头到尾都是。
墙上挂钟的时间从七点慢慢悠悠转到了十一点,陶楂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他做得又热又累,脱了外面那件厚睡衣,里边就只剩下一件白色老头背心。
只不过陶楂穿,不像老头。
他手臂上没多少肌肉,可看着也不是一掐就断的细弱,只是养得好,所以看着白嫩,在灯下感觉像是能反光。
陶楂做累了,趴在桌子上,“这个三角形……感觉怪怪的……”他用笔在上面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辅助线。
身上那件背心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反正林寐经常看见它在陶楂家二楼阳台挂衣绳上飘来荡去。像白鸽像白蝴蝶。
但穿上陶楂身上,就不止是像了。
背心的衣袖都被洗大了几圈,本来应该牢牢紧贴腋下,掉到了腰中,随着陶楂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那衣服也摇来摇去,擦来擦去,时不时露出白薄的胸膛和隐约的那一点。
林寐把椅子往后退去,远离了书桌。
他这动静吓了陶楂一跳,陶楂握着笔回头,“你干嘛啊?”
林寐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有点热。”
“是有点,”陶楂深有同感,“最近暖气可足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被热醒,昨晚半夜被热醒了,我还起床把裤子脱了呢。”
“……”
林寐往桌子下面看去,陶楂在家里穿着一双露脚趾的棉拖鞋,估计是太热,他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踢开了拖鞋,赤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轮番点着地板。
陶楂还没回过头去,他愣了一下,目光跟林寐的缠到了一起,他也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腿和脚。
过了短暂的几秒,陶楂的脸和脖子“轰”一下红了,他都不知道把拖鞋穿上,别扭地把小腿往桌子角落里藏,“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