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同学聚会,”陶楂匆匆忙忙地换鞋,“我可能会回来得很晚,不要等我。”
他说完后,风风火火地朝外跑。向莹一脸的无奈,大概是苦兮兮的高中终于告一段落,她觉得自己儿子毕业后真的开心了许多。
不过其中,应该也有林寐的功劳吧。
陶楂通过侍应生的指引,推开包厢门时,里面吵成一片,如果不是看见陈向阳赤脚站在沙发上指挥着“战斗”,他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土匪庆功大会。不过也确实是庆功。
这次高考,他们班的成绩一骑绝尘,除了个别自己放弃录取选择复读以及更加看重专业的择校还有总在吊车尾的宁鑫,其余都上了一本。算是整个年级中战绩最辉煌的,也是他们班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次。
“啊啊啊啊啊啊陶楂来啦!!!!学霸受我一拜!!!”纪念捧着一只酒杯直接滑到陶楂面前单膝跪下,“考试前我趁你不在,连续拜了你的课桌一个月,最终拿下一本,堪称奇迹!”
陶楂没太懂,真要伸手去接纪念手里的酒杯。
纪念却把手一缩,站了起来,指着陶楂,“话说,你脖子上……”
什么?陶楂不知道是什么,先捂住脖子。
班里来了几个同学按住了他,用力掰他的手臂。
“看看嘛看看嘛。”
“是不是林寐咬的?”
“好家伙,我们刷题刷得痛不欲生,结果你们搞地下恋情,气煞我也!”
陶楂书包被丢到一边,他被四脚朝天抬到了沙发上,浑身都泛红。他恨他们,难怪听见自己说来不了,他们就是推迟聚会也要等他一起。
亏他当时在酒店还为此感动了几分钟,今天困得不行也立马赶了来,结果就是为了整他!
“只是草莓而已!”陶楂急得叫喊,怕被他们大大咧咧扒出更多的东西,比如其他地方的牙印,他急了,“你们就是嫉妒我!”
肯定是嫉妒,他那么厉害,S大呢,那么厉害的林寐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纪念和陈向阳合力将陶楂拯救出来,两人做作地转圈检查陶楂,“真是的,别把我们的国之栋梁给整坏了,坏了可都赔不起。”
何小英在一旁托着腮,“陶楂,你脸好红。”
所有人看向陶楂的脸。
“……”
高考刚结束不久,往日同学情还热乎着,谁也没去想以后会如何,也不敢想,想到分道扬镳后便天南地北的大家便难过。
聊的乐的无非还是以前的趣事儿,谁跟谁打架有人悄悄拉偏架,被说拉偏架的男生脸都烧得紫红,哎哎哎地站起来试图打断。
又说谁谁悄悄在走廊里亲嘴,嘬得啵啵响。
纪念还丢出一个炸弹,“我在垃圾桶里捡到过有人给陶楂写的情书!”
“哦哦哦噢噢噢噢!”
马藏文:“你为什么要翻垃圾桶?”
“尼玛的这是重点吗?”纪念拍桌而起,她一甩头发,手举起来,手掌面朝自己,好似举了本书一般,“我现在还记得一些内容,我给大家念念。”
她抑扬顿挫地朗诵着,“陶楂,你的名字真特别,能起这么特别又好听的名字,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你,看起来完全是在爱里长大的样子呢,吸引我靠近,吸引我沉沦。”
“我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吗?”
“但是你很独立,我觉得我可能会打扰你,想想便罢了,只想你青云直上,实现你的理想!”
有女生抱在一起呐喊“好酸好酸”“受不了了”。
已经毕了业,在座基本都已经不太在乎自己出过的糗,被拿来当笑谈也完全无所谓。大家笑成一团。
一张大圆桌,坐在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蓦地起身,他很高很瘦,皮肤有些黑,在班里担任数学委员,他腼腆一笑,端起面前的饮料,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眼神看着陶楂一饮而尽,接着道:“那情书是我高一写的,抱歉,当时我爷爷去世,我去交作业的时候情绪崩溃,躲在楼梯间哭。陶楂当时路过,给我递了水和纸巾,陪我坐了很久,我当时很感动,所以以为那种感情是喜欢,其实不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哎呀哎呀哎呀!”
“陶楂就是这样,好善良的,会误会也很正常啦。”
“我之前来例假,他还给我递过外套。”
“草,你们看陶楂的表情,他好像完全不记得!”
陶楂是真的不记得他们说的那些事情,但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很没有必要,那就算自己做过好了。
他想。
原来不止是在林寐和爸爸妈妈眼里,自己在大家眼里,也是很好很好很值得喜欢的人。
他青春期那些敏感的失落,像高耸的围墙,慢慢出现了细细的裂缝,时刻都有坍塌的迹象。
只是,大家喜欢的都是看起来很好的他吧。
他们如果见过自己真实的样子,肯定就会改变想法了。
璀璨的灯光在面前的小酒杯上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陶楂手指握紧又松开。
他可以为别人的夸奖和认可感到骄傲与欣喜,但没必要因为自己不符合他人的想象而感到愧疚和难堪。
林寐是这么和他说的。这样是对自己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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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楂不会喝酒,却偷喝了几杯酒精度挺高的青梅酒,他酒品意外的好,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数花生米。
时间有些晚了,慢慢开始有人说要回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走出去的同学基本都是红着一双眼睛,控制不住情绪的甚至是边走边抹着眼泪嗷嗷哭着离开。
人走了大半,陈向阳和马藏文还有何小英三人开始准备把喝醉了的往出租车上送。
身旁有柔软靠上来,陶楂被拥进一个充满甜香味的怀抱,纪念抱住他,“陶楂,我走了哦,拜拜。”
陶楂喝了酒反应迟钝,他只来得及看见纪念的背影。
少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为了纪念。
陈向阳喘着大气,他撸起袖子,朝陶楂走起,他回头跟何小英说:“最后一个了,解决掉他,我们也该撤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杀人灭口的剧情。
陶楂却灵活地躲开了陈向阳伸过来的手,“谢、谢谢,我男、男朋友说来接我哦。”他大着舌头,努力让几人听清自己有男朋友来接。
何小英明知故问,“林寐吗?”
“嗯!”陶楂脸酡红,用力点头。
也不是他想很用力,只是脑袋往下一点,好重好重,撑不起来,直往下掉。
陈向阳见陶楂把手机倒着拿,他一把夺过陶楂的手机,怼着陶楂的脸解锁了手机,接着从微信里面翻出林寐,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喂。”声音很柔和。
陈向阳面对林寐这样的学霸,不禁把皮绷紧,“你好,我是陶楂的班长,他喝醉了,不让我们送,说男朋友会来接。”
对面沉吟了几秒钟,“把地址发给我吧,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陈向阳让何小英和马藏文先走,他在这里把人看着。
两人依依不舍地做了别,拿了书包离开。陈向阳往沙发上一趟,真是舍不得啊。他逐渐有了睡意。
林寐跟着手机上给的地址找到包厢时,陶楂还在认真地数着花生米,男生一眼就看见了陶楂,不过包厢里饭桌旁也就只剩下他了。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走了。”林寐手臂上挂着陶楂的书包,他扶着陶楂的腰把人带了起来。
陶楂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发现有人想带走自己,瞬间想要挣扎,在看见林寐的脸时,他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
林寐被他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道熏得蹙眉,酒气还好,香水味是怎么沾上的?林寐贴着陶楂的脖子嗅了嗅,“你班长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不让他们送,让男朋友来接。”
陶楂“哦”了一声。
快要被扶出门口,陶楂突然伸手抓住门框,回头看着杯盘狼藉、空无一人的饭桌,他哭丧着脸,“林寐,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很多很美好的东西。”
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不肯走。
林寐矮下身,脾气极好的模样,“嗯,跟我说说,我听着。”
“我不是指学习,我是说,”陶楂眼神被酒精熏染得更加茫然,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在明明感受友情和青春的时候,却一直沉浸在伤害自己的世界里。”
他本来应该有很多朋友,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发生,但那些都与当时的他擦肩而过了。
“我觉得太可惜了。”可时间无法回溯。
林寐把陶楂扶正,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不要去否定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被否定的也是自己,”
“过去不是为了让你惩罚自己,它是为了告诉你,以后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你该如何做。”林寐把陶楂扣在门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林寐在陶楂面前矮下身,陶楂趴在他背上,“我知道了。”
饭店的走廊里,吸顶灯温暖昏黄,林寐背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陶楂手指摸着林寐的耳朵,“我觉得我长大了。林寐,谢谢。”
在走廊尽头转弯时,陶楂回头朝刚刚吃饭的包厢看过去,门口站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陈向阳,对方倚在门框上,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陶楂眼神微微动容,想了想,扬起手臂朝陈向阳挥手示意再见。
至此,一尾鳞片闪耀的鲤鱼越过巍峨高耸的礁石,轻盈落进它期待已久的波光粼粼又广袤无垠的大海里。
陶楂意识到,他的高中时代,真正结束了。
第63章
同学聚会后过了半月,陶楂跟着林寐还有曹严华一起去了西边蓉城,在蓉城市里呆了两天,便驱车朝海拔更高的旅游景区出发。
陶楂没有驾照。于是林寐和曹严华两人轮换着开,车是曹严从家里开出来的一辆吉普,底盘比陶楂见过的所有吉普都要高,车身威武霸气。
等大学开学,他也要去学驾照的,陶楂窝在副驾驶里暗自想道。
行进了大概六个小时,陶楂睡着了又醒来,开车的人从曹严华变成林寐,身旁人呼吸的变化让林寐察觉到陶楂已经醒来,他把车速放慢,扫了眼呆呆的陶楂,手有点痒,可开着车,他只能摩挲几下方向盘。
“再有二十分钟我们到青苔山,那里可以拍照,山顶上的日落很漂亮,还能看见土拨鼠。”出发前,他跟曹严华一起做了攻略,最终选定的路线可以让他们一路玩乐。
陶楂这才来了兴趣,“土拨鼠?”
“嗯,因为挨着景区,不少游客投喂,这里的土拨鼠个头都很大,很容易发现,”林寐说道,“但是不要跟它产生接触,因为不能保证它们没有携带病菌。”
“哦。”陶楂已经举着手机放下了车窗,外面的风一时间全灌了进来,他额前刘海一下就全被吹得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