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第127章

“将军,大将军带着人跑了。”

他一挑眉,擦干了沾在下颌与脖颈上的水。“往哪里逃了?”

“估计是往汇阳岸口的方向逃了。”

“那就追!”他站起了身,“南逃百里也要追,此次我就是要他死在大晏疆土中。”

“是!”

一声令下,他与沈昂雄急兵追敌,于是大将军南逃不过几十里,就被拦了下来。

被拦截的时候,大将军还在喊着那从书文中学来的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一声盖过一声。

李浔扶额大笑、捧腹大笑,笑到沉浸在灭国美梦中的大将军终于发现了他们、发现他们再次被包围堵死了退路的绝境、发现他的士兵已溃散成散沙。

“李浔!”

这一次,大将军终于记住了他的姓名。

李浔点点头以作应答,又勾唇扬起了一个笑,半弯着眉眼看着离自己并不远的大将军。

振声回复那可笑的口号,“那你便随着旧苍天一起死吧!”

语罢,一把从腰间抽出了希声,驭马朝对方疾驰而去。

大将军连败数场,此刻又不在马上,眼下见到了这样锋利的剑,已没有了反抗的傲气,只是拔腿就往身后跑。

双腿怎敌四足,逃跑不过只是一种垂死的挣扎。

李浔宛若狸奴戏鼠,并不直接置对方于死地,而是时快时慢,给对方星点的希望又捏破那希望的星火。

最后大抵是乏了、麻木了、认命了,大将军不再奋力地逃跑,他慢下了自己的脚步。

可又仿佛是想临死之前也要带走几个,他开始不管顾李浔,而是挥舞自己的双刀攻击身边的普通士卒。

“死吧,死吧,一起死啊啊啊!!!”

而此刻在他身侧、离他最近的,是正在与其他人厮斗的、没有发现危险来临的巴图和坦。

李浔眉头一跳,眼前快速地闪过了念生为他挡剑的场景、晃过了念生那逐渐微弱直至没有的鼻息,最后落到了那一声“大哥”上。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重蹈覆辙?

他咬紧牙关,将希声在掌中一转后高高举起,又猛地掷向那即将割上巴图和坦身体的弯刀。

希声带着破云之势、划出悦耳锐鸣,锃地一声穿透了弯刀,又带着弯刀深深地扎进了地里。

幸好,幸好。

他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半分的停留,骑着无形快速地奔到大将军身侧,与此同时抽出了一直背在背上的红缨枪。

长枪一转被李浔反手握住,红缨猎猎,于空中划出了鲜艳的一道,而后重重地砸在了大将军的背上,接着枪尖又往下一钻,将大将军整个人挑翻在了地上。

霎时,黄沙漫起、风烟飘荡。

他高举尖锐的、泛着凌冽寒光的枪狠狠地刺下,尖锐的枪头在霎那之间挑破甲胄、刺穿了大将军的皮肉,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呃……啊€€€€你,你……我不甘心……”

被刺伤的人挣扎着跪坐了起来,似乎还想继续反抗。

然而李浔手中的枪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手臂猛地用力,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道刺穿了整个人,将大将军以跪着的姿态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至此,身死魂消,再无反抗可能。

身上的血腥味浓重,面上似乎也沾到了一些,李浔翻身下了马,朝着那尸身走近了几步。

“大将军,与南夷一起……”他笑着抹去了脸上沾染到的血迹,接着把手上的脏污擦拭到了已经咽气的大将军身上,最后才把未说完的话补全。“入葬吧。”

血污擦净后,他没有再一次将枪拔出。

这是念生的枪,刺穿的是南夷的主将,挡住了南夷妄图破大晏边境的狼子野心。

大晏会记得这一天,大晏的百姓会传颂这一场景,所以他要红缨长枪与这一切一同被写入史书中,要上头歪歪扭扭的“念生”二字于青史留名。

沈昂雄走到了他的身边,告诉他敌军都已拿下,剩下的只是打扫战场了;又告诉他,五万对十五万,他们大获全胜;还告诉他,边境守住了,他们可以凯旋了。

李浔听着这些话,缓缓抬头看向了天,而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卸下了一部分的重担,却又觉得心空了一处。

作者有话说:

嗯,因为大家没有那么喜欢剧情的话,就想着干脆都在一天放出来好了。

偷偷摸摸地多加了一些字上去。

第147章 【肆拾叁】回

庆功宴那夜,沈昂雄跟李浔聊到了一件往事。关于除了他们沈家大军外,曾经也保护过上阳这片土地的魏家军。

盛元七年,大晏最西边的狄族举兵来犯,攻入了上阳地界,魏家十万大军受彼时的皇帝晏悯调遣而来,最后却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哀痛,也颇有一些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

“那可是魏家军啊!大大小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仗,如豹一般迅捷、如狼一般凶狠、如虎一般威猛,能养出这样的军队,魏将军又是何等的雄才呀!”

确实是一支勇猛的队伍,李浔曾有听说。

十多年前魏家军驻守在玉龙关,可那时他年纪尚小,以为这天下只有玉龙关的天那么大,而魏家军的驻地离关内也有些距离,所以不曾真正的见过。

大抵是喝的有些多了,沈昂雄的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也越发的大。

“就是那样的一支军队,就是那样的大将,竟然死在了这一片草原上啊€€€€”

这样一支百战百胜的队伍,竟然全部折损在了这一场战斗中,确实令人痛惜。

到底为何会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总有人说,是卫将军之失、是魏家军之误,是他们太过于草率轻敌,所以作茧自缚。

又有人说,卫将军领着十万精兵、功高盖主,早就忠心不在。而大晏气运未绝、晏悯乃真龙天子,所以上天降了一道天谴,让他们悉数折在了那场大战中。

关于事情的真相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皆是贬低。

世人这么相信着,但李浔不信,无他,因为李浔不信晏悯。

“死在了这片草原上吗?”李浔端着酒盏往嘴中灌了一口,半眯上了双眸。“真的只是一时之失,还是其实早有算计呢?”

原本有些醉醺醺的沈昂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愣,立刻僵直着身体看向了他。“你……”

“嗯?”李浔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盏,看了过去。“我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沈昂雄问他。

“没,我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沈昂雄将手中的酒盏拍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近乎是狼狈地靠近了李浔,又语无伦次地问:“你也觉得他们的事不是意外,对不对?”

李浔只是对着他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回答,对方也继续着把话说下去。“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那我就不瞒你了,魏大将军对我有恩,我这条命就是他救下的,打小我就把他看作英雄。他不可能会犯那样的错,魏家军也不可能犯,所以我就是觉得他死的有蹊跷!”

李浔仍旧只是看着他,也仍旧就没有开口说话。

所以沈昂雄就又说了一遍,“李浔,他们死的有蹊跷。”话语当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恳求。

两人对视良久,李浔慢慢地收住脸上挂着的笑,可依然没有开口。

沈昂雄有些急了。

“我查了十年,整整十年!可这十年之间,十万魏家军啊,我甚至一具尸骨也没有找到过,这怎么可能?”

“李浔,我在上阳也曾经听说过你的名,你是司礼监掌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我求求你,求求你给魏大将军给十万魏家军一个真相。”

说着沈昂雄就带着酒意起了身,晃晃悠悠之间,似乎想要给李浔下跪行礼。

李浔面上最后一点笑也没有了。

他没有阻拦,只是冷冷地说:“你听说过我,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声不是很好,世人都说我是大佞臣,说我阉人误国,你怎么就这么信任我?”

沈昂雄答,“我只知道,如今千里迢迢从京都赶赴上阳,救了大晏百姓的人是你。”

李浔就又笑了。

他手肘着膝盖,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定定地看着已经给他跪下行礼、恳求他的沈昂雄,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又问:“你想回京都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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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九月初八,是霜降。

夜深,晏淮清尚在睡梦中。

自坐上皇位以来,他少得好觉,而最近半梦半醒之间,又总是会想起被藏在密室当中成了白骨的母后。

他好不容易入睡,好不容易梦见了某个许久未见的人,谁知房门就被敲响了,猛地一下就让他惊醒了过来。

起初没作声,还以为是自己的梦到了,于是把自己吵醒了。

坐了一会儿之后,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摸住了自己压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了一句。“谁?”

敲门的人并没有回答,甚至连敲门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他把匕首抽了出来,谨慎地握在了胸前,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架子床一侧的窗子就忽然被撞开,于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突兀的一声响。

他旋即扭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朝自己扑过来。

握着匕首的手刚想举起,就被那黑影用极大的力道擒住了手腕,而下一刻,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就抵在了他的喉口。

万幸,那把剑没有其他的动作。

窗外朦胧的月色泄露了进来,片刻之后,他才看清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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