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定要去的。”秦夫人打断她的话,目光很是坚定。
林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我陪你一同去给棉棉祈福。”
丫鬟们匆忙准备好行李后,一群人就上了马车向镇国寺驶去。
镇国寺,上了香又点了八十一盏长命灯后,秦夫人的身体就受不住了,被林夫人搀扶着向后院的禅房走去。
镇国寺后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座听雨亭,亭里有一身穿靓蓝色绫锻袍子,看上去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习字,被林夫人扶着的秦夫人脚步一顿,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小男孩。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周尘叙目光一动,越发地挺直了身子。
从秦夫人的角度看,亭子里的小孩似是写错了字,此时正不满地抿着唇,脸颊边的梨涡因这个动作浮现。
暗自恼了会,他将笔搁下,动手将写了错字的纸张小心对折起来,错了的那个字被折叠在上面,然后将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放在桌角右上方,这样就可以一边写字,一边用这个写错了的字警醒自己不要再写错。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秦夫人眼睛一眨不眨,这个小孩不止气质,就连小动作都和棉棉像了个十足。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将纸张吹落在地,周尘叙连忙蹲下身去捡那张纸。
看见他面容的秦夫人眼瞳一缩,脱口而出:“棉棉!”
她哭喊了一声,越过林夫人,如同疯魔一般冲过去。
“棉棉!我的棉棉!”她一把将捡到纸张正站起身的周尘叙按进怀里,泪流满面:“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周尘叙被抱的有点喘不过气,眼神不知所措地看向快步走过来的林夫人。
看清他面容的林夫人惊了一跳后心绪重重一沉,这小孩长得竟然和秦棉棉有七分相像,若说长相有七分像,在加上气质和小动作,就足足像了有九成。
殷峥从横阳镇一路寻着痕迹追过来时,先遇到的是等在林外的赵老爷等人。
许是看见那些蹲在地上挤做一团的小娃惨样,联想到了皎皎也许被打了,他心里的怒气没能压住,一开始用银子将皎皎赎回去的想法霁散无踪。
两脚踹死围上来的打手后匆匆查看了其它两辆马车,均没从上面找到皎皎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被打手和护卫拱卫在中间的赵老爷。
从半死的赵老爷嘴里得知皎皎的消息,他就匆匆进了林间。
找到皎皎后,他将皎皎安置在不远处,就打算回来毁尸灭迹。
从林子里出来就发现,那些被拐来的小孩逃跑前,将赵老爷等人身上的钱财衣物扒了个干净。
殷峥走之前赵老爷还有气,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看了眼光溜溜躺在地上的赵老爷就知道,这是被那些小娃用石头给生生砸死的。
殷峥伸手将地上的尸体扔进马车,处理干净后才去不远处抱过皎皎和秦棉棉,坐上马车驾车向前驶去。
一路上他都将皎皎和秦棉棉按在怀里,没进过马车里的皎皎和秦棉棉并不知道马车里装着什么,只是浓郁的血腥味让皎皎皱了皱小鼻子,扭头埋在爸爸怀里。
赵老爷等人若只是单纯的买卖人口,殷峥不至于下死手,因为买卖人口本就是合法的,很多活不下去的人家都会将儿女卖给人牙子求个活路。
但前提是买卖的人口来源正当,他之所以会下死手,就是赵老爷的人源来路不正当,有六成是拐卖来的,他上面有人给他做靠山,所以行事一向肆无忌惮。
殷峥将赵老爷等人的尸体丢下羊肠小道的悬崖下,下面是乱石枯林,除了一些走兽外,没人会去这下面。
往年常有匪徒在这抛尸,所以少有人敢从这小路走,也只有养着许多打手的赵老爷才无所顾忌。
殷峥抛尸时让皎皎和秦棉棉用手捂着眼睛,蹲在五十米外处,这个距离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是殷峥能最快顾及到的最远距离。
小娃不适合看见抛尸,免得夜里遭噩梦!
从竹筒里倒出水仔仔细细地洗着碰过尸体的手的殷峥面无表情地想着。
洗净手后殷峥走回去抱起皎皎和秦棉棉往回走,回到横阳镇上时还给皎皎和秦棉棉一人买了两个糖饼。
皎皎咬了一口烫烫的糖饼,一边哈着气,一边将糖饼往爸爸嘴边:“爸爸啊€€€€”
殷峥熟练的低头咬了口,腮帮微鼓的缓慢咀嚼着。
捧着糖饼啃的秦棉棉瞥了眼和皎皎一人一口吃着糖饼的殷峥,突然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凶的人,其实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吓人。
带着皎皎和秦棉棉回到李家村,刚入村口就遇见提着菜刀满眼恨意要找他拼命的李寡妇。
殷峥将皎皎按进怀里,避免皎皎看见李寡妇狰狞的模样,晚上睡觉时惊着。
眼见着李寡妇哭喊着提着菜刀劈砍上来,殷峥并没有跟她纠缠的意思,侧身躲开就抬脚往雾山脚下走去。
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李寡妇追不上。
村里人虽然很厌烦李寡妇,但怕闹出人命,还是忍着厌烦赶来劝阻。
结果一来就见李寡妇在殷峥后面踉踉跄跄地追着,却怎么也都追不上,只能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的样子。
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方式避开李寡妇的村人们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叹了声绝!
被爸爸按在怀里的皎皎听见爸爸被骂,气得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指着后面的李寡妇奶声奶气地道:“坏人,不许骂爹爹!”
哟,这小娃还会护着殷峥呢!
村人们心里稀奇着,转眼就见李寡妇脚一崴就从斜坡上摔了下去,手里的菜刀猝不及防地从脖子上剌了一刀,血色瞬间从她脖子处涌出。
见此李二婶等人吓得心都颤了,胡乱喊了句“天爷哎!”就手忙脚乱地跑上前。
这要是真出事了,他们李家村算是要在横阳镇上出名了!
身后传来的变故让殷峥都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剌的口子不深,只是血流得有点多。
发现这点的李二婶等人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抖着手帮李寡妇捂着脖子
坐在地上的李寡妇神情恍惚,蜡黄的脸色被吓得惨白,靠在李二婶怀里的身子不自觉地打着颤。
王大娘等人也是吓得够呛,连忙将她手里染了血的菜刀拿开。
“早就跟你说了,二狗子这顿打挨得不冤,让你不要来找殷峥麻烦,你偏要来,结果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
“你王大娘说得对,前阵子我家老大去县里做了木工回来,说是上面下了政令,凡是拐子不论情节是否严重,通通处以死刑。好像是有什么贵人家的小孩被拐子拐了,闹得挺大!”
“二狗子这虽然被殷峥打得惨了点,左手和右腿断了,肋骨也折了几根,但是好歹命还在是不?你若真的惹恼了殷峥,他往衙门一告,你家二狗子可就没命了!”李二婶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敢,我家二狗要真出了事,我就一头碰死在他家门口!”李寡妇红着眼睛咬着牙道。
马大娘满脸不耐:“要说你家二狗也是该,居然趁着我们去上游村大闹的时候翻进别人家里偷小孩卖,要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早让村长把你们给撵了出去。”
“以后啊,咱们还是要把自家小娃看紧,说不定哪天又被你家二狗给偷了卖去,要我说村长和族老他们就是心太软。”
“就是,要不是李长河家七岁大的闺女看见了跑去上游村告诉我们,等我们回来,殷峥这小娃早不知被人牙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哪还找得回来呀!”
“要我说啊,就得把李二狗撵出去,免得哪天又惦记着村里的小孩。”
“就是,就是!”
“胡说,我家二狗最乖巧不过,他才不会偷小孩,你们这是污蔑!殷峥还把我家二狗打成那样,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要告到衙门去,让官老爷将你们都捉进牢房………”李寡妇捂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村里人纷纷皱眉,陈二婶更是扭头啐了口,站起身往后一撤,任由靠在她身上的李寡妇摔倒在地。
这李寡妇就是个混不吝的,要不是怕坏了李家村的名声,她们管她死活作甚!
殷峥收回视线,看了眼他怀里仍旧探着头气呼呼地瞪着李寡妇的皎皎,伸手摸了下他圆乎乎的脑袋。
皎皎抬头看向爸爸,小手安抚地拍着爸爸的手臂:“爸爸不怕,皎皎在。”
有风吹过,卷起乡土的气息混杂着血腥,李寡妇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耳边滑过,殷峥看着皎皎,黑沉的眼神柔和下来,低沉地应了声:“嗯,不怕!”然后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是有意发这么晚的,主要是我家猫昨天叼着小猫到处藏,闹了我一夜~
第154章
翌日,李寡妇来殷峥家门口哭闹,李二狗伤得太重,治疗到现在已经欠了医馆三两银子,昨天晚上被抬了回来,说是再不还钱医馆就不给治了,没有钱的她就只能来殷峥家门口闹。
院子里坐在树下拿着毛笔描边的皎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这个婶婶太坏了,昨天骂了爸爸,今天还要来骂!
殷峥戳了戳皎皎鼓鼓的腮帮:“不气。”
皎皎搁下笔扭头挤进爸爸怀里,埋头在爸爸怀里使劲蹭了蹭后,小手揪着爸爸的衣服道:“她骂爸爸,皎皎很生气,但皎皎骂不赢她。”
语气里破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殷峥哑然,安抚地摸了摸皎皎的后脑勺。
李寡妇来门口闹,他确实不好出去,对骂的话他嘴皮子一向不利索,况且昨天他给了李二狗的那一脚算是踹掉了他半条命,这在村里人的眼里已经过重,他们会觉得李二狗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他不该再找李二狗的麻烦。
对于李家村的人来说,殷姓始终和他们隔了一层,他若真的一定要李二狗的命,下一个不被村里人待见的就是他。
殷峥没有准备放过李二狗,所以他并没有搭理李寡妇,任由她在外面撒泼咒骂。
他抬手捂住皎皎的耳朵,算算时间,衙门的人也应该快要到了。
李寡妇没闹上多久,就被匆匆跑来的李生白给打断了:“婶,不好了,衙门来人抓二狗子了!”
“什么?!”李寡妇连滚带爬地从门前离开,远远的殷峥还能听到她尖利的嗓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衙门的人怎么会来抓二狗?!我家二狗什么事都没做,要抓也应该抓殷峥,他把我家二狗子打成这样…快,我们去跟官爷说他抓错人了……”
村里因为李二狗的事闹了一上午,远远地隔着半个村都能听见李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哭喊着官爷抓错人了,她家二狗子是冤枉的,求官爷放了她家二狗子……
事情一直闹到午时末才安静下来,以李二狗被官爷强硬押走,李寡妇晕厥过去为结束。
围观了这么一场大闹,回到各家的村人都静悄悄的,心里都觉得殷峥这事做得太过。
李二狗虽说把皎皎那个小娃偷出去卖了,可这不是被找回来了嘛?小娃也没受什么苦,李二狗还被一脚踢得去了半条命,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这惩罚已经够重了。
而且那小娃也不是殷峥的血脉,李二狗也是知道这点才把那小娃偷出去卖的。这殷峥为了一个捡来的外人,将同村的李二狗送进大牢害了其性命,这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点。
“放他娘的狗屁!”听到村里人私下里说的话,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的冯氏没忍住啐了一口:“这偷的不是他们家的娃,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改明儿李二狗要是把他家娃偷去卖了,指不定怎么找人家拼命呢!”
“还皎皎不是被找回来了吗?那是人家殷峥有本事,换做其他人试试,还想把娃换回来,那赵老爷不刮了你一层皮!”
陈氏摸了下肚子,抬头看向老王氏:“娘,我觉得殷峥做得对,这要是我的孩子被偷了,我恨不得将人剁碎了喂狗。这不疼在自己身上,这些人就光张着一张嘴胡乱瞎咧咧。”
老王氏满眼欣喜地看着陈氏和冯氏的肚子:“我也这样想,等你们公爹回来我跟他提一嘴。先前你公爹和族老他们就是脑子被这太阳晒出点毛病来了,这偷小孩的事哪有放过的道理,有一就有二,有这么个人在村里,改明儿我孙子生了我都不敢错眼,还是殷小子脑子清醒,知道这样的人不能放过。”
赵氏摸着肚子犹豫道:“虽然是这样,可皎皎不是没事吗?李二狗伤成那样进了牢房哪还有命在?而且听说上面下了政令,所有拐子无论情节是否严重,只要拐了有小娃去卖,通通死刑。就为了这么有点事,就害了一条命,是不是有点太过狠了点。”
她话一落,屋里的冯氏、陈氏、老王氏三人看她的眼神掺杂了那么点惊讶和不可思议。
冯氏直接翻了个白眼:“娘,我屋里有点事,我先过去了。”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那模样像是嫌弃和赵氏待在一个房间一样。
老王氏也拉着脸起身离开,就剩陈氏一个待在屋里看着委屈的赵氏尴尬得不行,这是她的屋,倒是找不到借口离开。
转眼半月已过,这半个月李寡妇时常来殷峥家门口闹,甚至好几次提了粪水要泼在门上,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几次都脚滑跌到,一桶的粪水全浇在了自己身上。
几次下来李寡妇也就不来闹了,只是每次在村里看见殷峥,或者看见和铁蛋一起玩耍的皎皎与秦棉棉,就停下来指着破口大骂,骂得还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气得秦棉棉脸都红了,站起来和她对骂,只是京城秦家的嫡子哪接触过这些腌€€话,骂来骂去就“你莫名其妙!”“口舌歹毒,必遭恶报!”“恶妇!”等几句话,没一会就给骂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