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峥瞬间清醒过来,屏息静听,翻身起来打算去隔壁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过来。
刚打开门浓郁的血腥味就让他目光沉了沉,去到隔壁拎起秦棉棉和十安时,外面的嘈杂声越发的吵闹起来。
二层上有人被吵醒,那人不耐的推开门刚要喊船工,就被一只疾速射来的箭矢洞穿了喉咙,再也发不了声。
“你们俩看着皎皎别出去!”
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过来,匆匆交代了一声殷峥就往外走去。
“爸爸,皎皎去。”从困得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着急道。
“不用。”殷峥语气没什么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要不是他正伸手戳着皎皎因不满而鼓起的脸颊,看不大清楚的十安听着他那生硬的那个字,说不定还以为他不喜欢皎皎呢。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殷峥又放缓语气补了句:“乖。”
对于将要乖这两字刻在骨子里的皎皎来说,乖这一字有着很大的束缚力,他抿着唇僵持了会,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伸手扯着爸爸的衣角,眼巴巴地道:“皎皎乖,爸爸早回。”
“好。”
殷峥转身推开舱房门,外面各种嘈杂声灌入耳里,听见这些的秦棉棉和十安下意识捏紧了手,本来有点害怕的皎皎察觉到他们害怕,连忙爬到他们身旁拍了拍他们的手,小声安抚道:“不怕。”
“水匪!是水匪!”
“小心冷箭!”
“围过来了,他们人好多!”
“跑啊!”
殷峥转身关上门将这些声音隔绝。
月黑风高夜,火光点亮了江面,整个船舷甲板上乱成一团,血腥味混杂着河腥,刺激得胃里翻腾想吐,撕心裂肺的叫声岸边都能隐隐约约听到。
水匪大部分都是从前方甲板和后面船仓上来的,偶尔也有一些从两处的船舷侧翻上来。
殷峥一脚踹死了迎面冲上来的水匪,捡过他手里的刀,疾步往前走去,一路上劈翻了不少人,浑身那煞气比水匪还吓人。
他并没有离船舱太远,就处在船舱和甲板之间,一个随时能顾及到船舱的位置。
再度解决掉一个冲上来的水匪后,殷峥微微蹙了下眉,总感觉有哪点不对。
这些水匪冲到他面前来时都会莫名的一顿,就是这一顿让他们在他面前就像是不会动的活靶子一样,没有丝毫威胁力。
在殷峥看不见,或者没有任何人看见的空中,有那么一道奶凶奶凶的意识,也能叫做精神力,正在很认真地帮着爸爸拽住冲上来的人。
舱房里的皎皎发现自己闭着眼睛就能看见爸爸后,就往前挪了挪枕在秦棉棉腿上,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看爸爸。
秦棉棉像是见皎皎枕在自己腿上,像是看见自家猫突然跳上他腿上睡觉时一样,下意识屏住呼吸,还小心的用手捂住皎皎的耳朵,怕外面嘈杂的呼喊声吵到皎皎
以另一种方式看着爸爸的皎皎,见有人凶神恶煞的冲上来,就气呼呼的‘伸手’将人拽住,不许他用刀砍爸爸。
不知情的殷峥在外面那是砍瓜切菜一样。
船上火势凶猛,眼见着火势顺桅杆而上,有几个船工大着胆子不顾火星,寻到升帆的绳索一刀砍下去,火势汹涌的帆布立即塌落下来,船行江上最不缺的就是水,当即有两个船工用木桶舀水灭火。
火势刚灭就听几声嘶鸣,扭头看去才见马房里的马匹跑了出来,好在马匹并不多,就算跑出来所造成的混乱也不大。
呦呦从马房里跑出来,左右张望了下就跟着嗅觉找到了殷峥,看见有水匪举着刀朝殷峥冲去,愤怒的“呦~”了声,刨着蹄子埋头冲上去,一头将水匪顶去三米远,直线落入江里。
“……”劈了个空的殷峥沉默了下,上前查看了番呦呦的头,发现没什么事后打算将它丢去守着皎皎
就在这时船身一震,船吃水愈重,有船工大喊:“底仓进水了,有水匪潜入船底将底仓凿破了!”
不会水性的殷峥脸上沉了沉,正欲去找船工问问情况,就见数道勾索飞挂上船舷,数只大手抓住船舷侧翻上来。
船上刀光翻飞,杀喊声震天,殷峥一人抵挡了大部分攻势,没想到遇到硬茬子的水匪们目眦充血,一齐涌上,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船身愈发震荡,酝酿了一天的暴雨倾盆而下,雷声震天,船外江浪汹涌,怒涛撞击在船身,船身猛地一震,却是触礁了。
船身紧接着倾斜,水匪见状大喝撤走,转身跳入江水而去,只剩船上的众人慌了神。
殷峥脸色一沉,转身快步向着舱房去。
船身倾斜,湿滑的甲板站不住人,暴雨更是扑打得人睁不开眼,殷峥还没走到舱房,本就剧烈震荡的船身再度猛的一倾,舱房内坐在床上的皎皎和秦棉棉猝不及防撞向窗户。
船身已斜,那窗户又本身没关死,十安脸色大变,扑上去一把拽住秦棉棉的衣摆,只听“嘶啦”一声,布帛撕烂声骤响,十安没拉住人,自己也被力道带着往下滑去。
殷峥刚推开门就见这一幕,瞳孔轻颤,飞身扑上却已来不及,三人已经顺着窗户滑了出去,撞上残破的围板,从船舷边滑入江水。
他们刚落水,殷峥就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一前一后仅半息之差。
也是殷峥跳得快,本身重量也重,皎皎刚落水还没呛上两口水,被紧接着跳入水的他抓住脚腕一个回身甩上了船,船上的呦呦见此一个跃起接住了皎皎。
呛了水的皎皎回头,就见漆黑的江水中爸爸被怒涛吞没,他小小的心脏一缩:“爸爸€€€€”
远处的柳敬承是眼看着水匪走了才敢叫人将船划过来的。
越靠近越是浓郁作呕的血腥令他胃里一阵翻腾,拼命呼救的人声从船上传来,水里挣扎着冒出头的人。
他捂着翻绞的胃部抬头,就见倾斜的船身上,骤急的暴雨中,一只称得上巨大的白鹿立在船头,仰颈鸣叫,那空灵的鹿鸣穿过雨幕,好似还夹杂着一声稚嫩的听不清的呼喊。
那白鹿仰头鸣叫,就见暴雨像是被人按了开关键突兀地骤停,随后浪平风停,然后江里陆陆续续浮现大鱼,将落入江水里的人纷纷驮起。
“快看,鱼,好多大鱼!”
“它们将落水的人都托起来了!”
“你们快看,将水都平静,一点浪涛都不见!”
“是因为那只白鹿…不,是神鹿!”
“那鹿一看就不寻常,没想到是神鹿!”
纷纷杂杂的目光落在那只立在船上的白鹿身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敬畏。
柳敬承听着船上响起的嘈杂惊呼,视线同样落在那只白色的巨鹿身上,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柳敬承自幼就爱养些稀奇物,在江州他就有一处专门用来养各种猛兽和少见的动物的院子。
其中里面就有一只皮光水滑的黑豹,只可惜那只豹子被族兄看上了,不得不输给他,只是没想到这次到让他在这遇见了这么一只鹿。
除了刚刚那不知道说巧合还是神奇的一幕,这只鹿本身就足够罕见。
柳敬承看着呦呦的目光亮得出奇,察觉到他目光的呦呦扭头看向他,不满的刨了刨蹄子。
被数条鱼从江水里驮起来的殷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呦呦背上的皎皎身上,他看了眼突兀停止的暴雨,恍然想起了那天加阳县的雷暴。
那次雷暴,他并没有将其与皎皎连系到一起,可现下…………
察觉到周围船只上看着呦呦火热的视线,殷峥心头紧了紧,本能的觉得不好。
他揽着怀里的秦棉棉和十安,伸手抓住船舷一用力就侧翻上了船。
坐在呦呦背上的皎皎泪眼朦胧的向殷峥伸手,声音里带着哭腔:“爸爸抱。”
殷峥立即将秦棉棉和十安放下,伸手抱过皎皎后,微微侧身将他藏进怀里,本能的避免皎皎被人注意到。
埋入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紧紧拽着爸爸的衣服,微微发抖的身子诉说着他对失去爸爸这件事的害怕。
怕他不好出气,殷峥将他的头从怀里抬起,后脑勺淅淅沥沥往下淌着血的他,大手带着安抚的意味一下一下抚着皎皎的脊背:“没事了,别怕。”
他不识水性,好在心性稳定,就算扎进水里也没慌乱,只是涛水太过汹涌,在水里是不慎撞到了头,被尖锐的礁石划了好大个口子。
同样有点害怕的呦呦叼着殷峥的衣摆扯了扯求安慰,头脑昏沉得厉害,再加上呦呦扯的力道不大,就被全心全意都放在皎皎身上的殷峥给忽视了。
柳敬承指使着人将船靠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开口道:“先上我们船休息一下,这江水寒,落水了大人还好,小孩撑不住,我叫人煮了姜汤和热水,先上来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免得着凉了。”
闻言殷峥扭头看向他,想了想后点头:“麻烦了。”
然后就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起来放在呦呦背上,抱着皎皎踩着搭好的船板走过去。
殷峥他们上了船,船上人稀奇的目光纷纷放在跟在他身后的呦呦身上。
“这鹿是你养的吗?”柳敬承笑问。
“嗯。”
柳敬承满意的笑了笑,带着殷峥往舱房走去:“你这头上有伤,你快带着小孩们进屋换洗一下,我叫人送姜汤和热水过来,随便让大夫看看你头上的伤。”
“多谢。”
第173章
水匪退去,风浪已平,船上的客人纷纷移到柳家船只上,而船老板则带人进入底仓,抛弃了一些货物,将底仓的水往外排的同时指挥着船工修补被凿破的地方。
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皎皎皱着小鼻子喝了姜汤,转身又爬进爸爸怀里,小手攥着爸爸的衣服不放。
殷峥头上缠着用来裹伤口的绢帛,安抚的拍了拍皎皎的背。
秦棉棉和十安两人虽然多呛了几口水,但也没什么事,两人换洗了番喝了姜汤后,正心有余悸的窝在床上说悄悄话。
秦棉棉没有和人躺在床上一起讲悄悄话的经历,十安也同样,这不免让两人都感觉到新奇。
“也不知道殷叔叔怎么样了,我看见他头上有个好大的口子。”秦棉棉担忧道。
十安同样担忧,心里还有点愧疚:“等到了郡城我要学凫水,以后就不用拖累殷叔叔了。”
秦棉棉赞同的点头:“我也要学。”
“等我们学会后就教皎皎,以后万一落水他也不怕了。”
“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隔壁的皎皎同样也蜷缩在爸爸怀里睡着了,就算在睡梦中小手也不忘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
得到进屋的呦呦就趴在床角,这时也早已熟输。
翌日,阳光透过糊了纸的窗户落日,醒来的皎皎发现爸爸还没醒,就乖乖待在爸爸怀里没动。
隔壁的秦棉棉和十安起来,察觉到隔壁没动静,想着昨晚睡得比较晚,估摸着是因为皎皎还没醒,殷叔叔就也跟着没起。
两人出门找船工要了水洗漱后就去吃早食,柳敬承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上的早食要丰富许多,有包子,有粥,有糖饼和肉饼还有馄饨。
两人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就回到屋里,秦棉棉读书,十安在一旁听,以往秦棉棉看书都不出声的,不过因为十安看不了书,皎皎每次看书时都会读给十安听,时间一长秦棉棉也就习惯了这样。
眼下皎皎还没起,他就读给十安听,免得十安独自坐着无聊。
直到午时殷叔叔和皎皎都还没起床,两人这才察觉到不对,来到隔壁敲响门:“皎皎,殷叔叔?”
舱房里,躺在爸爸怀里饿得戳自己小肚子玩的皎皎听见敲门声,仰头看了眼还没醒的爸爸,就撑着床轻手轻脚的起来,从床边滑下去,跑去开门。
只是他太小,伸着手蹦跳了好一会都没够着没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