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牌大佬捕捉器 第212章

有好事者去到传言中所提到的乱葬岗,还真找着这么个和传言上无论是年龄还是穿着都对得上的尸体,当即就有御史闻风而奏,于朝堂之上引经据典,唾沫横飞,痛斥大皇子诸多恶行。

“大皇子心胸狭隘,仅下人一个不慎,奉茶不及时便下令将其打杀,如此暴虐滥杀成性者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的储君?日后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万众民生的命?老子曾言,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大皇子如今连一个年仅十四岁的下人一时的不慎都容不下,如此性子日后怎担得起这江山社稷,又怎容得下这天下万民,今…………”

御史说得唾沫横飞,小小一件事硬生生被他与江山社稷,天下万民扯在一起,大皇子霍延均恨得眼睛发红,若不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失态,他恨不得吃了这御史,他随意打杀下人?他滥杀成性?那下人分明就是老二送过来的奸细!

被他发现后让人打了一顿关起来,寻思着找个机会用这下人咬下老二一口肉,却没想当晚人就死了,只能匆匆让人裹了丢去乱葬岗,怎料一个不慎反被老二老三给抓住这件事趁机闹大,奈何他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人是老二的人,眼下竟只有吃下这个亏不成?!

大皇子的人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被闹大,当即有人出列怒声反驳赵御史的话未免过于牵强,为将罪名往大了扯,竟词不表意,甚是可笑!

御史大怒,反口怼了回去,站出来的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张嘴甚利,根本不与他在这件事上拉扯,直接话题一转说起了二皇子踩踏庄稼打死农民之事。

没料到自己被拉下水的二皇子之间一句无稽之谈。

此大臣面色不改呈上证据,并引经据典,大肆痛斥二皇子恶行。

一旁的大皇子:“………”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朝堂当即混骂一团,你方说大皇子打死了下人,我方说二皇子纵马踩踏百姓庄稼,你方说大皇子心胸狭隘,我方说二皇子放僻淫佚……

永徵帝坐在上位,恹恹地看着底下混作一团,等到听得不耐烦了,便丢了张奏折下去砸中他看不顺眼的大臣老脸上,开口训斥了翻老大和老二,最后不偏不倚的各打了一大板,罚俸半年禁足半月,罚抄《齐民要术》百遍。

朝堂上的事解决了,下了朝将送来的奏折批完,见时间还不算晚,自我感觉精神也不错,永徵帝就起了去国子学接皎皎下学的念头,便坐着马车出了宫门。

马车出了宫门就向着国子学驶去,路上透过车窗见有小孩抽陀螺,永徵帝便下车打算给皎皎也买两个抽着玩。

亲自挑选了两个陀螺,转身上车时不慎迎了风,肺部一痒便忍不住闷咳起来,江海富见状连忙给倒了水拿出常太医给的药丸来让永徵帝吃下。

永徵帝低咳着勉强吃下药,但这咳嗽不但没停的迹象,反而愈加厉害。

眼看着陛下咳得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江海富慌得不行,连忙尖声让车夫转头回宫。

脸色煞白的永徵帝眼前一阵黑一整白,勉强靠着车壁和江海福的搀扶撑住身体。

‘啧’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两个陀螺和逐渐变乌的手指甲,心里轻啧一声,真是…狼狈啊!

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说话间从嘴里吐出的热气都变成了可见的雾气,廊下烧着旺盛的炉子,周围挂有厚厚的毛毡坐帘子,挡住了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寒风,也将热气留在了这一小块地方。

被爸爸从国子学接回来的皎皎放下书箱,跑到屋里抱着奶瓶里的糖水喝了大大的一口,又给爸爸倒了一大碗,端出来递给爸爸,等爸爸接过喝了后又将空了的碗放回去,这才跑到廊下去坐着,没想到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里面睡着了的舅父。

倚着栏杆睡着了的永徵帝里面穿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棉袍,外罩一件白玉银纹狐皮大氅,身上还盖有一张狐皮毯子,双眼微阖睫毛根根疏朗分明,本就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透出一种病态,半透明到隐隐能看见颈侧和脸侧的青色血管。

皎皎皱了皱鼻子,将手搓热,上前轻轻的将手搭在永徵帝的额间,发现没发热后才松了口气。

病重依旧警觉的永徵帝在皎皎掀开帘子时就醒了,见皎皎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失笑着睁开了眼,将手里握着的陀螺给皎皎:“喏,前几天打算去国子学接你下学时看见买的,可惜那天有点事,临到头了又转了回去。”

皎皎伸手接了过来,不放心的他又凑近了盯着永徵帝仔细打量。

永徵帝稍稍往后仰,伸手捏了下皎皎的脸:“干嘛?”

皎皎蹙着小眉头,很是认真地道:“瞧舅父气色不好,可是又病了?”

“哟,你还会瞧气色了?”

被打趣的皎皎抿着唇,不满道:“舅父,不要转移话题。”

永徵帝将他拉到怀里,下了劲揉搓他头上的发包:“越大就越发不好糊弄了。”

皎皎无奈地伸手扶着歪歪扭扭的发包:“舅父€€€€”

“没什么。”永徵帝放开他,戳了下他的小脸:“前几日不慎着了凉,现下已经痊愈了,不碍事。”

“真的?”

皎皎不信的仰头看他。

永徵帝垂首对上皎皎的视线,须臾抬手遮住了皎皎的眼。

皎皎的这双眼睛太过黑亮,也太过干净,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光透过围帘,于炉火一同遗落了些许光亮在这双眼里,霎时间便像是那最透澈不过的秋水跌落了满池的碎星,繁复瑰丽到这世间大概没有任何丹青大师能将其描摹出来。

永徵帝看着这双眼睛说不下去谎,于是他便将这双眼睛给遮挡了起来,然后毫无负担地将谎言随口而出:“真的,朕骗你又没有糖吃。”

皎皎相信了,他伸手将舅父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拿下来,给舅父搓了搓发凉的手,发现搓不热后就干脆将其放在了怀里捂着,然后一脸认真地嘱咐:“舅父身子不好,天一冷手脚就冰凉得不行,日后出门千万要记得带上手炉暖手。”

“知道了,你现在怎么越发像个小老头了,明明也才七岁不过的年纪?”永徵帝一脸想不明白的道。

对舅父的恶趣味已经习惯的皎皎小脸上满是无奈,舅父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嗯,比皎皎还小的那种小孩!

想着皎皎还肯定地点了下小脑袋。

看皎皎那副模样,永徵帝就知道他又在心里腹诽自己了,他往后靠在栏杆上,心里叹息着养小孩不易啊!

给舅父捂了会手,又将爸爸递过来的手炉放进舅父手里,皎皎就和爸爸一起在院子里抽起了陀螺。

皎皎和殷峥都是第一次玩这玩意,上手时有点不得劲,经常抽两鞭陀螺就东倒西歪的滚出去好远,看得廊下的永徵帝勾起嘴角嘲笑得明目张胆,还亲自伸手给他们捡了两回抽飞到廊上的陀螺。

不过好在陀螺这东西简单,没有太大的技术性,没一会皎皎和爸爸就接连上手了。

院子里,枯黄的树叶毅然决然地离开光秃的树枝,飘飘扬扬的从高空中打着旋的落下,树下的皎皎乐呵呵地和爸爸抽着陀螺,巴掌大的陀螺被抽得圆润顺畅,看着莫名就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迈入院子的谢殊玉和柳行知见此,纷纷表示要上手玩一把,两人也是第一次玩这玩意,不过两人从小就没被任何事难到过,自负这玩意难不倒他们,于是便用鞭子缠绕在陀螺上后自信一甩,只听“哐当!”一声,紧接着灶房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瓦碎声。

正在廊下剥着烤花生吃的永徵帝见此眉毛一挑。

殷峥扭头看向厨房,隐约间嗅到了浓郁的鸡汤味。

仅拿着根抽陀螺用的鞭子,陀螺却不知道去了哪的谢殊玉:“……”

陀螺鞭子都还在的柳行知见此牢牢地拿住了手上的陀螺,以免到时候分辨不清是谁的过。

皎皎惊讶的“喔~”了一小声,小跑进灶房去查看情况,没一会从灶房里探出了小脑袋,白嫩的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惊讶:“爸爸,灶台上炖汤的瓦罐碎了。”

“噗嗤。”永徵帝没忍住笑出了声,乐不可支地道:“怀之这技术着实厉害,能连着拐两道弯精准飞入灶房撞碎瓦罐,这技术说一声冠绝整个上京城都不为过…哈哈哈…”

谢殊玉是谁?那是谢家麒麟子,区区场面不足以令他为之变色,只见他一边挽袖,一边眉眼不惊地迈进灶房,动手略微有点笨拙地收拾起了烂摊子。

皎皎企图帮忙,被热爱看热闹的永徵帝给兴致勃勃的拎了出去,并义正言词地教训他,所谓君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累及他人,而谢殊玉他是名满大雍的君子,让皎皎绝对不能坏了他名声。

皎皎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回忙不迭的点头。

灶房内能听见外面声音的谢殊玉:“……”

“下雪了!”

殷峥仰头看着天空道。

闻言皎皎跟着抬头看去,只见细密的小雪子从空中落下,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乒乒乓乓的蹦跳得欢,皎皎伸手接了两颗雪子,弯着眉眼道:“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是啊!”

永徵帝看着天空,这雪下得真早,如今不过十一月初而已。

正当他在感叹的时候,突觉一热乎的小手拉住了他冰凉的手,正要低头看去,皎皎已经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他往廊下跑去。

跑到廊下后皎皎连忙将爸爸和舅父按在炉火旁坐下,又返回院中去拉柳行知,等柳行知也坐下后,皎皎就挤挤挨挨的挨着爸爸坐下,伸手烤了下火后才一脸认真地道:“下雪了,院子里冷,爸爸和舅父们在这聊。”

永徵帝笑:“那怀之呢?皎皎不担心他着凉吗?”

皎皎从炉边拿过花生边剥边道:“灶房里有炉火,很旺的,怀之叔叔不会着凉的。”

说完他将手里剥好的花生放在爸爸手里。

永徵帝见此,十分自然的一摊手。

“在剥了,在剥了,舅父等一下。”皎皎摆了摆小手道。

谢殊玉从灶房出来时,也得了一捧剥好的焦香花生。

今日由于是他闯了祸,便由他来做晚膳,于是不擅厨艺的谢殊玉干脆就煮了五碗鸡蛋青葱面,面还煮得有点坨,永徵帝看见后轻嗤了一声。

谢殊玉放碗的手一顿,刚准备将碗端走,永徵帝就一个眼疾手快地将面碗抢端了过来。

谢殊玉:“……”

他这狗脾气,也好在他是皇帝了,不然怕是一天要被套三顿麻袋!

那日下了场小雪后,没几日就入了冬。

京城里暗地里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高位之上的永徵帝一直暗中掌控着局面,坐视着皇子们的争斗。

他是有意造成这个局面的,为的就是削薄他们的势力,同时找个正当合适的理由将霍十安那小子给推上皇位。

皎皎身上的神异始终是危害他整个人身的存在。在这个皇权至高的世道,只有坐在这最高位置的人才能护着皎皎,但是永徵帝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便打算将有着皇家血脉同时又跟皎皎关系特别好的霍十安给推上这个高坐,他很确定,十安那蠢货会护着皎皎,虽然有可能没他护得这么尽心,但是他这不是安排得有后手嘛。

殷峥和谢殊玉就是他安排的后手。

至于他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算计自己的血亲儿子是否会愧疚?

答案是不会,他这样感情淡薄的人从出生起就将凉薄刻在了骨子里,又怎会去为了他们愧疚。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让他们出生,不过是为了当初霍尘珂一句让他将霍氏血脉延续下去而已,而且给了他们皇子的地位和一生用不尽的财富,他这个当爹的已经很合格了。

至于他屁股底下的这个皇位,是他自己用命搏来的,他想给谁,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德徵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戌时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场的大雪在天地间盖上了一层纯白,远远望去屋檐楼阁绵延不绝,一阵狂风突起,空中的大雪打了个旋,恍惚中好似听见马蹄声阵阵轰如雷声,杀喊声随之而起,远处有火光熊熊燃烧好似照亮了半边天,那熊熊火势似是要将这天地间的雪都给融化。

血腥味随着风雪蔓延开来,碎玉桥宅院里的皎皎抬头看向最北边,那边夜幕状似晚霞,皎皎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爸爸,皇宫着火了,我们快去看看!”

皎皎说话时殷峥正朝他走来,闻言直接伸手将他捞了起来,快步走出宅院,翻身骑上马的同时将皎皎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用斗篷遮挡住。

等皎皎他们赶到时一切都已结束,火灭了、叛乱的人也均伏诛,崇德殿前的永徵帝里面穿着明皇色龙纹圆领锦袍,外罩一件墨蓝色貂毛大氅,他手上提着一把沾着血的刀,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向皎皎他们,漆黑的眼瞳晦暗深邃,隐隐带着股暴戾,无端看得人心头发紧。

皎皎有一块随时能进宫的令牌,那是永徵帝特地给他的,并下了明旨,允许皎皎无召进宫。

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忙不迭地随着阶梯跑上前,看也没看永徵帝手上还沾着血的刀,蹙着小眉头拉着他就是一阵左右上下打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着急担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永徵帝垂眸看着皎皎,半晌,伸出手捏了下皎皎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两个血指印,心里蕴藏的戾气散去,意味不明的道:“就你是个胆大的。”

大皇子霄王率兵攻入承天门,虽然口中喊着救驾,清君侧,但其真实的意图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请圣上退位、殡天。

大皇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让永徵帝有点懵圈,大皇子他占嫡又占长,虽然目前看来吃了不少亏,但那点亏不足以奠定胜败,至少目前看没人能越过了他去。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他不犯太大的错,最多再过一月,等他这个重病的永徵帝亡了,皇位明摆着就是他的,所以究竟是傻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被人忽悠着起兵逼他退位呢?

是的,永徵帝确定他这个大儿子是被人忽悠着走上这条找死的路的,他那个大儿子,虽狠毒果断,但却又实在太过愚蠢,像是皇后生他时少给了他半个脑子一样。

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占嫡又占长,局面优势都在他那时做出逼宫这事。

永徵帝轻啧了声丢下手里的刀,蹲下身将皎皎这个大号暖炉抱进怀里,挡住嗖嗖吹来的冷风。

原本在他的安排下,他这些傻儿子最后的结局最坏也不过是被贬为庶民,或者将其贬去边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过一生罢了,却没想到有人想要他儿子的命,这是真当他是一只病虎了啊!

皎皎抬起小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的:“舅父受伤了没?”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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