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人推到单人病房,处理好相关适宜,主治医生道:“来个人跟我走一趟。”
宋思玺当即跟上医生,给了路嘉洋一个“你放心陪着”的眼神。
等医护人员全部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
路嘉洋坐在病床旁,看着病床上呼吸微弱的人,心底里又泛开细细密密的痛感。
他抬手,掌心轻覆上江元洲露在薄被外的手。
那上面有很浅的两道划痕,被做了简单处理。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安静得仅剩仪器运作的响动。
路嘉洋就这么静坐着看了江元洲不知道多久,忽地听见一声震动。
他没动,直到没过多久又响起第二声震,他才醒过神来般收回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掏出手机后看到亮起的陌生屏幕,他短暂地怔了两秒,才想起这是江元洲的手机。
手术前医护人员拿来给他的。
亮起的屏幕上刚进来两条短信,来自于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你受伤了?】
【严重吗?现在在医院吗?】
路嘉洋看着这两条短信,莫名想起那个那天江元洲给了号码的女生。
不管是不是,江元洲既然没给备注,就说明应该不是十分熟。
那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忽地又进来一条新的短信。
路嘉洋看清楚内容,表情一滞。
【叶怀骋他动手打你了?他疯了吗?他怎么敢动手打你?】
不等路嘉洋细想,就听见身后开门声响。
宋思玺拎着一袋药和几张纸走进。
他反手将门带上,隔绝屋外的冷气,而后边看手里的纸边对路嘉洋道:“来,小朋友,我给你复述一遍,复述完我就去接棋瑞了,他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落地。”
路嘉洋将手机揣回口袋,起身上前。
“这张是术后注意事项,这张是用药说明书,这张是医生建议的采购清单……”
宋思玺一比一还原地将医生所说的全部讲给路嘉洋听,最后道:“所有药品的使用都要从明天开始,医生说六个小时之内不可以给他喝水,更不可以让他吃任何东西,因为他的受伤部位主要集中在后背,腿上伤口不多,所以醒后两到三个小时就可以自己下床方便一下啊或者什么的,注意别碰到伤口就行。”
“另外医生说元洲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醒,你不用太担心。”
路嘉洋接过宋思玺递来的东西,非常认真地道了声谢。
“客气什么,棋瑞侄子就是我侄子,真需要谢我会上他那讨的。”
宋思玺说着,视线落到病床旁的柜子上。
他走上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热水壶:“我把热水也给你们一道打了,等元洲醒了,他要是嘴巴干得难受,你可以用棉签沾点水给他抹抹。”
拎起水壶,见路嘉洋又要道谢,他笑了声提前制止:“真的不用谢,我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里订了间房,把棋瑞接回来我俩就先上那,有任何事,你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他说着,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打我的电话,棋瑞刚下飞机,会比较累。”
路嘉洋点头答应。
宋思玺便拎着水壶走了。
不多时再回来,除了一手水壶,还拎回来一大袋日常用品。
路嘉洋倒出一杯水晾凉,正在自己试水温时,忽地听见病床上传来细微响动。
他连忙放下水杯,一抬头,就见少年半睁开眼,一双眼无法完全聚焦地朦胧看他。
路嘉洋抬手拨开他额前碎发,弯腰轻声问他:“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元洲定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发出微弱的一点声音:“哥。”
路嘉洋忽地喉头一哽,放柔声音应他:“嗯。”
江元洲又断断续续地叫了他好几声,而后睫毛轻颤两下,似脱力般,缓缓垂了眼。
路嘉洋一颗心揪着疼得厉害,忍了好一会才忍下哽咽,温声道:“我在的,嘴巴干不干,身上疼吗?”
隔了好一会,少年才似攒够力气,缓缓道:“想哥陪我睡。”
单人病房的病床很大,倒是够路嘉洋躺上去。
可江元洲现在哪哪都是伤,即使路嘉洋再信任自己的睡姿,也不敢贸然往上躺。
然而一低头,见少年一双眼雾蒙蒙地望他,他又心软下来。
最终还是贴着床沿,跟少年隔了点距离地躺下。
他躺得略微靠上,少年便拿脸去贴他肩膀。
“哥好温暖,”少年忽然很轻地笑了,“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羊。”
路嘉洋不敢轻易动,只拿手轻抚他脸颊。
江元洲又重新安静下来,靠在路嘉洋肩头,再次合了眼。
路嘉洋见他脸色比刚出手术室时要好许多,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来些许。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周身被温暖包裹,路嘉洋盯着重新入睡的江元洲,眼皮在不知不觉中也打起架来。
等他再睁眼时,病房依旧亮着灯,窗外仍是灰蒙蒙的。
他还以为他就简单打了个盹,谁想一垂眸,就见少年正神色清明地趴在他肩头,眸中含着点笑意看他。
路嘉洋大脑短路地问了句:“几点了?”
床头有时间。
江元洲掀起眼帘看了眼,又很快重新看向路嘉洋,轻声应:“早上五点半。”
路嘉洋反应两秒,懵了。
“我睡了这么久?”
“不久,哥连五个小时都没有睡到。”少年声音里夹了点心疼。
路嘉洋清醒过来准备坐起,抬眸一看,发现另一侧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吊了袋点滴。
袋子才空了五分之一,一看就是刚挂上不久。
“护士早上来过?”路嘉洋缓慢坐起,轻声问江元洲。
“嗯,五点来的。”
“那怎么不把我叫醒?”
“哥看起来很累,想让哥多睡会。”
路嘉洋下了床,想到什么,又小声问江元洲:“有没有说我们?”
他记得一般医院都不太允许家属睡病床。
江元洲抬眸看路嘉洋紧张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慢慢变浓。
“嗯,说了。”
不等路嘉洋问说什么了,江元洲又缓缓补充:“我说我是三岁宝宝,哥不抱着我,我睡不着觉。”
路嘉洋懵了会,被江元洲逗笑了。
“渴吗?要喝水吗?”他问江元洲。
离手术结束已经过去六个小时。
江元洲应了声“渴”。
但在路嘉洋转身准备去倒水前,他又道:“但现在有个更着急的事情。”
路嘉洋一听这话,一颗心又瞬间悬起:“哪里不舒服吗?伤口疼?”
江元洲出声安抚:“没有,哥别担心,我就是想上个厕所。”
路嘉洋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盖在江元洲身上的被子。
他昨晚掀开被子看过一眼,江元洲上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腿上也大大小小缠了几处。
因此江元洲被子下是什么也没有穿的。
路嘉洋昨晚去过一趟病房的卫生间,知道卫生间并不如病房里温暖。
他当即起身道:“等等,我去把卫生间暖风打开。”
在卫生间等了会,感觉温度稍微上去些了,他才回到病房,掀开被子将江元洲扶下床。
江元洲的确是未着寸.缕。
路嘉洋担心他冷,又给他披了件外套。
而后拿来可移动的输液架,将输液袋挂上,路嘉洋便扶着江元洲,带着人缓慢地往卫生间走去。
到地方,路嘉洋看一眼江元洲挂着点滴的左手,再看一眼江元洲被绷带紧紧绑着连弯一下手肘都艰难的右手。
他没多想,很自然地问:“要帮你扶一下吗?”
江元洲原本已经准备抬起的右手瞬间停住。
他垂眸看向表情认真望他的路嘉洋,长睫缓缓盖下,看起来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稍又些羞赧地轻应了声:“好,谢谢哥。”
路嘉洋看出他的不好意思,也不多说。
他问时真不觉得有什么,抬手扶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盯着看半天后,发现手里的东西半点动静没有。
他抬眸,略微困惑地看向江元洲。
谁想少年耳根泛红,小声对他道:“哥,你一直盯着,我出不来。”
路嘉洋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也跟着一烧:“是哥不对,哥没反应过来,哥不看了。”
说着便扭过头,将脸背在了江元洲身后。
然而刚背过去没多久,又听见江元洲很轻的一句:“哥,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