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喻明应了一声,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心跟着敲了一下。
刘泽辰在申城律师圈里混了十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宋喻明知道他最看重面子,见客户肯定会开自己车去。
迟疑了几秒,他拿起车钥匙跟了上去。
走到转角处,他听到电梯提示音。见刘泽辰进电梯,宋喻明立刻折回去,从楼梯间走到一楼。
餐厅位于申城最繁华的地段,外面有很多即停即走的出租车。刘泽辰出门后,随手拦下一辆车。
宋喻明站在应急出口处,确认他上车后,也走到街上拦了一辆,对司机说:“跟着前面的车走。”
司机对他的混血脸很感兴趣,几次都想和他聊天。但是他的话里夹着方言,宋喻明听起来有些吃力,几句话后便没有下文了。
离开商业区,他们跟着前车开上了高架,最后停在了龙江医院门口。
宋喻明坐在车里,看着熟悉的医院大门,看着刘泽辰从车里下来,陷入沉默。
“先生,目的地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
车箱里很安静,宋喻明的手放在车把上,犹豫片刻,对司机说:“送我回刚才的餐厅吧。”
司机问了句:“东西落饭店了?”
宋喻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回到饭店,他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在一起五年,他们的很多东西都是共享的。刘泽辰只有这一辆车,经常开来接他下班,有时也会直接把车丢给他。
宋喻明对他很放心,就算知道律师的社交圈复杂,也从没查过他一次手机。
然而这一刻,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宋喻明犹豫了。
他拔出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插到电脑上。
这款设备有256G内存,可以录制1600分钟,保存两周左右。
每一段录像都以时间命名,和宋喻明印象里差不多,晚上八点后刘泽辰开车到家,就很少出门了。
将近30小时的录像,宋喻明没空挨个检查,也没法确保刘泽辰有没有删除重要片段。
不过宋喻明记得,这款行车记录仪可以导出路线图。他把存储卡装回仪器里,在菜单栏末尾找到了选项。
刘泽辰近十天的驾车路线清晰地展现在宋喻明眼前。
家、律所、法庭、医院,还有一些咖啡店和公司€€€€都是他在工作时留下的痕迹,似乎没什么问题。
宋喻明的双指在屏幕上划动,放大地图检查每段路程的用时和公里数。
突然,苹果默认的马林巴琴来电铃声响起,宋喻明划开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了沈晓庄的声音:“喻明啊,向黎说今天去医院取体检报告,碰到了你的未婚夫,好像产生了一些误会。他托我来问一下,你们没闹矛盾吧?”
“嗯,没事。”宋喻明闭眼休息片刻,揉了揉眉心,“怀疑是律师的本能,帮我和程机长说一声,不用在意。”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沈晓庄挂断了电话。
车厢再次陷入安静,宋喻明看着地图上直白的路线图,缓缓垂下手。
怀疑不是律师的代名词,而是所有人的本能。
他们的父亲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和刘泽辰认识多年,自同性婚姻合法以来,得到了无数亲朋好友的祝福。
而人生的可笑就在于,在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刻,他发现了未婚夫欺骗的痕迹。
只是宋喻明绝对想不到,此刻在距离他不到十千米的小区里,一个仅有三面之缘的男人,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程向黎放下手机,隔着平静的江面,默默望向宋喻明所在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他看我的眼神炙热,我看他的也算不上清白。”
程香梨:早知道老婆喜欢制服诱惑,我下班后再也不换衣服了。
第5章 欲盖弥彰
宋喻明到家后,刘泽辰还没有回来。空荡荡的别墅里,迎接他的只有一声猫叫。
奶牛猫名叫达克,是一只两岁大的公猫,性格活泼好动,动画片《黑猫警长》便是以它为原型的。
而达克,确实也不负“警长”的名号,整天上蹿下跳,放着好好的猫抓板不用,不知道拆了宋喻明家多少张沙发。
听到开门的动静,它从餐桌上跳下来,一路跑到宋喻明跟前。
宋喻明蹲在地上摸了摸它的头,用逗猫棒陪它玩了一会,添好猫粮和水,走进了书房。
这是他的单人书房,宽敞的实木书桌上叠放着许多文件和医学书籍,后面还有两个书柜。
宋喻明打开电脑,回顾了一下明天手术的要点,然后将目光转向手边的资料,拿起前天没看完的论文,继续研究大面积烧伤瘢痕修复的最新病例。
临床的医生除了日常工作,还有教学和科研任务。对于主治医生来说,正是带新人和精进医术的重要阶段。
直到快十一点,宋喻明觉得困了,走出书房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
几分钟后,水声停止。刘泽辰围着浴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走了出来。
“看你在工作,就没进来打扰,先洗了个澡。”刘泽辰依旧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样,“准备休息了吗?”
宋喻明点头,看到他脱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走了过去:“我帮你挂起来。”
“不用了,这套衣服穿久了,明天我让人送去干洗。”刘泽辰拉住他的手,突然从后面绕上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做一下吧。”
刘泽辰很注重身材管理,大学开始就在健身房举铁。宋喻明的运动天赋更好,从小练习网球,还是极限运动爱好者,虽然没有练出夸张的肌肉,但是宽肩窄腰,身体线条非常流畅。
刚确认关系时,两人都对彼此的身材很满意,但是没过多久,问题就出现了。
刘泽辰总说他太强势,这样会让他有挫败感。但宋喻明展示的都是真实感受,他不喜欢刻意去迎合别人。两人因为这件事吵过好几次,宋喻明不肯退让,后面频率就降下来了。
仔细一算,从订婚到现在,他们竟然三个月没做过了。
年初,外环一家烧烤店发生了重大爆炸事故,造成7死26伤,大部分重伤患者都送到了他们医院。
一时间科室里哭声遍地,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血的味道。
有的家属把医生当成神,哭着跪在他面前,求他保住亲人的命;也有人在重大的变故前失去了理智,当着医护的面不知分寸地发泄情绪。
那段时间宋喻明的压力很大,经常加班到深夜,累得请代驾送自己回家,然后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有时候刘泽辰已经睡下了,或者是他意识到自己负面情绪太严重,就会去自己的卧室过夜。
重度烧伤的病人护理周期都很长。好不容易熬过头一个月,情况有所好转,刘泽辰又去国外出差,走了二十多天。
按理说宋喻明今天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想起刘泽辰表里不一的言行,他实在提不起劲来。
“我明天还有三台手术,要忙一整天。”他掰开了刘泽辰的手,“等轮休吧。”
-
第二天的手术是宋喻明主刀。像这种操作难度不大的游离皮片移植手术,他已经可以独立展开了。
早晨查完房,和家属交代完注意事项,他走进无菌区,开始术前准备。
一台成功的手术少不了各方面的配合。等人齐了,宋喻明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宣布手术开始。
病人很快进入麻醉状态,身上连接的监护仪平稳地运行着,为手术提供参考。
宋喻明左手执刀,专注地看着无菌布下的创面。
削完第二块痂皮,他问一助:“止血的纱布用掉多少块了?”
“15块。”
“称下重量。”
“总重135.2克,增重71.8。”
“OK,没问题。”宋喻明看了眼监护仪,低头继续操作。
削痂深度涉及真皮组织,宋喻明需要时刻考虑病人的出血量,一旦血压不稳,就要立刻停止手术,纠正失血情况。
从清理创面到取皮缝合,每一刀都要精确到零点几毫米,既考验医生的技术,又是一场体力活。
中午十二点,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宋喻明脱掉手术服,和家属交代了几句,让护士把床推过去,就去准备下一台了。
最后一场手术是皮瓣移植,难度稍微大些。主刀是他的组长崔鹏涛,宋喻明做一助。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轮到第三四场了,脸上多少有些疲倦。手术开始没多久,崔鹏涛就拉着大家唠起了家常。
宋喻明自己主刀的时候不太爱说话,但遇上话痨的主任,也只能跟着聊天。
说完中午吃了什么,崔鹏涛问他:“小宋,你当时怎么想到回国工作的?”
“那时候我奶奶去世了,留下爷爷一个人。正好男朋友的工作也稳定了,我就想回来陪老人家。”
“这样啊,”崔鹏涛点点头,“两边的医疗制度不一样,适应得很辛苦吧?”
“刚来的那两年确实很累,现在好多了。”
今年刚入职,由宋喻明带着的住院医生杭文萱好奇地八卦:“宋老师有男朋友了?”
宋喻明淡淡地应了声,但是因为最近的矛盾,不想多提刘泽辰。
崔主任又问:“你男朋友是医疗体系里的吗?”
“不是。”宋喻明看着刀片下的皮肤组织,闷声道,“不过他工作也很忙。”
“让我猜猜,”杭文萱顿时来劲了,“是警察、律师还是程序员?”
宋喻明没有应声。
手术室里安静了几秒,杭文萱认真思考片刻,突然激动道:“该不会是飞行员吧?穿制服戴墨镜的大帅哥。”
宋喻明愣了一下:“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因为我刚才说了很多常见职业,老师都不承认。”见他反应这么大,杭文萱很得意,“说中了?”
宋喻明摇了摇头,对崔鹏涛说:“主任,皮取下来了。”
“好的,准备移植。”
关于他男朋友的话题也就此中断。手术将近三小时,最后缝针的时候,宋喻明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完成所有手术,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宋喻明回更衣室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带着杭文萱去病房,检查前几个病人的恢复情况。
开完医嘱,他下楼去食堂吃饭。现在正是医院交班的时候,食堂里人很多,宋喻明打完饭,看到了老熟人吴梅,便走过去和她拼桌。
吴梅是急诊科的主任医师,因为2€€21烧烤店爆炸事件,两个科室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