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大会在一阵响亮的掌声中结束了。宋喻明起身,目送院长出门,跟着自己科室的两位主任走了出去。
“小宋,一会你跟我过来一下。”崔鹏涛默契地和宋喻明对视了一眼。
赵楚良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阴阳怪气地说了声:“老崔,你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也是大势所趋嘛。”崔鹏涛笑了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已满是藏不住的野心。
宋喻明跟着他走进办公室,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走到桌前:“这次是真的吗?”
“大领导发话了,肯定要做出点成绩来。”崔鹏涛往茶杯里倒上了水,捧在嘴边吹了几口气,“可惜丁院是内科出身的,不然也许去年就能启动了。”
宋喻明不太懂领导之间的明争暗斗,问道:“主任,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崔鹏涛喝了口茶,把杯子搁到桌上,“就是问一下,你现在还是澳洲籍吗?”
“对。”
“有考虑改过来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宋喻明的脑子没有转过来。
“小宋,如果你打算留在这里发展,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崔鹏涛语重心长,“创伤中心建成,科室必然会有人员变动,或许你有机会早几年升副主任。至于条件,你应该懂吧?”
宋喻明的左眼皮跳了一下。他低头揉了揉眼睛,点头应了声。
其实这件事,宋喻明不是没考虑过。他现在是合同工,没法入编制,要不是宋家在申城有人脉,随时都有被扫地出门的风险。
之前刘泽辰和他讨论的时候,宋喻明去公安局问过。但入籍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综合这几年的成功案例,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找个华国人结婚。
见宋喻明面露难色,崔鹏涛吐了口气:“反正还有时间,你自己衡量吧。”
“知道了,谢谢主任。”宋喻明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接下去几天,宋喻明都沉浸在创伤中心的进展里,看了很多通知、文献。直到一个雨天,独自在医院值班时,看着打在窗上的雨水,突然想起了程向黎。
宋喻明点开电脑右下角的日历,数了下日子,已经一周没有交流了。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没说什么重话,宋喻明一直觉得那天的事不能算吵架。他甚至天真地以为,程向黎会主动联系自己。
但显然,程向黎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每当宋喻明点开对话框,想和程向黎说点什么的时候,也总是在一阵沉默后放下了手机。
宋喻明不知道怎样缓和这段关系。道歉或是表白,好像都不适用。
宋喻明还是坚持自己没有错。职业本来就是人的一部分,就算自己因此对他产生好感,在他被调查的时候,没有质疑他、抛弃他,难道不算仁至义尽吗?
明明是程向黎,一开始带着目的性穷追不舍,现在觉得烦了腻了,就找借口和自己撇清关系。
因为下雨,附近很多店都早早打烊了。宋喻明晚饭没吃多少,到点又饿了,搜了下附近还在营业的餐厅,打算去步行街边的麦当劳吃一点。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在医院外,有一个人也在关注他。
程向黎今天飞标准的四段,晚上从北京回申城,降落的时候复飞了两次。
第一次本来飞得很顺利,但在高度500英尺,快要接近决断高度前,老天就像和他开玩笑一样,突然泼了一盆大雨,猛烈的雨点打在驾驶舱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视线。
程向黎立刻发出复飞指令,重新回到一千米以上高空。就在他绕了一圈,准备再次进近时,前机汇报说500英尺以下有强阵风,不稳定进近,加入复飞程序。
管制立刻取消了所有飞机的进近许可,等待最新的天气信息。最终,在天上绕了两圈半,程向黎才顺利在跑道35左落地,慢悠悠地滑了30多分钟,滑到停机位上。
从机场出来后,雨还是下个不停,程向黎的衣服、裤腿都沾了水。上车后,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突发奇想地把车开到了龙江医院门口。
龙江医院一共有三个门,接过宋喻明几次后,程向黎知道哪个门离他最近。
不过他没有找宋喻明的打算,只是远远地把车停在步行街边上,放一首百听不厌的老歌,坐在车里想事情。
距离吵架已经过去一周时间,冷战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程向黎并不后悔捅破那层窗纸。
与其谈一段让自己感到压力的恋爱,漫无目的地磨合,不如早下决心,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虽然这些话对宋喻明来说有些残忍,但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前,程向黎还是决定暂不松口。
正对着窗外发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宋喻明撑着印着医院名字的伞,避让着车流和地上的水坑,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程向黎赶紧把车熄火,希望自己的粤A牌照在一堆本地车里没有过于显眼。
不过宋喻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穿过马路后,径直走向了亮着灯的麦当劳。短短两分钟,车窗上布满了雨水的滑痕,程向黎看着他走进店里,再次发动汽车,广播自动放起了唱到一半的《自作多情》。
程向黎听着歌词,讪讪一笑。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程向黎看了眼时间,猜想宋喻明一定是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晚饭没有吃饱,偷偷出来加餐了。
他打算再待一会,等宋喻明吃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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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块钱的快餐虽然比不上米其林的牛排,但是能吃到现炸的薯条,宋喻明还是觉得很满足。
从店里出来,雨稍微小了一点。宋喻明给杭文宣带了份吃的,把塑料袋套在手上,撑开雨伞,一边按着说话键,给她发消息。
走到路口,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周围的车。医院门口的车开得不快,宋喻明走上斑马线,就在他准备过去时,一辆失控的小汽车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
宋喻明抬头,被刺眼的灯光晃到了眼睛,只见一个巨大的轮廓出现在眼前,飞快地冲向自己。
宋喻明一惊,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汽车没有减速的意思,发疯似的冲了过来,撞到了步行街路口的石球上,在距离宋喻明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喻明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看着只差一点的距离,惊魂未定。
下一秒,对方的车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个粗壮的男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东西,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眼前再次响起了一声巨响。一辆白色轿车从后面飞驰而来,撞在了肇事车辆的后门上,两辆汽车都随之剧烈一顿。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攻击者的注意,在他回头的瞬间,白色轿车的车门砰然打开,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身体,手里的刀具应声抛向空中。
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熟练地抓住他的右手腕,拉到身前抬膝一顶,顶得那人仰头喷出一口唾沫星子。
惨叫声还没结束,他的胳膊就被男人反拧到了身后,一道肘击顺着他的侧脸飞了过去,整个人瞬间被按在了汽车引擎盖上。
“报警!”他朝宋喻明喊道。
宋喻明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钢化膜的碎片扎进手里,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感。但他顾不上这么多,赶紧打开通话界面,输入了报警电话。
“嘟€€€€嘟€€€€”电话还没接通,被按在车上的人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宋喻明抬头,看到他被压在车上的手,在引擎盖上摸索着什么,大声喊道:“小心他手里的有东西!”
眼看那人快要挣脱束缚,宋喻明本能地冲上前去,拿着雨伞朝他的后脑勺抡了一下,和男人一起合力把他按住。
划破的手指又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你受伤了?!”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喻明应声抬头,在茫茫的雨水里,终于看清了刚才奋不顾身跑来救他的人。
是程向黎。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敞开的外套下,白色T恤衫也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前。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往下滑,拧成一撮撮的发丝,在雨天特有的青草气里,像一片杂乱但生命力磅礴的野草。
在这片放恣的草丛下,是他眼中藏不住的狠厉和阴鸷。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和坚实的肌肉,仿佛滋养他这份蛮力的沃土。
而此刻莫名其妙冲出来,被程向黎扣在身下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两个月前在医院里挑事,然后因为吸毒被警察带走的严浩。
作者有话说:
香梨:我这辈子最恨xd和伤害我家人的人,正好最近和老婆吵架了心情不好,一次性打个够。让你见识下空中健身房的成果()
不过两人没有这么快和好,下一章程向黎将继续解锁成就“嘴比鸡硬”
第48章 嘴比心硬
宋喻明的报警电话没有打通,路过的司机帮他们打了电话。激烈的打斗声引来了附近值班民警的注意,帮忙控制住了严浩。
确认安全后,程向黎立刻抓起了宋喻明的手:“伤到哪儿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宋喻明看得没错,当时严浩确实是想去拿车前灯撞碎后,弹到引擎盖上的碎片。这种碎片的材质是塑料,划得不算太深,但因为刚才一直在用力,整只手和袖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看着不停冒血的手指,宋喻明脑中还是汽车撞过来的那一幕,低头一言不发,被程向黎握住的手无意识地颤抖着。
“别怕。”程向黎从身后抱住他,把他整个人裹在怀里,打开手机的照明,仔细检查伤口。
“怎么回事?”民警响亮地喊了一嗓子。
“是这个人的车突然从对面冲过来,手里还拿了个刀子!要不是这个小伙子反应快就要砍到人了!”
“喏喏,这个刀子掉在这儿了!”
目击群众七手八脚地比划着。
现场的两辆车已经撞得面目全非,驾驶室的安全气囊弹出,灯光从破碎的灯罩里直照出来,映出一片细密的雨丝。
“你俩是当事人?”警察朝他们走了过来。
“抱歉,他受了点惊吓,要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程向黎单手环着宋喻明,一边从裤袋里翻出钱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
“没事……我没事。”宋喻明靠在程向黎肩上,喘了一口气,说话还有些不利索,“这个人叫严浩,之前是我们医院一名患者的儿子,两个月前因为吸毒闹事叫过警察,今天、今天可能又吸了。”
“你是龙江的医生?”警察询问道。
“是……”宋喻明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程向黎打断了,“警察同志,他的手还在流血。”
“知道了,我派一位女同志陪他去急诊处理一下,你先跟我回派出所做笔录。”警察说着招呼来了一位同事。
宋喻明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大半个身子靠在程向黎身上,还没有缓过来。
手指还在滴血,在雨水不断地冲刷和恐惧中,宋喻明看不清伤口,也没有心思止血。
“没事的。”程向黎从车里拿了把雨伞,架着宋喻明的胳膊,把他交到女警手里,“顺便回去换件衣服,别冻感冒了。”
这个点正是急诊最忙的时候,手不用力之后,血自然凝固了,宋喻明在护士台要了个医疗箱,自己消毒,挑出了嵌在肉里的碎玻璃渣。
清洗干净血迹后,宋喻明看清了伤口,在左手食指外侧,大约三厘米长,好在划得不深,不用打破伤风针,过几天就能自行愈合。
他和警察交代了一下,回到值班室,从储物柜里翻出毛巾和一件衬衣,换下湿透的两件衣服,吹干头发走了出去。
派出所离医院只有几分钟的路,等他到那边时,程向黎已经做完笔录了。
因为没有其他备用衣服,程向黎又换上了飞行制服。头发还是湿的,看起来是用纸巾草草擦了一下,还留了几团白色纸屑,本就不长的头发黏在一起,像刺猬的背。
宋喻明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有点发懵:“需要分开做笔录吗?”
“不用了。”民警招呼他坐下,“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