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稳拿反派剧本 第128章

陆行渊收回手,垂下眼,周身灵气激荡,袖袍无风自动,浓雾里顿时剑气四溢,雪亮的剑光横扫而过,雾气顿时翻滚不止,随后便像冰雪遇见太阳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退。

迷雾之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破败的城墙被风沙侵蚀的只剩下残垣断壁,偌大的广场荒凉无物,就连一根杂草也长不出来。

先陆行渊一步进来的势力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或坐或躺,或站或走,或哭或笑,状态不一,神情癫狂……

显然他们和陆行渊一样,都陷入了幻境之中,只不过他们没有陆行渊这样好的定力,在秘境中什么都没碰,直接破阵而出。

陆行渊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谢陵几人的身影,他们盘膝而坐,状态比其他人要好很多。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魔族停在陆行渊身后,他们神情痛苦,紧紧地靠在一起,面上是绝望之色。

幻境自心魔而生,心中所见乃是平生所憾。世人入其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弥补,可有些时候越是想要弥补,越是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陆行渊试图唤醒谢陵,可是当他靠近时,他敏锐地发现他和谢陵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步之内,无法靠近。

陆行渊伸出手,触摸到了类似结界的屏障,他的力量无法传递到谢陵的身上,看起来只能谢陵自己从内部突破。

不能插手吗?

陆行渊有些诧异,他又试了试其他人,结果依旧如此,但当他退开,不是单独的靠近某一个人时,他发现那个屏障就会消失。

他的力量可以传达,但必须是传达给所有人,而不是某个人。

设计这个幻境的人很会考验人心。

凡有秘宝现世之地,来往的人肯定是鱼龙混杂,就算有敌对的世仇也不足为奇,他们别说握手言和,不相互砍到对方血流成河就已经是仁慈。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方有人苏醒,想要救下族人,就得连同仇人一起。不救,族人会死,救了,心里的那口气如何咽得下?

面对这必须选择大义的局面,陆行渊有所犹豫,他的眼神从每一个仇人的身上掠过,幼年的点点滴滴翻涌而来。

他的父亲,他的族人,他情同手足的狼兄弟,他被分裂的神魂……仇恨的痛苦深刻在心底,他不需要闭上眼都能在脑海里想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

他明明有机会把这些仇人推入深渊,让他们自生自灭,偏偏现实要拿族人的生命作为代价,仿佛是神明无情的嘲弄,嘲笑他想要不付出代价就复仇的幼稚可笑。

许是陆行渊思索了太久,广场上开始接连不断地发生变故。游风的身侧燃起熊熊烈火,火焰迎风而涨,瞬间将魔族包围;无尘身侧溢出业障之祸,浓郁的黑雾里,他浑身冷汗,面色苍白;谢陵额上青筋暴起,嘴角溢出血迹……

无形的力量催促陆行渊快点做出选择,他迟疑的越久,身边人受到的伤害就越高。

陆行渊深吸口气,盘膝而坐,拂袖一扫,一把七弦琴出现在他的腿上。此地陷入幻境的人太多,他想要不靠近又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接触到他的力量,就只有以乐为器。

陆行渊太久没有抚琴,拨弄琴弦时还有片刻的恍惚。师无为养他时,想把他变成一柄供天衍宗驱使的剑,从来不会在乎他的闲情逸致。而顾诀养他时,除了教习他剑术,还会让他学习其他东西静心。

琴技便是其中之一,他于此道没有太大的天赋,用顾诀的话来说,他的琴声太冷,不像是在弹琴,倒像是刀光剑影,充满了肃杀和孤寂。

陆行渊一直觉得顾诀说的不对,他的琴无情胜有情。因为那个时候,他的体内是两个灵魂,表面的自己理性而冷静,内里的自己狂傲而浮躁。

他拨动的每一根琴弦,都是在挽救那个近乎崩溃的自己。

而现在他要用这把琴来挽救那些把自己逼到绝境的人,他们听见的每一声,都应该像尖刀一样锋利冰冷,透着冬月的寒意,没有可以绽放绿意的圣土,永远在黑暗中悲鸣。

“铮~”

短促的琴声震耳发聩,犹如春日里的一声惊雷落入众人的梦境,明媚生辉的幻境刹那灰白。

陆行渊素手拨弦,轮回第一曲€€€€因果。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四月的烟雨城浸润在蒙蒙细雨中,佛寺青碧的琉璃瓦上凝了一层细密的雨滴,倦飞的鸟儿落在上面,梳理自己被打湿的羽毛。

屋檐下,一柄画着海棠的油纸伞缓缓步入雨幕,伞下是一位身着明黄色锦衣的少年郎,他看起来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眉眼间稚气未退,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平添一抹冷意,看上去多了几分孤寂。

“谢施主,世间之事可遇不可求,万般执着皆是苦果,你又何苦来哉?”

持伞的少年脚步微顿,在来来往往的香客间顿住脚,伞面往后挪了几分,他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眉间有一道红莲印记,手上挂着一串紫檀串珠,红色的流苏分外打眼。

他迎着谢陵的目光,不偏不倚,嘴角带着笑,眼底却不见众生。

在这禅院里,青灯古佛立堂前,袅袅钟声穿林叶,应是远离红尘之地,不染尘埃,却也必不可免地滚入这红尘中,沾染尘世间的是是非非。

这世间的因果佛陀尚且避不开,更何况是求神拜佛的人?

“不强求又怎么知道我是错的?”谢陵轻笑,淡了几分眉梢的冷意:“左右我也没几日好活了,天下将倾,谢城主已经准备弃城而去,小和尚,不想死的话带着你的师兄师弟逃难去吧。”

谢陵的嘴角弯下来,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意,他看着这方表面安宁的天地,神情凝重。他怨这世上的人只想苟且偷生,不愿奋起反抗,可怨的多了,他却想明白了。

在这妖魔纵横之际,仙道已是名存实亡,有识之士四处奔走游说,也拦不住倾覆之势,各门各派明哲保身,懦弱无为。

他们尚且不敢剑指苍穹,和这不公的命运一争高下,又何况是光阴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凡人?

他所怨的不是别人,而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无尘神色依旧,好像谢陵说的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如孤松明月,清朗地站在哪里,问道:“你也走吗?”

谢陵沉默了一瞬,道:“人人都往后退,这个世道还怎么往前?”

城门未破,身为主心骨的城主就要弃城而逃,这个消息一旦散播到外面去,不等妖邪入侵,这座城就要先毁在自己人手里。

谢陵自问自己并非高尚之辈,和这座城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他在这里尝尽人情冷暖,早就巴不得它早点消散。

可当他真的有让一切消散的机会时,他心里蹦出来的念头却是再救一救,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能真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无尘深深地看了谢陵一眼,没在说什么,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香客间。

禅院的冷香渐渐地淡了,四周的香客面容模糊。

烟雨城地处要塞,是个非常重要的交通点,当年谢家选择在这里建城,看中的就是它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可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完全忘了这重要的宝地在灾难来临时,亦是最危险的险地。

城里的百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嗅到空气中浓烈的不安,他们看着黑漆漆的天幕,收拾自己吃饭的家伙往家赶,一边顶着雨跑一边抱怨这难熬的天气。

谢陵举着伞穿过人群,人潮向着他的后方奔去,他像是逆流而上的江豚,明明知道前方危机重重,却还是义无反顾。

淅沥沥的雨声里多了哒哒的马蹄声,一列马车从城主府的方向驶来,领头的汉子一身短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做的普通人打扮,可拉车的马周身灵力环绕,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谢陵站在路中间,马车毫无顾忌地朝着他冲过来,短打汉子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几匹马受了惊,高高地扬起前蹄,仿佛是要把谢陵踩死在脚下。

谢陵面不改色地转动伞柄,随着伞面的旋转,伞边缘的水滴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幻化成细长的冰凌飞射。

空气中的雨雾为之一寒,短打汉子连忙拉住缰绳,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拽着马调换了方向。马蹄踩塌了街边摊贩的铺子,马车剧烈摇晃,谢陵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撞在车壁上。

随后马车内传来一声冷哼,汉子不由地抖了抖,面色苍白。

坠了玉片的帘子被人掀起,露出轿子里的全貌。

谢陵微微抬眸,撞上谢迟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他戏谑

地盯着谢陵,道:“小畜生,你想怎么样?让我把你也带上吗?”

城主有很多儿子,谢陵和谢迟不过是其中的两个,谢陵和这些兄弟的关系不怎么样,和谢迟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如果说谢迟是谢道义最宠爱的儿子,那他就是谢道义最不喜欢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道义带着谢迟跑了,而不管他的死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看着谢迟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谢陵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反而是越过他看向轿子里看不清面容的谢道义。

享受着百姓奉献的城主此刻一言不发,他下坠的袍子上绣着金线,但大概是天气的缘故,那金线黯淡无光,一如昏暗的天色。

谢陵本来是有话想问他的,可看到这架势,他已经能预料到结局,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轿子里还有另一人,他是谢迟的师父,也是这烟雨城最大修真门派的宗主师无为。

谢陵的视线停在师无为的身上,浅笑道:“师宗主也要走?”

师无为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谢陵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看一眼都觉得脏。

他没有搭理谢陵,反而扭头不知道和谢道义说了什么,只听得谢道义的声音传来,朦朦胧胧,像是隔着水雾一般:“退下。”

这是要谢陵把路让出来,完全没有带上谢陵的意思。谢迟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挥手落下车帘。

谢陵冷笑,举着伞退到一旁,看着车夫整理好马车,挥鞭从他身边走过。

在谢道义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人,大部分是谢陵的那些便宜哥哥,许是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们,不断地有人掀起帘子往外面看,瞧见谢陵站在雨中时,眼底无一不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们大多有权有势,身后不是世家就是宗门,所以在这样的大撤退中才有他们的身影。在他们看来,只要离开了这座城就能逃出升天,而离不开的,比如谢陵这种,只配死无葬身之地。

谢陵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毫无愧疚地离去,他心中隐隐燃起无名的怒火。

他们特意选择雨天,悄无声息地坐马车出城,不仅仅是因为贪生怕死,还是因为这样不会惊动百姓引起恐慌,可以把他们安静地丢在这里,让他们的血肉之躯化为第一道防线。

谢陵不明白,这里的人对于他们而言算什么?

马车的队伍很长,走了很久,偶尔有百姓看见也不会想到是城主弃城而逃,只会以为是某个富贵人家要办大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那些仙人能上天入地,根本不需要如此普通的坐骑。

马车就这样走出烟雨城,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

谢陵深吸口气,举着伞继续朝着城主府前进。他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那座没有主人的府邸此刻矗立在烟雨中,像是被丢弃的壳子,孤零零地等待着战火的来临,和周遭的一切化为飞灰。

谢陵的心一阵抽痛,他隐约觉得世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对着雨幕伸出手,雨滴落在他的手心,冰冰凉凉又轻柔如风,那感觉很熟悉。

仿佛应该有个人走在他身侧,牵着他的手,和他面对这一切。

可事实是他身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风雨还是风雨。

谢陵感觉心里一空,不禁握紧了拳头,雨水从指缝间落下,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熟悉的街道已在眼前,朦朦胧胧的薄雾间,他以为空无一人的城主府门口乌泱泱地站在许多人和妖兽,他们看见谢陵有些诧异,为首那个不确定道:“十七弟,你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谢陵瞧着对方也是一愣神,听见他发问不由笑道:“七哥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回家而已。”

谢陵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刚才那长长的队伍里确实没有瞧见谢遥的身影,他并没有和谢道义一起离开。

谢遥也是有身份背景的人,谢陵看了看他身后的势力,问道:“七哥准备走了吗?”

谢遥摇头,看着城里的势力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他的确也动过那样的念头。可是当他走在街上,看着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有说有笑时,他的良心让他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他们的确可以走,可是城里的百姓走不了,这座城更是难以挪动半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离开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是苟且偷生。

他不想自己后半生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刚才没看见十七弟,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谢遥有些诧异谢陵留下来,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近些年稍显缓和,彼此能够说上几句话,但也仅此而已。

在谢遥的记忆里,这里带给谢陵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们有宗族势力,但谢陵一直是孤身一人,还不被谢道义喜欢,受尽欺凌。

“我这样的人无根无垠,在那里生就在那里死不也挺好?”

看见难得能说上话的兄弟留下来了,谢陵顿感轻松不少,语气也轻快几分。

跟在谢遥身后的宗族喜爱豢养妖兽,就是谢遥身边也有一只。看着他手上蜥蜴吐着猩红的舌头,谢陵下意识道:“七哥今天没带那条金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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