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路嘉洋的黑眸浮浮沉沉,在大荧幕明明灭灭的灯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渐渐化作一汪诱人深入的浩海。
路嘉洋被吸引着主动走进,无声吞没。
而后他听见那似幽远彼岸传来的蛊惑声音:“哥哥要不要和我试试,接吻。”
惊鸟飞林,古钟嗡鸣。
路嘉洋心头骇然大颤。
直到听见一声切实落在耳边的。
“哥?”
路嘉洋猝然抬眸,隔着淋浴区氤氲雾气,撞上与脑海中如出一辙的双眸。
他缓缓落回到实处,恍然间却又恍惚还飘在虚空。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从江元洲眼中读到了一个心思毕露的自己。
以至于当江元洲抬手抚上他脸颊时,他整个人不受控地轻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元洲抬到空中的手顿住,好似不解,又很快面露关心。
“哥,你哪里不舒服吗?你身上现在很红。”
路嘉洋后退这一步正好退进了花洒下。
热水自他身后流下,溅起的水珠打湿他轻颤睫毛。
江元洲的话绕着路嘉洋打转一圈,才进到路嘉洋耳中。
浴室的镜子不朝向淋浴区,因此路嘉洋没法看见他自己身上这会有多红。
看不到,但多少能猜到。
人要真是水做的,他估计快烧蒸发了。
梁陶晗白日里那话早不冒出来,晚不冒出来,偏偏这时候冒出来刷了波存在感。
他本来这两天脑子就够乱了。
人脑子一乱,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想。
路嘉洋人正懵着,忽然注意到江元洲的视线正在缓缓下落。
两个人都一块洗一个月澡了,过去彼此也没少看,路嘉洋一直不怎么在意。
可今天他莫名心中警铃大作,一时也顾不上自己垂眸去确定,第一反应就是上前遮江元洲眼睛。
可大概是腿刚好还不适应,淋浴区又滑,他刚迈出一步,便整个人不受控地朝江元洲栽去。
江元洲见他重心不稳,第一反应便是伸出手来接他。
淋浴区地那么滑,结果显而易见是谁也救不了谁。
跌倒时,路嘉洋下意识想像幼时一样去护江元洲,却不想江元洲先他一步一只手护住他脑袋,一只手圈住他腰,将他牢牢护进了怀里。
“砰”一声响,路嘉洋直接在江元洲身上坐了个结实。
路嘉洋脑子“嗡”的一声,心想。
嗯。
这会江元洲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只不过直接进阶为了零距离贴肤亲感。
路嘉洋人麻了。
他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脑子里一时间就剩一个念头。
梁陶晗,我恨你。
第二十八章
社死归社死,路嘉洋第一反应还是去关心江元洲情况。
毕竟两人摔到地上他毫发无损,而江元洲做了那个纯肉垫。
他原是想先起身,然而腿却一时间使不上劲。
尤其是那条刚受过伤的腿,伤处隐隐作痛。
路嘉洋生怕它刚好又折,连忙不敢再动了。
他只得老老实实趴在江元洲身上,紧张出声问:“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江元洲摇头。
他上身正好栽在淋浴区入口处的防滑垫上,柔软的防滑垫起到一定缓冲,他的确没怎么摔疼。
路嘉洋见他摇头也不放心,扶着他脑袋摸了摸他后脑勺,又去看他的脖子和肩膀。
见的确没怎么红,这才放下心来。
心一放下来,那股尴尬劲儿又重新涌了上来。
其实在坐到江元洲身上时,路嘉洋自己就感觉出来了,他并没有起什么不该起的反应。
刚才纯粹是被脑子里的画面吓的,完全出于心理层面的心虚。
他短暂松了口气,打算找个借力点从江元洲身上起来。
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点在斜后方的一处小置物架上。
他往后轻挪了下,刚准备伸手,忽然感觉有什么,戳在了他的后腰上。
作为一名健康的成年男性,路嘉洋根本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那是什么。
因此在触碰的瞬间,他从后背一路麻上头皮。
他满脸错愕地朝江元洲看去。
谁想这一看,发现江元洲比他懵多了。
少年一头乌黑卷发散在米白色的防滑垫上,那张如艺术品般瑰丽的脸正在缓缓爬上鲜艳的颜色。
他被雾气打湿的浓密睫毛轻颤着,察觉到路嘉洋视线,他掀起眼帘恍然地看了路嘉洋一眼,又很快局促地闪躲开。
他摔倒时原是一只手圈在路嘉洋腰上。
后来因为路嘉洋动作,圈不拢的手便自然落到一侧,轻托路嘉洋腰腹。
这会大概是出于紧张,他下意识收紧手。
路嘉洋轻“嘶”一声。
江元洲骤然回过神来,仓皇地放开手,开口声音是少有的喑哑和几分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无措。
“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声音慢慢放轻,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这是第一次,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路嘉洋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暂时将其他的情绪与感受都推到一边。
他险些要忘了,从严格意义来讲,江元洲并不能算个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小孩。
江元洲出国进行系统治疗前,十几年学生生涯过得并不太完整。
一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他是在医院度过的。
后来出国那三年,更是半封闭地困在医院。
过去十八年他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没能在正常的年纪出现正常的生理情况,也并不奇怪。
路嘉洋在心里轻叹一声,安抚地抬手拍了拍他悬在空中的那只手,而后道:“先起来再说吧。”
说着他再次侧身,抬手去够斜后方的置物架,尽量忽视抵在他后腰上的奇怪触感。
谁想刚支起点身,江元洲忽地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将他按住。
“哥,先别!”
路嘉洋本来整个人就是在往后移的,又因为不敢用受伤的那条腿借力,重心本就不稳。
江元洲这一按,他直接毫无防备地坐回到了江元洲身上。
原本戳在他腰上的沿着缝隙滑过,路嘉洋瞳孔骤缩,头皮发麻到险些灵魂升天。
一种男性本能的不容侵犯的危机感瞬间炸开,炸得路嘉洋拳头都捏起来了。
可垂眸一看,看到那熟悉的、被他捧在手心里惯了十几年的人像个无意打碎花瓶小孩般,局促无措又慌乱不知该如何赎罪的歉疚表情,他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逼迫自己放下已经捏紧了的拳头,路嘉洋深吸一口气。
谁料这时候,江元洲忽地想要坐起。
他漂亮的脸红得像一朵雨后初绽的玫瑰,染了色的唇轻碰,含着颤的声音揉进水流声中。
他再次道歉:“哥,对不起,我刚刚感觉有点奇怪,所以想让你先别动,你没事吧?我有没有……弄伤你?”
路嘉洋一把按住这个正在无心把局面搅得更混乱的人。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合上眼半天没说话。
男高中生堪比钻石这话真是……一点没说错。
而且这小子,长得未免有点太好了。
许久,心里建设完的路嘉洋才长舒出一口气,终于睁开眼再次看向江元洲。
“从现在起,你就这么老实躺着,在我说让你起来前,你一下都不要动,能做到吗?”
少年深深望着他,乖顺地点了点头。
路嘉洋梅开二度,再扭头看身后那置物架时,都快产生阴影了。
这回他一鼓作气,快速搭着置物架站起了身,扶着墙彻底站稳,他终于松了口气。
平复下心情,路嘉洋伸手,将江元洲从地上拉了起来。
拉起来时猝不及防与江元洲的好兄弟打了个照面。
路嘉洋看他那精神奕奕的样子,觉得不太像是能靠心静自然凉的。
他避开视线,转身进热水里冲掉头上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