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洋盯着天花板出了会神,忽然想到个和他现下行为无比贴切的词€€€€病急乱投医。
他这几天心烦意乱,总觉得连在他跟江元洲之间的那根线要断不断,自然想做点什么将他们彼此绑得更牢。
而恰巧林非材在这时候和他表白,梁陶晗又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他们无疑是往他面前送了个选项。
不可否认,爱情是这世上最具排他性且最能够长久相伴朝夕相处的关系。
可爱情相较于亲情友情又过分独特,它更为亲密,却并不稳定。
这是一块不能轻易去碰的蛋糕。
路嘉洋拍拍脸,坐起身,打算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洗漱完,吃过早饭,他又去了海大。
寝室三人最近在海投简历。
大四上学期的课程大约在十二月中旬就能收尾,这也就意味着,十二月底,他们就需要去到各自的实习地。
几天海投下来反响平平。
昨晚钱英卓在群里声泪俱下,红包狂发,跪求路嘉洋今天去学校帮他改改简历。
路嘉洋昨晚根本没工夫看手机。
早上洗漱时看到,他半点不客气地将红包全点了个遍,并管钱英卓要了顿午饭。
等到寝室,门一开,梁陶晗和文钦磊各自抱着笔记本,主动又给他加了两顿午饭。
钱英卓一脸神气地将他俩挤开,主动帮路嘉洋拉开桌前椅子。
“来,路大爷,您快请坐,要喝点吗?要吃点吗?小的都给您上。”
路嘉洋被几人逗笑,也不客气:“给我来瓶水吧。”
钱英卓跟御前大太监似的:“好嘞!您稍等!”
他们寝室朝北,白日里光线并不充足。
因此路嘉洋坐下后,顺手开了桌前的小台灯。
明黄的灯光一照,钱英卓拎着瓶水走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路嘉洋耳后的“淤青”。
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藏在耳垂后,又红又紫。
钱英卓一吓:“小路,你耳朵这块撞哪儿啦?撞青了都。”
路嘉洋闻言,抬眸看了眼钱英卓指的地方。
他抬手轻按,不痛不痒,倒是指腹扫过耳垂,片段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昨晚江元洲临到时,搂着他腰的手收紧得几乎要将他勒痛。
可这样他似乎还是难耐,滚烫的脸在他颈间胡乱蹭着,最后轻抬下巴,咬住了他一边耳垂。
路嘉洋估计耳后那点青紫八成是江元洲啃出来的。
这是私事,没必要往外说。
刚这么想,就听见钱英卓又问了句:“是不是磕桌角了?”
路嘉洋便顺着他的话,随意应道:“嗯,不怎么疼,应该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磕床头柜了。”
钱英卓毫不怀疑,将水往路嘉洋桌上一放:“大佬您喝。”
梁陶晗在对面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路嘉洋耳后那换个但凡不傻逼的成年人都能看出究竟是什么的青紫。
他欲言又止,再言再止,最后一脸“家门口白菜被猪拱了”地闭上了嘴。
于是钱英卓一扭头,就看见梁陶晗一脸便秘样。
他张嘴就来:“你怎么一脸便秘样?”
梁陶晗幽幽看他:“嗯,便秘,怎么,你有药啊?”
钱英卓一乐:“靠!我真有!你要吗?”
梁陶晗翻了个大白眼,转过身去:“滚,傻逼。”
€€
路嘉洋帮几人改完简历,吃过午饭,又去泡了一下午图书馆。
晚饭没和寝室几人一起吃,因为他昨晚跟江元洲约好,要去七中附近的一家面馆。
江元洲说味道很好。
七中五点半放学,六点半开始晚自习,中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供学生吃晚饭。
路嘉洋提前了十分钟等在学校门口。
海市入秋后天黑得很早。
才五点出头,已经乌蒙蒙一片。
这一片路灯要六点才亮。
因此学校周围黑漆漆的,校内倒是亮堂,教学楼周围都已经点上了灯。
五点半,下课铃响。
寂静的校园瞬间炸开声响。
最多不过几秒,就已经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朝校门口狂奔而来。
路嘉洋不清楚江元洲教室在哪,因此也没进学校。
他倚在保安室门口,给江元洲发消息。
消息刚发完,就看见西面教学楼里走出个熟悉身影。
江元洲个高腿长。
隔得远即使看不清脸,也依旧好认。
路嘉洋轻笑了下。
迈开腿刚准备往里走,忽地见一个女生从江元洲后方追上,拦住了江元洲去路。
那女生绑着高马尾,身型高挑。
她侧朝着路嘉洋所在的方向,即使轮廓模糊,也不难辨出模样较好。
路嘉洋看见她拦在江元洲面前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将手机往江元洲面前一递。
说不清缘由的,路嘉洋脚步一顿,呼吸也不自觉放缓。
在江元洲给出反应前的那短暂几秒,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路嘉洋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于是他就这么看着江元洲伸手,接过女生手中手机,而后垂眸,似乎在输入什么。
路嘉洋那一瞬只听见“嘀”一声响,那埋在他心头埋了几日的定时炸弹,骤然开启了残忍的倒计时。
江元洲输完,将手机递回给女生。
女生接过,按了两下。
路嘉洋就看见江元洲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垂眸扫了眼。
明明隔得那么远,明明该是听不见一点声音的。
可就在江元洲垂眸看向亮着光手机的瞬间,路嘉洋仿佛听见了江元洲手机的来电铃声。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号码。
号码的主人就站在江元洲对面。
一瞬间,路嘉洋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和江元洲认识的第一年冬天。
江元洲第一天上幼儿园。
他放学得比江元洲早,等在幼儿园门口准备和江元洲一起回家。
幼儿园放学时间一到,奶娃娃们被老师牵着鱼贯而出。
路嘉洋探着脑袋找半天没找到江元洲。
等了好一会,才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精致小人缓慢从屋里走出。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一个人慢慢走着,像融进雪地里的雪娃娃。
路嘉洋扬起笑招手,冲慢慢往外走的小孩喊:“小洲!这儿!”
小孩缓缓抬头,看见他,沉寂的黑眸中稍微浮上点颜色。
其实路嘉洋完全可以等在幼儿园门口等江元洲自己走出来。
可看见江元洲安静望向他的模样,他忽然一刻也等不住,逆着人群就直接挤了进去。
挤到江元洲面前,他抬手拍拍小孩脑袋上落的雪,笑问:“今天没有交新朋友吗?怎么一个人出来啊?”
江元洲望着他,轻轻摇头。
路嘉洋拉着他往外走,又问他:“为什么呀?别的小朋友不和你玩吗?”
江元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走在他身旁。
路嘉洋见状也不再问,只是道:“小洲要多交朋友呀,这样在学校才不会觉得孤单。”
这话路嘉洋后来还对江元洲说过数不清多少遍。
几乎是每一年,每个学期开学,都至少要说上一遍。
也许最开始几年,他这么说,也的确是这么想着。
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这话已然成了一句空话。
因为他清楚,即使他对江元洲这么说了,江元洲身边也不会有其他人。
江元洲只会围着他一个人打转,只会看着他,只会冲他笑,只会喊他一个人哥。
路嘉洋这一刻,看着模糊视线下远处对立而站的两人,连日来的焦躁、不安、烦闷终于都寻到了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