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有此考量,陆行渊自然要满足他。
“青龙护法还不能处置,我会把他调离权利中心。委屈你暂且离去,你师尊处我自会解释。”
青龙护法在宗门多年,势力盘根交错,并非陆行渊一时挑战就能连根拔起。方生说的委屈,是表面上要给青龙护法面子,让陆行渊离去就是做出处罚的假象。
“人一旦有了异心,就会有野心,方宗主小心阴沟里翻船。”
陆行渊默认了方生的处理方法,临行前给了一句忠告。上辈子困于方寸,他对大陆的格局了解不全,但隐约记得御兽宗出过内乱。
当时谢陵提了一嘴,是宗门长老级的反叛。
有异心的人,在生出异心的一刹,欲望会不断地膨胀,直到冲破他的底线,给他描绘一个新的未来,并让他深信不疑。
方生沉吟,面色凝重。
陆行渊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让疾风去找谢陵,自己则从雷池出来直接离开了御兽宗的地界。
方生一直在山头目送他安然离去,对他让疾风带走谢陵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
等过了今日,御兽宗不再有一个叫白泽的弟子,白泽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御兽宗的禁忌。
第二百零七章
拉拢御兽宗这个盟友后,陆行渊和谢陵又动身前往佛宗。虽然心里清楚佛宗的态度,但陆行渊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以示诚意。
佛宗的大门没有阻拦他们二人,陆行渊很顺利地见到慈悲。
谢陵怕自己在场,慈悲多有顾虑,便同带路的小僧去寻无尘。
许是如今局势动荡,各门各派之间多有摩擦,佛宗不甚卷入其中,慈悲平和的心态受到影响,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陆行渊表明来意,慈悲合掌道:“老衲有一事不明,还请魔尊解惑。”
陆行渊道:“请讲。”
慈悲拨动手上的佛珠,道:“东皇钟一事,可是施主特意放出来的饵?”
东皇钟名声在外,但认识的人寥寥无几。
当年魔族因此遭难,但慈悲知道那只是陆晚夜递给他的借口,让他以此为诱饵,欺骗其他人入局。
没有人真正的见过东皇钟。
如今名为东皇钟的诱饵再一次出现,慈悲不由地想起陆晚夜,也不由地怀疑抛出东皇钟的这个人。
两百年前,他作为推手,葬送了一个惊才绝艳的炼器师。
两百年后,他不希望这样的悲剧继续上演。
陆行渊别有深意道:“东皇钟不在我手,大师,我只是站在了你曾经的位置上。”
慈悲拨动佛珠的手一顿,这句话要是换个人来,恐怕听不明白。但慈悲太理解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下棋的人,大家都在棋盘上,而棋局还是因东皇钟而起。
“它是真是假?”慈悲心头狂跳,他对东皇钟的存在一直存疑。
“真亦假时假亦真。”
陆行渊没有明确地回答,世上确有东皇钟其物,但不是他们现在所追逐的这一个,偏偏陆行渊要让赝品变真品。
“真亦假时假亦真?”
慈悲低声重复了一遍陆行渊的这句话,低眉思忖片刻,道:“阿弥陀佛,是老衲着相了。”
不管是陆行渊还是陆晚夜,他们需要的都不是东皇钟,而是动乱的诱饵。
“佛宗的立场从未变过,魔尊不必担忧。”慈悲合掌道:“老朽尚有几分余力,若有需要,必不会推辞。”
两百年前,佛宗选择和陆晚夜站在一条线上,两百年后,陆行渊子承父业,佛宗还是选择和他站在一条线上。
慈悲这话便是愿意随时挑明立场,甚至愿意出面帮他拉拢别人。
陆行渊谢过慈悲的好意,道:“大师若有闲,不如去御兽宗走走。”
陆行渊想将己方的势力拉拢在一起,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惹人怀疑。御兽宗是个不错的中转站,若能让慈悲和方生联合,以他们二人的立场,比陆行渊出面更合适。
慈悲以为陆行渊是想借他拉拢御兽宗,思忖片刻,觉得不是难事,道:“也好,老衲同方宗主也是多年未见。”
陆行渊和慈悲谈完正事就准备去找无尘和谢陵,慈悲没有阻挠,只是眼神有些奇怪,一度欲言又止。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陆行渊被他的态度搞的有点心里发毛,率先问道。
慈悲道了声佛号,打起了哑谜:“许是老衲多虑了。”
慈悲不肯多言,陆行渊只得带着这个疑惑去见无尘,而这个疑惑也在无尘的禅院门口得到解答。
无尘院子附近的山玉兰长势喜人,青石阶一路过去,山玉兰如同雪色铺了一路。
谢陵坐在院门的青石板上,一席湖蓝色的锦衣,像是别样的风景。他坐姿慵懒,享受禅院的静谧。
陆行渊有些诧异,快步上前:“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谢陵先起身迎他,笑道:“不方便。”
陆行渊更是困惑,他们同无尘也是多年好友,私下碰个面有什么不方便?难不成无尘又陷入业障之中,不许他人探视?
可若真是如此,慈悲此刻应该在这里,而不是和他在前院攀谈。
眼见师尊想偏,谢陵眼底笑意更深。他抬手拂去陆行渊肩上的落花,仰头道:“我刚才问过小沙弥,无尘院中有客人,是凌玉尘。他把人请来已有多日,院中布了结界,我就没打搅。”
凌玉尘的名字让陆行渊对慈悲的欲言又止有了答案。
慈悲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徒弟在这种关键时刻骗了个圣子回来,看起来完全没有还给别人的意思。
慈悲自己都在犯愁。也不好意让陆行渊出主意。
陆行渊沉默片刻,问道:“他们这几天没出门?”
谢陵道:“听小沙弥的意思,是这样。”
结界阻碍了院中的情况,以谢陵的修为还不能探听到里面的动静。陆行渊倒是可以,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随便打探?
“魔情宗的圣子可不像佛宗这般,只能有一个。无尘就算限制了凌玉尘,也不可能限制魔情宗。”谢陵看向院内,青青苔藓蔓延在阴凉处,一簇山玉兰横过院墙。
无尘不是会胡来的人,谢陵隐隐猜到他的用意。
“魔情宗的圣子的确不唯一,但和我相熟的却只有凌玉尘一个。”
无尘带走了凌玉尘,如果魔情宗没有开战的意思,自然要想办法把人找回去,但如果魔情宗有和魔族开战的意思,圣子这个位置就会被人顶替。
陆行渊和谢陵在荒域耽搁了几日,对外界到底混乱到了什么地步没有具体的了解,很多事不敢妄下定论。
无尘不是莽撞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陆行渊没打算干涉。
“走了。”陆行渊牵过谢陵的手,话却不是对谢陵说的。他运转灵力,话音落入院内。
横出院墙的那只山玉兰轻轻摇晃,仿佛是对陆行渊的回应。
从佛宗转道饶河不过一两日的光景,陆行渊和谢陵却走了四五日。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探听了不少消息。
东皇钟的出现让众人蛰伏的野心再度爆发,不少势力借着东皇钟的名头挑起纷争。而持有东皇钟的古三至今没有露面,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就算是借助奇玩阁给出的通缉令,大家还是一无所获。
陆行渊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假东皇钟可以横渡虚空,古三又有一手傀儡秘法,他完全可以躲起来,利用傀儡开道,让众人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
“你们说这东西有没有可能在天衍宗?我听说谢道义为了这东西还绑架了佛宗的佛子,他们之间要是没有猫腻,谢道义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前两日天衍宗戒严了,他们不会真的找到了吧?”
“各门各派地毯式搜索,却连根毛都没看见,这世上真的能有人躲过那么多人的搜查吗?我倒是觉得这位师兄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说不定是真的被人藏起来了。”
临近饶河的小镇因为动荡也变得热闹起来,陆行渊和谢陵选了一个人流密集的客栈歇脚,四周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其中讨论的最激烈的还是东皇钟的下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外界的消息对天衍宗很不利,有人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可能往天衍宗的身上引。
陆行渊有些诧异,他端着茶杯,摩挲茶杯壁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便有了答案。
他上次被琅煌藏起来修炼,魔族打通了大本营到饶河的地界,如今饶河外围也在魔族的掌控中,以怀竹的心思,有机会当然要给天衍宗添堵。
这些消息真假参半,让人很难在第一时间辨别,传的人多了,信的人就会增加,到最后谁还会在乎真正的真相?
怀竹此举是想要人族自己先乱起来,让天衍宗无暇顾及其他。
“挺好!”陆行渊肯定了怀竹的做法,他和谢陵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看到敌人吃瘪,他们的心情自然愉悦。
陆行渊和谢陵又坐了一会儿,那几个编排的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转移话题。
“还有件事你们听说了吗?谢家的老祖宗出关了!”说话的人故意提高声音,引的其他人的视线都转移过去。
其实就算他不提高音量,他这消息一出,其他人也会忍不住打探。
如今天地间的三位圣人唯有琅煌入世,经常游走外,另外二人常年闭关。顾诀之前还因陆行渊露过两次面,谢问则一直没有消息,也难怪其他人会对他突然出关感到惊讶。
这对陆行渊和谢陵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秘境外被谢问拦住的事,都有预感谢问是冲着谢陵来的。
“谢家到底在执着什么?”陆行渊神情凝重,谢家一直在追逐谢陵,却不肯明说他们所求之物,这让他们想要防范也苦于没有方向。
“我在秘境里所得之物一为传承,二为碎片。但此前记忆不全,不曾和谢道义提过碎片的下落,他也没有旁敲侧击过,我拿不准他们要什么。”
谢道义的执着来源最后一次的秘境之行,他们说的是传承,谢陵回答的也是传承,可是却让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或许谢道义也不知道秘境真正的用处,他只是在听从谢问的指挥。”
因为谢道义对谢陵的态度好不了太久,他不是发自内心,更像是被人推着走。
陆行渊怀疑他只是一知半解,真正了解的人是谢问,所以他不惜亲临和陆行渊对峙,也想把谢陵带回去。
如今他干脆出关,可见势在必得。
谢陵不想让谢家如意,也不想拖累陆行渊,权衡道:“师尊,我想回风月无边楼。”
陆行渊不解道:“为什么?”
“谢问的目标是我,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给他发难的机会?我们没必要因为他影响原来的计划。”
谢陵观察陆行渊的神色,斟酌道:“师尊要对付三尸宗,而先生想让我接管妖族,我们正好可以分开处理眼下的事。”
谢陵的解释合情合理,陆行渊却没有应答。谢陵抬头,视线正对上陆行渊意味深长的眼神。
其实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让谢陵回风月无边楼,不过是借琅煌震慑谢问。如果谢陵一直留在陆行渊身边,谢问极有可能不请自来。
谢陵不想把陆行渊卷进危险中,他小心翼翼的斟酌,就是在想如何才能劝动陆行渊。
“我的计划里不包括和你分开。”陆行渊握住谢陵的手,道:“当日在秘境外我不怕他,今日又有何惧?如果我和他之间注定有一战,让他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