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笺轻轻地说,“我看不见。”
短暂的沉默后,有微弱的光亮起。
那位老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片黑暗的环境里,森冷冷的白光,照出了他黑色的西装,和煞白的脸庞。
顾笺:“……”
片刻后,顾笺沉默地与自己的老板面对面而坐。
平心而论,这位年轻有为的福总,还是挺好看的。
哪怕在这鬼一样的惨淡光线下,办公桌后的男子依然西装革履,容貌俊美,但是有些过分俊美,反而充满攻击性。
“你很优秀,我认为,让你留在公司,一定能为我们带来更高的前景。”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福总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将那纸合同推到顾笺面前。
“签了合同,你就是这里的人了。”
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顾笺谨慎地将合同浏览了一遍。
合同没有问题,给他的待遇非常好,也没有在哪里挖了坑。
他执笔,笔尖悬在姓名栏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的确是一份理想的工作,至少,可以给他的小猫买吃不完的猫罐头。
但是……
顾笺手中的笔怎么都落不下去。
“怎么了?”副总等了一段时间,似乎失去了耐心,“哪里有问题,你说,可以改。”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话中的内容,却是做了退让。
顾笺抬起眼睫,幽暗的光线中,他直视那位陌生的福总似曾相识的眼睛。
“抱歉,”顾笺轻轻放下笔,“我可能……暂时不打算签约贵公司。”
福总:“什么?你居然拒绝我?”
“你要去哪?难道你想跳槽到对面?去研究什么破照明灯管,什么高新清洁去污科技?”
顾笺:……这不是互联网公司吗,照明灯管又是什么。
福总锐利的眉头都快挑上天了:“不行,不可以!快给我签!”
“……”
片刻后,顾笺从办公室出来,见到了自己的上司。
“怎么样!合同签得还顺利吧?”
对上上司关切的目光,顾笺歉意地笑了笑:“我没有签。”
上司:“啊??”
“你,你不想留在我们这里吗?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是,这家公司很好,大家对我也很好。”顾笺说,“只是,最近,我可能……会去其他地方旅旅游,散散心什么的。”
上司:“那有什么关系,你签了合同,我们再给你批假啊!”
顾笺:“谢谢。”
“不过,不用了。”
他不想留在这里。
心底一直有一个隐约的声音,告诉他,他应该去另外一个地方,而不是这里。
可是,他要去哪里?
这是他大学所在的城市,这里有他的朋友,还有将他从孤儿院接出,对他有数年养育之恩的谢老师。
原本,他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在这个城市找到稳定的工作,攒下足够的积蓄,买一套心仪的房子,将谢老师接过来养老。
可以说,这个城市是他后半段人生规划的起点,可是……他还是觉得,这里并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顾笺借口自己不太舒服,向上司请了假,在上司的唉声叹气中,安静地回到依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小屋。
小黑猫蹲在门口,仰起脑袋望着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的顾笺。
顾笺抱起这只小猫,在沙发边坐下,说:“如果以后我要搬家,搬到其他地方去,你也会陪着我的,对吧。”
“喵。”
小黑猫在顾笺的手边趴下。
阳台上,绿植叶片沙沙作响,银色的小花微微摇晃。
顾笺心道果然,他的小猫和绿植会一直陪着他,那,他就不是一个人。
他忽然有些困,突如其来的沉沉困意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将小猫轻轻放下,搬了床毛毯躺在沙发上:“我睡一会。”
睡着之前,小黑猫凑过来,轻轻舔了舔他的脸庞。
【伊阁……】
【伊阁……】
有人在轻轻地喊他,但是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水面,哪怕他努力地去辨认,也只能隐约听出是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再醒来时,窗外正是日落的傍晚,血红的残阳,吞没了整片天空。
客厅没有开灯,如血的余晖大片大片渗进天花板和地板,将屋内到屋外都染成黯淡的血色。
顾笺的脑袋又开始剧烈疼了起来,他用力地按了按额角,低头。
小黑猫不见了。
那只总是粘着他,寸步不离的小猫,此刻不在他的身边。
心底仿佛有根弦被瞬间拉紧,不安的预感令他脊背生凉,顾笺豁然起身,在不大的出租屋内找了一圈。
哪里都没有。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小猫。
顾笺又冲到阳台,阳台空荡荡的,少了什么东西。
那盆绿植。
那盆昨天又炫耀似地绽开了几朵银白小花的绿植,也不见了。
他的小猫,他的绿植,都不见了。
“……”
顾笺举目四望,死寂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漆黑的影子透在客厅的地板上,融入了那片血红里。
片刻后,他慢慢地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友。
……没有接通。
手机里,只剩下机械的回音。
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静,没有人声,没有车声,只有漆黑的手机里,那不断循环的机械回音。
什么也没带,顾笺冲了出去。
小区外,世界好像又恢复了正常运转,行人拥挤,车辆川流不息。
顾笺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的医院,熟悉的病房里,有一张病床已经空了。
就像很久没人躺在那上面一样,没有被子,没有被单,一件生活用品都没有。
顾笺随手拉住最近的一个护士,说:“谢老师她去了哪里?她出院了吗?”
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笺指着那张病床,说出了谢老师的名字:“上周六我还来探望过她。”
护士的眼神更加奇怪了:“抱歉,先生,这张病床的上一位病人……半个月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
顾笺松开拉住护士的手,后退一步。
可是,他明明记得几天前,他来这里时,病床上,谢老师还开心地和他说,自己很快就要出院了。
忽然间,顾笺眼前恍惚,好像又看见谢老师对他的微笑,她坐在病床上,背靠着医院的墙壁,新刷过的墙壁很白,越来越白,越来越白,连带着女人的脸庞,也一点点变得惨白……
顾笺定了定神,再睁开眼。
他站在墓园里。
他的面前,是一张黑白的遗照。
遗照里的女人依然在微笑,那张脸庞已经不再惨白,而是彻底失去了最后的颜色,凝固为诡异的黑白。
不仅如此,这座墓碑旁边,还有其他的墓碑,一张张黑白遗照,都是顾笺熟悉的脸庞。
“……”
顾笺的头很疼,越来越疼,他痛苦地弯下腰,耳边开始回荡着很多声音,低沉的,愤怒的,咆哮着,嘶吼着……
“福珀斯……”
顾笺重复这个名字。
下一秒,他猛然抬头,冰蓝的眼眸,一片森寒。
“福珀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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