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漾把金主的忠告当成耳旁风,摔得狼狈凄惨。
......他不甘心。
开车去医院的尹倦之轻轻地叹息,心道果然麻烦。
每次分手都要解释两句,什么时候能遇上一个不必说太多就能和他好聚好散的呢。
尹倦之的视线向坐在副驾驶安静到出奇的楚珏扫去。他还在不出声地抓手背,都破皮了,表情没变一下,很能忍。
蓦地,尹倦之恍然大悟,这个也需要解释。
他现在喜欢楚珏,想跟他发展点其他的,解释起来都像陷在暧丨昧的甜蜜筒里,不觉得烦。
人可真双标,有点贱。
觉得自己确实贱的尹倦之把微扬的唇角压下去,像个正人君子似的说:“我跟前任一向断得很干净。其实我很专情的,爱谁的时候就一定是谁,不会三心二意,刚才的事情你不要误会。”
前面是红灯,库里南按规则停下。楚珏受宠若惊,原本一双眼睛正沉着地盯着前方的宽阔道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此时眼睛却纯情如还没出去见过世面的家狗,不太敢相信又略显慌慌张张地听着尹倦之的话,手上一使劲儿,左颈被抓破了一道长印,渗出红血丝。
尹倦之心疼地直嘶气,忙制止道:“啧,别挠了,这要是脸你也能给抓破相。”
楚珏难受得放下手:“我不抓了,脸,肯定破不了相。”
尹倦之玩笑地道:“我很喜欢你这张脸,你可要保护好。”
楚珏点头:“嗯。”
车厢里除了尹倦之喜欢的雪松清柑味,还有股浓甜微苦的玫瑰香......玫瑰?
尹倦之微怔,目光从楚珏的脸下移到楚珏的怀里,顿觉不可思议道:“你没把它扔了啊?”
楚珏抱紧花:“不扔......”
“我以为你扔了,上车只想着赶紧带你去医院没注意,你竟然还拿着,”尹倦之严肃地从楚珏怀里夺过那束玫瑰,先放驾驶座这边,驱车过了红绿灯,找到垃圾桶把车停在路旁,“花粉过敏就离花远点,我替你扔了。”
“不要,倦之。”楚珏伸手想夺花,怕对方生气又没敢。
他眼睁睁地看着尹倦之把那一大束玫瑰扔在垃圾桶顶,返身回来。神色黯然。
医院就在前面,马上到。库里南往前开,楚珏就双手扒着车窗奋力地往后瞧,恋恋不舍,闷闷不乐。
抿唇一副小狗哀伤的样子。
玫瑰而已,怎么像丢失了爱人,况且是他自己的身体不允许花粉靠近。
尹倦之稀罕极了,看着楚珏的侧脸,问道:“不高兴?”
楚珏连忙摇头:“没有。”
坐正身体,脑袋低垂,强忍着不再让目光追随逝去的玫瑰。
尹倦之心痒,不知怎么有点想笑,问道:“想要花?”
楚珏抬首,眼神虚弱地看着尹倦之点头,回答:“嗯。”
尹倦之:“。”
坚决前行的库里南没能坚守底线,丝滑地倒了回去。
几分钟后,医院走廊墙边的座椅里,楚珏一边输液一边起红疹€€€€目前抑制住了€€€€一边抱着玫瑰不可避免地嗅芳香,一脸满足。也不知道这个过敏到底能不能治好。
刚才就不该纵着人胡闹,不该心软把玫瑰捡回来。
医院病人太多,普通病房都满了,只能在走廊的座椅这边坐着输液。尹倦之坐楚珏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有所失误。
楚珏应该不是绿茶,他可能是真傻。
又傻又纯。尹倦之心道,今年肯定做了太多好事,否则碰不上这样的仙品。
“好好输液,鼻子离玫瑰花远一点。”尹倦之叮嘱。
楚珏稍稍抬头:“好。”
尹倦之还是不放心,怕输液两小时输成寂寞,找护士要了一张医用口罩亲自给楚珏戴上,让他好好看病。
正好楚珏从剧组过来没换衣服,妆造上有血污,看着奇怪又凄惨,把脸遮住能挡去一部分扫视过来的目光。
戴口罩的时候,楚珏坐着尹倦之站着,需要弯腰把口罩绳绕到楚珏的耳朵后面。
他今天只穿了件最简单平常的白色衬衫,两颗纽扣没系,对襟连接处有一道银链,晃荡地坠摇着,像锁骨链。
通过领口,楚珏能毫不费力且无比清晰地看见他深陷优美的锁骨窝、胸骨上窝......
眼睛匆忙别开欲盖弥彰地盯向其他地方,楚珏喉丨结滑滚。
口罩戴完,尹倦之仍微弯腰没起身。楚珏的如数反应落尽眼底,他好笑地放低声音,调丨戏似地问道:“都看见什么了?好看吗?”
“没有......”楚珏想辩解。他正过着敏,耳根红看不出是因为什么,但尹倦之觉得肯定有因为害羞而涌起的滚烫。
“看见......”楚珏坦白,“锁骨那里。好看。”
尹倦之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楚珏视线持以君子,再没往那处扫,抬眸看尹倦之揶揄的眼睛,真诚道,“没有看见......胸。”
“那你不再看一眼?”尹倦之说道,“我胸上有好东西。”
第11章
医院走廊里,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只有衣料摩擦声,是很安静的场所。楚珏却觉得他能听见远处医生与病人的低声交流,患者之间的互相慰问。
口罩完全没有用,清冷雪松沐浴露的味道死命地往鼻腔深处钻,他根本不敢抬眼看近在咫尺的尹倦之,面红耳赤不说话,眼睛老实得像柳下惠附身。
“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你都不看。”尹倦之直起腰重新在旁边坐下,揪了片玫瑰花瓣撅起嘴巴把它吹到楚珏身上,后者不自主地伸手接。
深蓝色座椅发出“嘎吱”一声响,楚珏这才想起来自己能呼吸,低沉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息。
尹倦之又揪了瓣玫瑰,放在指间捻玩,手感顺滑,笑得很是€€瑟:“你身上还痒不痒啊?”
楚珏说:“不,痒了。”
“你真不是结巴?”尹倦之故意道,用花瓣挠楚珏满是红疹但颜色已稍有褪却的手背。
楚珏自证道:“真不是。”
再忙都得吃午饭,今天剧组盒饭发得早,医院许多医生护士和换班人员才刚开始交接,要去餐厅或马路对面的餐饮店吃饭。
胡邵明脱了白大褂,整理着内衬立领出来,抬眼就瞧见尹倦之和另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说话。
笑得比花还明艳。
脚尖突然被踢,尹倦之下意识收腿,不妨碍别人过路,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这人好像是故意踢他的,好奇抬头。
胡邵明居高临下道:“还不到一个月,你又来医院体检?”
尹倦之反脚踢回去说:“我陪人打针呢。”
胡邵明看向楚珏,和楚珏直直地对上视线,了然颔首:“是你啊。”
楚珏淡淡地“嗯”了声。
胡邵明转脸问尹倦之:“他怎么了?”
尹倦之翘起二郎腿:“这么明显的症状,你是医生不知道他怎么了还问我?”
这种针锋相对、说一句顶两句,彼此都想要给对方找麻烦的状态,全是当初他们同时追苏合做了情敌惹下的祸根。
毕业多年,各自工作,还是不会用嘴好好说话。
胡邵明冷笑:“他花粉过敏你还送玫瑰,下次不如直接给他榨一瓶花汁饮料,毒死他。”
尹倦之笑着道:“偏不。”
下午还要上班忙,胡邵明没空贫嘴,问:“吃饭了吗?”
去剧组探班,尹倦之是奔着和楚珏吃午饭的目的来的,没想到今天剧组中午戏结束得早,坦言道:“没有。”
胡邵明:“一起?”
尹倦之看了眼楚珏,后者原本抬着眸,此时忙垂下眼睑,说道:“我没事,如果药下完了我会自己,喊护士的,也不知道护士,有没有下班......倦之,你跟胡医生一起去吃饭吧,我输着液没办法去。我在这等你,回来。”
尹倦之刚放下的二郎腿重新翘了回去,拜托胡邵明:“带份饭回来就好了,我不挑食,特别好养活,带什么吃什么,”嘴巴自愿甘拜下风,还有点甜,“谢谢啊明哥。”
胡邵明:“......”
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尹倦之看见他捏紧了拳头,应该是想打架,乐了。
“倦之,你跟胡医生,是朋友吗?”楚珏执着地看尹倦之轻笑的侧脸眼尾,问道。
胡邵明已经拐弯出门,看不见了,尹倦之转过脸来,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发痒。
他谈过那么多金丝雀,追过那么多人,很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至今为止只追过两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一个是直男苏合,没追上;一个谈了,又分了。
为以表尊重,比他小的情人都会喊他尹哥或者其他比较亲昵的称谓,还从来没有谁喊过他单独的“倦之”两个字,还不止一次。好像他们不会不平等,注定要比其他人纠缠得更久一些。
指腹间的花瓣被揉得皱皱巴巴,身上多了许多伤痕,但它仍是玫瑰,曾经很美。
“不算朋友。”尹倦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大二时和他认识的,当过一段时间情敌。”
楚珏低应:“哦。”
他们在医院的时候,网上已经翻了天。
与孟漾分手几天,尹倦之不忍寂寞,怀抱鲜花重新来到剧组求孟漾复合€€€€绝不可能€€€€追新情人!
孟漾的表情从喜到僵,从红到青,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跑到尹倦之面前厉声质问,尹倦之情绪淡然带着新情人扬长而去,孟漾在库里南的车后面跳脚怒吼......一系列事件,被经常24小时蹲点的狗仔完美地收进摄像机镜头里。
再添油加醋地炒作一番,娱乐榜不爆都对不起孟漾的人气流量,更对不起尹倦之浪子总裁的名头。
楚珏把手机递给尹倦之,低声提醒道:“热搜。”
尹倦之简单扫了一眼:“我又不混娱乐圈,不管它。”继续玩手上的消消乐,发愁地用胳膊肘怼楚珏,“这关真的很难,你玩过这个没有,过了吗?”
“过了。”楚珏立马接过尹倦之伸过来的手机,手指剐蹭过他的手背,“我,帮你。”
两个人离得很近,尹倦之胳膊放在楚珏这边的扶手椅上,姿势歪斜懒散。楚珏也将胳膊搭扶手椅,手上玩着消消乐,余光在看尹倦之。
“都回血了看不见呀,”护士的声音突然带点不满地在旁边响起来,拂开他俩,“压到输液管了还玩呢?”
尹倦之看向楚珏手背,楚珏也跟着看。
他们俩一人一边压了两次输液管,红彤彤的血像下雨天的蚯蚓出洞,蜿蜒地顺着输液管爬。
这顿教训,谁也没躲掉,护士小姐姐嘟嘟囔囔,说他们没一个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