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你,”他的尾音有种暧昧而低哑的含糊,“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怎么能拒绝多看你一眼……”
扣住手腕的那只温热手腕顺着手臂一点点往上摩挲,微微粗粝的指腹在颈侧停留一瞬,又继续往上,扣住线条流利的下颌,卡住的力道不轻不重。
郑知夏难以遏制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到某种被危险性动物作为食物盯上的威胁感。
“你……清醒一下。”
他将脖颈往后仰,形成一条修长紧绷的漂亮弧度,喉结很明显地颤抖滚动着,连呼吸都显得凌乱,林霁很轻地笑了声,突然揽着他坐起身。
“梦里需要什么清醒?”他嗓音低哑,欲望如一波波扑上岸的黑色海潮,“清醒了,你就会不见的。”
郑知夏眼波颤抖,呼吸又急又短地扑在他的脸上,林霁笑了声,唇便不容抗拒地压了下来。
“€€€€!”
柔软的触感落在唇角,郑知夏近乎仓皇地别过脸,终于挣脱了让下颌骨都隐隐作痛的桎梏,林霁的闷哼声很明显,他下了床,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跑,可才没走几步,便又被圈进一个温暖胸膛中。
“别走!”
林霁语气惊惧,尾音有些破碎,郑知夏心头一震,在脖间的滚烫湿意中僵硬着,脑中是空茫茫的白。
为什么会哭?
他张了张嘴,腰间却倏然一松,熟悉的气息远去,随之替代的是沙哑的两声咳嗽,只那么两声,他的脊背便再次僵硬了。
€€€€林霁真正地醒了过来。
郑知夏失去了转身的力气,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怯懦地等着另一个人的开场白,即使他已经猜到那句话会是什么。
“抱歉。”
林霁的声音有点遥远,郑知夏攥着手掌,还是转过身,一双赤红的眼映入视线,与此共生的是明显痛苦而忏悔的神情。
“吓到你了,”林霁的笑容十分牵强,“我不是……”
“不是想和我有肢体接触?”
林霁沉默着,想否认,却太违心,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谬。
“至少不是在你不愿意的时候。”他只能这么说。
郑知夏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却没什么情绪,那句话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反而感到了久违的坦荡,大概还是万事开头难的道理,他很轻地吸了口气,抱着手臂,仿佛有错觉般的温度残留在那块皮肤上。
“我们大概需要好好谈谈。”
“好,”林霁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能等我一下吗?”
郑知夏点了下头,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我出去等你。”
“不用,”林霁笑了笑,脸色重新变得苍白,“我只是去洗把脸€€€€可以就在这个房间里等我吗?”
“我不会走,”郑知夏别过脸,看向那线明亮的光阴,“你放心。”
“好。”
林霁终于去了盥洗室,水流声响起,又很快地停下,再出来时他的额发微微湿润,领口的扣子重新变得一丝不苟,语气温和地问他:“去楼下喝杯咖啡?”
郑知夏却拒绝了:“人太多。”
这便是要聊重要话题的意思,林霁倒也不算意外€€€€事实上此时此刻能让他感到恐慌无措的时间大概已经不存在了,最冒犯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开始想办法道歉并寻求郑知夏的原谅。
“那就你挑一个合适的地方,”他说,“我这边可能会有人来打扰。”
郑知夏思考了一会,说:“去我家吧,Cris不在。”
他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听起来像是某种隐秘的幽会,可林霁却笑了笑,是那种谨慎表达的对意外之喜的快乐。
“好,就听你的。”
于是他和郑知夏光明正大地翘班,周皓在忙乱间抬头,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身边的人神色为难,问他:“周助,下午的会……?”
“先往明天推吧。”
……
林霁在跨进门时产生了种时隔多年的恍惚感,上次来时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关注除了郑知夏外的任何事物,如今视线扫过每一处角落,才发现和曾经一模一样,角落的花瓶和他家中摆的是一对,墙上的挂画则是某年的圣诞礼物。
“随便坐,”郑知夏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还是喝茶?”
“嗯,”林霁对他笑了笑,“我可以自己来的。”
但郑知夏只是转身进了厨房,窗外是开始西斜的金色日光,树上有最后的一点浓绿,夏季再次悄然走到尾声,再出来时他手中端着茶盘,清香散出,像将落未落的春雨。
郑知夏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你的失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只是精神压力太大,”林霁轻描淡写地和他解释,“再加上睡眠质量不好,容易惊醒,其实并不算很大的问题。”
“但你今天的状态不像单纯的失眠,”郑知夏的表情很淡,有种微弱的冷意,“更像癔症吧。”
“这个真不至于,”林霁就差举手发誓,“我只是每次都会梦见你,今天又不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才€€€€”
他很轻地咳嗽了声,尾音微微沙哑。
“才做了些错事。”
郑知夏觉得耳根有点热,大概是室内空调开得太高了,他点点头,说:“那就好。”
这个话题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揭过,不等林霁再多确认些什么,郑知夏便又说:“但今天想和你聊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
林霁坐姿很端正,脊背挺得笔直,有种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紧张,郑知夏却再一次发现自己总能直觉地捕捉到他的每一种微弱情绪,可他如今甚至能很微弱地笑了声,说:“还是那天晚上和你说的事情。”
他一说,林霁便立即从记忆中找出了那件事,定定地看着郑知夏,语气莫名郑重。
“我说过的,我不怕等待。”
“不,不是等待的事,”郑知夏很轻地吸了口气,抓着茶杯的手指被烫地发痒,“是我在想,你喜欢我,究竟有多喜欢呢?”
“什么?”
林霁直觉地明白他问的不是一个寻常的,普遍的问题,某种猜测在心底酝酿,又在片刻得到证实€€€€
郑知夏看着窗外林立的玻璃大厦,侧脸瘦削,有种孤独的忧郁。
“你曾经很爱很爱另一个人,最后没有得到好的结局,却想过要和她结婚,和她携手一生。”他语气轻轻。
“你的爱和情感已经给过别人了,剩下的这些,真的足够再开始一段恋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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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度量衡(已替换)
林霁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他看见郑知夏微红的眼眶和唇边很牵强的笑意,是很失败的风轻云淡,只差把在意明晃晃地说出来。
但意思本来也已经差不多了。
郑知夏沉默着,用晶亮而湿漉漉的眼睛和他对视,又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自认为对林霁来说,重要性并不如年少时的那段刻骨铭心,因此大概是有些不识趣的€€€€毕竟本来就没什么好比的。
过了一会,大概是十秒,又或者更久一点,郑知夏想说算了,大家喝杯茶就好,林霁却语气温和地问他:“所以你那天说,不知道该怎么再喜欢一个人,说的是我吗?”
郑知夏看着杯子,浅色的茶汤中浮着黑色的叶,像找不到归路的一叶孤舟。
“但我也是这样的。”
如果在很多年前,他大概在很早的时候就会问出这个问题,而不是拐弯抹角兜兜转转,连试探都费尽心神,偏偏词不达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霁点了点头,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斟酌措辞。
“首先,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你造成了错觉,让你认为我直到现在还对那段感情€€€€有所缅怀?或者说,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
难道不是吗?
郑知夏的眼睛这么问着,他不由失笑,竟还真的开始去回想那段能被称作太久远的年少岁月,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似乎是郑乐怡?但究竟是乐怡还是乐宜他也已经不太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只有离经叛道答应女孩告白的那个黄昏,下课钟声遥遥传来,他看着那张青春姣好的面容,的确是心动的。
但也只是年少时的心动罢了。
林霁真的回想了很久,关于女孩的记忆早已如蒙上毛玻璃的泛黄纸张,连样貌都已经不甚清楚,仅剩的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连当年都觉得是平平无奇的事情,更不遑论现在。
过去之所以成为过去,便是因为在人生中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涟漪。
“说实话,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林霁和他说话时总是显得很坦诚,“我向来觉得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那的确是一段恋爱经历,但也只是一段经历,知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郑知夏点了下头,紧接着又很快地摇头,林霁便很轻地笑了声。
“我的意思是,当年决定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早些年或许会有些愧疚,但事到如今,那只是很单纯的过去,那时候的确很喜欢她,但并不代表我还陷在那段关系里没有走出来。”
“喜欢不是定量的,知夏,喜欢永远都是一心一意,全神贯注。”
他静了静,又说:“但其实我在想,你在意的事情好像不是爱的多少,或许是在想,我是否还是喜欢她。”
郑知夏却在他的话中感受到了很尖锐的闷痛在心口炸开,他近乎仓促地眨了下眼,嗓音悄然地堵了起来。
“有年我问你是不是想和她共度一生€€€€”他短促地笑了下,眼角湿热一瞬,“你说你甚至想过要为她送上戒指和婚纱。”
林霁这回很快地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件事,是他刚回国,郑知夏在下雨天湿漉漉地跑到他家中时的事情,夜色惨淡,他们站在相邻的阳台上,以至于很多的表情细节根本看不清。
原来是那时候的事。
“但我当时也说了,只是年轻的时候那么想过,”林霁苦笑,颇有自作自受自讨苦吃的无奈,“而且我那时候的确在很认真地劝你€€€€恋爱。”
“所以没有你担心的事情,分手的时候就注定没有以后了。”
郑知夏又勾了勾唇角,仿佛是某种根深蒂固的肌肉记忆,用以掩饰真实的心情。
“Cris和我分手时说,他无法接受我曾很深刻地爱过另一个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过如此。”
林霁点点头,口吻依旧很温和:“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其实也有一点道理,”郑知夏的声音很轻,“我的确总是会觉得,你并没有如你所说的这么……喜欢我。”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进行思考,而后道:“大概还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更多。”
林霁很淡地笑了下,没有立即反驳或是解释,而是问他:“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出的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