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第68章

  “我可以自己来收拾,”郑知夏站起身,“空的房间没有打扫过,你就睡我的床。”

  “好。”

  林霁却没有走,修长洁白如贝母扇骨的手扶上桌上剩的餐盒与垃圾,挽起的袖口露出昂贵的腕表,郑知夏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好由着他动手,直到他收拾好往房间走了,林霁才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外套脱了吧。”

  “好。”

  林霁听话得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犬,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郑知夏毛绒绒的帽子和有些乱的床铺,躺下时直勾勾地看着郑知夏的眼睛。

  “你会在这里吗?”

  郑知夏觉得喉间有点痒,轻轻嗯了声,喉结滚动的弧度很明显,他转身从书架上随便挑了本书,再回头时林霁已经盖好被子闭上眼,呼吸轻而平稳,于是郑知夏悄无声息地坐下,随便翻开了一页。

  其实到最后也没看进去几行字,到点时他去拍林霁的肩,睁开的那双眼中犹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林霁握着他的手腕,低低地哼了声。

  那一声钻进耳中,郑知夏周身一麻,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温热的耳廓。

  “该起来了。”

  林霁却像是没醒,看过来的沉沉视线让郑知夏想到那个昏暗的下午,他不动神色地站直,刚想抽回手,就感觉腕间一紧,被拖拽着重新俯下身。

  “我不喜欢这件衣服。”

  他说得没头没尾,郑知夏却懂了€€€€林泽今天穿的是那件小熊外套。

  “只是生日礼物,”他和林霁解释,“穿习惯了所以没换掉,但现在还穿确实有点不合适。”

  林霁低低地嗯了声,像是应答,却久久不肯放开他的手,郑知夏莫名觉得他这状态很熟悉,于是又一次开口。

  “哥?该起来了。”

  林霁细长的眼睫遮住大半目光,他一点点摩挲着郑知夏的手腕,突然说:“这里都是你的味道。”

  “我还是很困,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第77章 疏影

  郑知夏笑了声,很轻,说:“哥,你别装了。”

  即便再像,他也知道林霁此刻已经清醒€€€€能认出这是哪里,自然不会是那天那种被魇住的状态。

  他想抽回手,却被林霁抓得更紧,躺在他床上的人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依旧半睁着黑沉的眼,轻轻嗯了声。

  “好困。”

  于是郑知夏又开始不确定起来,他静静地和林霁对视几秒,声音放得很轻:“那要请假吗?”

  “不,不用,”林霁缓慢地眨了下眼,“知夏,我想吻你。”

  郑知夏指尖一颤,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林霁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他向来是内敛自持的,郑知夏从前看着他,就像看供在坛上的尊像,衣袂洁白飘飘,情和欲都违和得根本不该出现。

  偏偏此刻林霁躺在他的床上,衬衫微皱,原本一丝不苟的额发也因睡姿散乱,敞开的领口露出滚动的喉结和线条明晰的锁骨,郑知夏突然就有点渴。

  “你先清醒一下,”他侧开视线准备出去,“我在客厅等你。”

  回应他的是腰间悄然环抱的手臂,林霁的下巴搭在他肩上,呼吸隐约落在颈间,郑知夏觉得自己僵硬得像是一块刚从冰箱里搬出来的冰雕,偏偏胸膛里烧起一点火,燥得他额间隐隐冒汗。

  明明这都已经快十二月了。

  “你答应过我留在这的,”林霁说着,尾音略显含糊,“知夏,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郑知夏偏了偏头,词穷得只能想笑,耳根红得像枝头的桃,好几次张嘴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出尔反尔,但、但是哥,上班要迟到了。”

  他被颈间的呼吸痒得思绪中断,林霁低低地嗯了声,鼻音浓重,问他:“那怎么办?要被扣工资了。”

  谁还敢扣他的工资。

  郑知夏清了清嗓子,依旧是很镇定的表情:“所以你快点醒醒。”

  林霁抬眼看向他,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像一声吐息。

  “我觉得你这个办法不行。”

  郑知夏感受到他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温度€€€€有些烫,让开着暖风的室内都显得有些冰凉,环绕在腰间的手臂坚韧有力,指尖却显得有点苍白。

  鬼使神差地,他转头和林霁对上目光,问:“那什么办法有用?”

  林霁温温吞吞地笑起来,黑沉沉的眼眸似醒非醒:“我说了,你会答应吗?”

  “……得看你说了什么。”

  郑知夏抿了抿唇,感受到很明显的干涩,心跳加速间他只是坐在林霁的怀抱中,是难以察觉的默许€€€€林霁的需求从一开始就被摆上台面,他怎么会不懂。

  偏偏林霁却放开了手,笑声很低地钻进他耳中,视线中一片清明。

  “不逗你了,”他越过郑知夏站起身,“你身上热得像是要被煮熟了。”

  郑知夏先是送了口气,又不满地瞪他,嘴唇很明显地抿着:“你早就醒了。”

  林霁抬手投降,道歉道得无比诚恳:“也没有那么清醒,至于后面€€€€”

  他笑得有些难为情,握拳抵唇很轻地咳了声:“大早上的,人之常情。”

  郑知夏克制着眼神不往下看,很冷淡地对窗外抬了抬下巴,说:“太阳都晒屁股了,算什么大早上。”

  林霁也不反驳,捡起桌上的腕表带回手上,低敛的眉目显得有些低落。

  “虽然不知道你昨晚为什么突然说想见我,但我还是很开心的。”

  郑知夏背对着他,抬手摸了摸唇角,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这么个想法€€€€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霁愣了瞬,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可以,”他摸出手机看自己的行程,“你几点忙完?”

  “不用过来找我,”郑知夏打开门,“老地方见就好,走了,该出门了。”

  “知夏。”林霁在身后叫他。

  郑知夏应了声,回头时听见林霁说:“你还没换衣服。”

  “……”

  他绯色未退的耳根愈发明显,林霁抿了抿唇,却还是漏出一点很明显的笑意,主动识趣地道:“我去外面等你。”

  晚上时郑知夏踩着冷风走进餐厅,臂弯里搭着咖色的长风衣,老板迎上来寒暄,笑着说:“今天是您先来了啊,外头天冷,先坐下喝口热汤?”

  “不用,”郑知夏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先上茶就好。”

  他坐下,庭院昏黄的灯映亮已经开始落叶的树枝,老板亲自过来上了茶,无意义地跟他聊天:“前两天看见林先生带人过来吃饭的时候,我还问了句您呢。”

  “是么,”郑知夏笑得滴水不漏,“我最近比他要忙,所以没什么空出来吃饭。”

  “€€,瞧您说的,林先生来吃饭不也是谈公事,那个人我在新闻上见过,是什么什么……局长,还是别的官来着,你们呀,都忙着赚大钱呢!”

  郑知夏便说了几句风趣话结束了这个话题,视线重新飘向窗外昏暗的庭院,他想起自己办公桌上堆叠的文件,每个签名都价值千金,本该卡得他焦头烂额。

  会有关系吗?

  应该是有关系的。

  林霁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他侧过头,越过昏黄的灯光与将落完树叶的枯枝与郑知夏对上目光,他唇边的笑意很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从进来的第一秒就感受到了郑知夏的存在,郑知夏也对他笑了笑,而后就收回视线等待着他过来。

  林霁坐下后的第一句话是:“等了很久吗?”

  郑知夏摇了摇头,说:“刚到,茶都还是热的。”

  林霁看了眼桌上摆的酒壶,白的,他不由失笑,问郑知夏:“那酒是单点给我的?”

  “怎么可能,”郑知夏笑了声,“你不喝酒就已经够像醉了的。”

  他说完,周围空气静默一瞬,而后林霁很坦然地笑了笑,伸手拿过酒壶。

  “那如果真喝醉了,你会带我回家吗?”

  “我会送你回家。”

  郑知夏的语气听起来冷淡得有些不近人情,林霁笑了笑,说:“也可以。”

  “你的指纹锁一直都没删过。”

  郑知夏看着他,眉眼弯起的弧度显得很轻快:“哥,也不用这么着急地表忠心吧?”

  林霁叹了口气,手里握着小小的酒杯,剔透的液体晃啊晃,入喉的时候苦辣味尤重。

  “其实我一直都很着急,”他说,“但前提是你允许。”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酒壶上,笑着说:“度数有点高,我可能真的会喝醉。”

  “没事,”郑知夏的视线又飘向窗外,“我会送你回家。”

  林霁又笑了声,很轻,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应了声好。

  “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桌上的酒很快见底,侍应生过来给他们换上新的,郑知夏难得没有去数数量,直到微醺的眩晕感钻进脑海,才低头看了眼腕表。

  “该回家了。”

  郑知夏的声音不大不小,林霁抬眼看向他,黑而温柔的瞳孔上像是蒙了层水雾,他似乎反应了几秒,才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走吧。”

  他的脚步还算稳健,老板送他们到庭院里,水声在夜色中很安静地流淌,郑知夏站在台阶前,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

  林霁突然说:“你知道我酒量不好。”

  酒气从他身上飘过来,郑知夏很慢地眨了下眼,说:“我知道。”

  “我也很久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酒了。”

  脚下的路曲折地向前铺陈而去,古朴的大门半敞,露出一角亮如月亮的路灯。

  林霁问他:“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郑知夏看着自己的鞋尖,在好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反问他:“你觉得是吗?”

  林霁便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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