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很久没在自己这个小卧房休息过,床榻上的熟悉的气息与卫生间逸散开的水汽没一会儿便叫他生出困意。
周眠睡觉喜欢侧躺,心里还气闷着,他索性将手机放在枕边,闭眼眯了过去。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了下来,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楼下细软的猫叫和学校些微的下课铃声。
周眠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他下意识的往热源的方向凑近。
青年的脸颊一侧被压得微微泛红,长而卷的睫毛闭合间轻轻抖动,鼻尖也吻着可怜的晕色,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叫人疑心这是漫长刻意的勾引。
庄池轻轻环过对方侧卧而坍塌下的腰窝,喉间发出轻轻的喟叹,他们揽在一起的姿势宛若缠枝叶,生来便该长在一起。
再没有如此契合的躯体了。
男人将脸埋在爱人白皙的颈侧,像动物世界中筑巢的雄兽小心翼翼寻求雌兽的安抚一般。
周眠睡得不熟,这会儿被他烦的不行,烦躁地将对方的手拨开,声音含糊:“别碰我。”
灯火早已晦暗,只余下朦胧的月纱,周眠眉头紧蹙,视线未明朗前,身体的感官最是敏锐,恍惚间绷紧的背部蝴蝶骨上落下几道轻吻与呼吸。
很痒。
周眠咬着牙,终于睁开了眼,他半坐起身,被打扰睡眠的火气很大:“庄池你烦不烦,不想睡觉你就去外面沙发上睡!”
他说完半晌,没等到男人回复,下意识看了过去。
薄雾似的月色吻在庄池的半边透白的身体,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光影之下,才得以窥见对方的情态。
庄池的面上满是失落,那双茶色的眸中仿佛能溢出潮湿的水色,像是被老婆拒绝后心碎的大型犬。
他身上穿的月白色睡袍是去年两人一起挑选的,腰带系的很松,因着被推拒,此时凌乱地散开了几分。
月光分毫不肯留情地将他的身体献给青年的眸光。
也因此,周眠避无可避地看到那散开的衣襟下半掩盖的黑色刺青花蕊。
那是一株俏生生的茉莉。
在晦暗的光线下,半掩的花枝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暧昧与引€€诱。
周眠彻底清醒了,喉头微微发紧,不可辩驳的是,庄池确实生得一副好容貌、好身材。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同意和对方交往。
他知道庄池是故意的,也知道对方此时哪怕一瞬的表情都是为了取悦他而故作的姿态。
他知道,但是目光依旧难以转移。
茉莉常被视作贞洁的代名词,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此时的情态,让周眠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男人甘愿戴上贞洁的狗€€链子,将他的全身心交予他使用。
随意使用。
周眠手腕难以克制地轻颤,他安慰自己,人面对的诱惑总是太多。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周眠将对方的衣襟慢慢掀开,像是在拆一份期待又抗拒的礼物。
蔓延的茉莉盘踞在心口,许是光线昏暗,竟恍惚叫人看成一条晦涩的毒蛇。
周眠眨了眨眼,定神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花尾处精心描摹的一个“眠”字。
就好像是此时的他栖息在对方的心口处。
他喉头发干,半晌才道:“怎么突然想起去刺青了?”
庄池绷紧腰身,骨节分明的手腕扣住他的手,十指契合,毫无罅隙。
他仰着脸,任由爱人居高临下、不错分毫地巡视他的面容、身体。
€€€€像是伏€€跪在玫瑰裙裾下卑微的奴€€仆。
他说:“想打一个属于你的标记。”
对方淡色的眼瞳深处的渴望仿佛能拧出潮湿的雨水,他的彬彬有礼、温雅和煦在周眠面前全然像脆弱的、即将被绞碎的纸张。
他辛苦地压抑着丑陋的本能,企图伪装出深情与无害,来蛊惑对方踏入陷阱。
庄池几乎可以预料到周眠的半推半就。
他实在是受够了爱人这段时间愈发冷淡漠然的态度。
周眠确实被他勾€€引到了,对方修长干净的指尖在那片阴影般的刺青上细细描摹,庄池面上难以抑制的泛起红晕。
即便是对方这样漫不经心的触碰,都足以叫他心火疯燃。
他想,他必须先忍耐、蛰伏起那些疯狂的念头。
可那寸漂亮的近乎凛冽的指尖却在随意的触碰间被主人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
庄池几乎绷不住自己失态的表情,露出冰山一角的森冷渴望与疯长的欲€€求。
他抖着嗓音,努力克制的轻声道:“怎么了?眠眠。”
周眠眼皮懒散的抬起,他露出一个模糊而冷淡的笑,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腻味。”
语气中的恶意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报复。
第6章 烧手患
“路上小心啊,小池开车要特别注意安全,眠眠,你也带看着点啊。”周母絮絮叨叨的说。
庄池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温和不乏亲近,他道:“阿姨放心,我们平时都很注意。”
周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一直到走下楼梯,才隐隐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白色的轿车就停在楼下,庄池自然地为周眠打开副驾的车门,秋水似的茶眸注视着人坐好,他才绕道坐在驾驶座上。
周眠刚上车就打开手机,随意打开一个小游戏玩了起来。
庄池在镜中扫了他一眼,声音端着柔和的音调:“眠眠,不要一直玩游戏,待会会头晕。”
周眠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依然没搭理他,仿佛对他来说,手中的小游戏都比男友对他的吸引大。
庄池扣着方向盘的指腹收紧,平静的面上看不出分毫昨夜的狼狈。
车辆很快就行驶到公司门口,庄池凑近周眠,自然又亲昵地吻了吻青年形状优美的唇瓣,唇肉流连且克制地停留在对方唇下一颗淡色漂亮的小痣上。
“早安吻。”他笑着,替周眠解开了安全带,注视着对方的视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眠顿了一下,忍住了擦拭嘴唇的欲望,说到底他现在还靠着庄池的关系上班,自然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他侧过头敷衍似的吻了一下庄池的侧脸,对方很容易满足,温雅的面上露出一抹轻悄的笑意。
庄池轻声道:“眠眠中午要好好吃饭,晚上我来接你。”
周眠只想赶紧逃离他的视线,点点头就拉开车门下车了。
周眠今天比往常还早来了五分钟,到底是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赖床是不可能赖床的。
他缓步走向电梯间,太阳穴有点酸,果然还是不能在车上玩游戏,他这样想。
急促的脚步在身后响起,周眠下意识往旁边避让了一些,肩膀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碰了一下,随后便是大堆文件夹散落一地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着急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惶恐,懦弱可欺的腔调让他显得愈发软弱无能。
周眠下意识的抬眸看了对方一眼,青年穿着灰扑扑的卫衣,清秀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都有些红了,蠕动的苍白嘴唇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周眠以前从未注意过公司里有这号人,他收回眼神,不在意道:“没事,我帮你一起捡。”
青年受宠若惊的摆手:“不、不用了小周总。”
周眠没多说,蹲下身帮他把东西整理好,文件交给对方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手背,青年手上一抖,反应大的好像被烫到了一般。
周眠也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挺尴尬的,默默收手,刚巧电梯也到了,他对青年礼貌笑笑道:“电梯到了,你上楼吗?”
青年清秀的脸满是红晕,他不敢多看对方一眼,只是埋头胡乱点头。
周眠一瞬间觉得对方就好像一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浑身都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整个人缩在墙角,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周眠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忍不住弯了弯唇。
对方在电梯到五楼的时候才敢动作,看样子他的办公室是在五楼,出去之前还抱着一大堆文件夸张的对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连说几声谢谢。
周眠连忙摆手说不用。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周眠没放在心上,他到办公室像模像样地处理了一些文件,开始例行摸鱼。
*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十一点多了,丰景明第三次点开手机,心里拧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忍不住想,发小怎么还没发食谱消息来?
周眠这家伙难伺候,待会没饭吃估计能跑到他这里闹,嘴上不饶地讽刺人。
他这样可不是担心周眠挨饿,对方挨不挨饿跟他又没关系,他只是受人好处,总得把事情办的漂亮,不让人诟病。
叮咚,手机终于亮了起来。
丰景明眼神落在手机上,却故意等手机屏幕上的光亮灭下去,这才按开手机。
果然是庄池的信息,对方细致的告诉他周眠的饮食禁忌,告诉他不能纵着青年不吃主食,告诉他最近周眠喜欢喝的奶茶口味。
全糖加椰果和爆爆珠。
周眠喜欢甜食,但是吃多了会牙疼,奶茶只能点中杯。
丰景明忍不住勾唇,亚麻色碎发落在额角,稍显的深邃的眉眼难得带上几分柔和的笑意,软化了脸部线条的冷硬。
他想,这人还是小孩子吗?喜欢吃的东西都这么€€€€€€€€€€€€幼稚。
丰景明手指摩挲手机,回复对方信息:“知道了知道了,庄大少爷,你真是不去应聘私人保姆都可惜了。”
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只叫他别买错了。
丰景明:“是是是,我知道他挑嘴,买错了又有得闹。”
话题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但丰景明不知道怎么的,想到昨天傍晚青年与发小扣紧的手腕。
周眠的手很漂亮,指骨根根分明,关节处透着浅淡的粉色,像是艺术品,就那样被发小紧紧握住。
好像那样就能将这人绑在身边,哪都不能去。
鬼使神差的,他多问了对方一句:“昨天见家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