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微微蹙眉道:“不用,我扶着楼梯下去。”
左季明看着青年的视线漆黑而冷淡,他并不强求,只是点点头,转身便换了鞋出门。
倒是周眠,药物是有些后遗症的,他的精神肉眼可见的不济,下楼梯的时候青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微发颤的小腿肚。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阴森森的,这个老旧的公寓本身就颇为破败,被使用久了的扶梯上洇着潮气,握在手中甚至有些黏腻的啾咕感。
周眠拧眉,忍受不了地松手,脚下一时没注意,像是踩到了什么柔韧软湿的东西,随后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朝楼梯下倒去。
周眠几乎下意识地闭上眼,耳边的风声略过,他的下颌骨撞在青年颇有弹性的胸前。
左季明胸腔微振,发出微缓的低声:“好了,我来扶着你。”
对方的语气像是早有预料,让周眠有一瞬涌起几分愧意。
左季明做事向来靠谱,果然对方那样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
周眠被左季明送去医院后并没有离开,对方过分白皙的脸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对周眠说:“我会在外面等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好了就出来,我送你回去。”
周眠本想拒绝,但是想起楼梯上的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周眠是直接去的地下一层。
也就是停尸间。
几乎是电梯门一打开,周眠就能感觉到一股从脚底窜上的寒气。
他微微握紧手指,脚步加快地向停尸间走去。
因为这里平时来的人很少,所以当周眠走在空荡荡的走廊的时候,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或许是因为昨夜关于陆景焕的幻觉,导致青年现在在这样过分安静的空间中,总会觉得有人正在身后跟着他。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错觉,周眠甚至控制不住地回头去看、去确认。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停尸间。
周眠站在门前,隐隐能听到里面陆母伤心的哭泣声。
“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青年颤着手推开门。
里面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陆母、陆父,还有陆家的两个姐姐。
其实人并不多,只是他们都穿着压抑、窒息的黑色,以至于连起来像是一片黑沉沉的海水。
“小眠来了。”
陆家大姐穿着十分精英,她眼睛还有些红,应当是刚哭过,她对周眠道:“小眠,景焕跟你关系向来好,什么事都肯跟你说,那晚他出去之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周眠有一瞬间的手脚冰冷。
他的喉咙像是被浇注了水泥一般,连唾液都难以吞咽下去,
青年面无表情地想,他该说什么?
说陆景焕那晚摸进他的房间,试图强迫他?
说陆景焕多年来的逼迫,而他身为同性,不得不被对方胁迫着拍下接吻的照片?
周眠其实一开始对同性恋并没有多少厌恶,是陆景焕让他产生恐惧厌恶的感觉。
他将同性恋与陆景焕划作等号。
所以周眠极度厌恶同性的表白。
他们只会让青年想到陆景焕持续旷久的逼迫、不顾他意愿的亲密,以及他自己没用的妥协。
周眠在恨着陆景焕的同时,也在恨着自己。
一双冰冷的手掌悄然地探进青年敏感的腰侧,从轻柔珍视地抚摸,到近乎粗暴地揉弄。
周眠一瞬间面色灰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人!
周眠颤着睫毛垂眼看去,衣衫并没有被揉弄鼓起的弧度,只有他的身体、他的触感,正在被一种熟悉的力道缓慢欺凌。
陆景焕、一定是陆景焕。
周眠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变成鬼来找他了。
周眠的眼睛死死盯着停尸床上微微隆起的男性尸体,黑色的眼珠周边是爆裂开的、近乎骇人的红血丝。
男人低低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耳畔。
随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移动的声音、血肉剥.落的声音。
陆景焕喑哑、无法连贯的声音低声道:“眠眠,我、的喉咙是被、钢管割裂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不得我去死。”
“我现在死了、你开心吗?”
周眠黑色的眼珠开始不受控制地恍惚,苍白的脸颊像是一层蒙在脸上的假皮。
他的嘴唇越来越红艳,像是吸食了精气的鬼怪。
“不要怕,眠眠。我爱你啊。”
陆景焕的声音近乎诡谲、森冷。
手掌的触感也慢慢变成了唇肉与齿尖。
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正紧紧搂着浑身痉.挛的青年,一寸一寸地吻遍他的周身。
周眠甚至能够恍惚听到对方舔进去的声音。
舌尖搅动、鼻尖磨蹭。
腿部的潮湿感越来越重、越来越腥甜。
周眠甚至能听到黏腻的、拉丝的水声。
“小眠?你怎么了?”
陆家大姐疑惑地询问他。
青年的脸一片潮红,眼神像是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可他的表情却偏偏毫无人气、阴郁如鬼。
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青年这样看上去像是正在为死去的好友难过。
甚至让人觉得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陆家大姐叹气道:“时间过去太久了,可能你也没什么印象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景焕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她说着,眼眶又开始湿润:“陆景焕这小子跟我聊起来,十句九句都是你,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最后一次跟我打电话。”
“他说,姐,我以后能不能就跟眠眠一起生活啊。我真的很喜欢他。”
在这句话的末尾,是周眠彻底红湿阴郁的脸颊。
第43章 神像12
手机振动的声音终于唤回了青年的理智。
怪异冰冷的触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周眠依旧能感觉到身体残留的自然反应。
以及,湿透了的地方。
青年眉骨处透着阴惨惨的粉,眼睑下是阴影一般的青灰。
他看上去浑浊又糟糕, 像是整个人被不上不下地倒吊在泥潭, 而不详的乌鸦就立在他的脚踝。
周眠无法分清幻觉与现实了。
他不知道人死后是否有鬼魂的存在。
如果有鬼魂的存在, 那么他接下来只会被陆景焕纠缠一生。
如果只是幻觉。
€€€€他居然会因为一个糟糕的、多次强迫他的男人虚假的幻觉而高.潮。
“小眠?你还好吗?”
陆家大姐有些担忧地询问他。
周眠的嗓子很哑, 他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房间内的泣音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一些了。
青年的视线慢慢移近白布床上冰冷的尸体。
陆景焕正闭着眼悄无声息的平躺在床上。
对方身上穿着极为眼熟的黑色短衫,下.身穿着褐色工装裤。
平静惨白的脸上泛着隐隐的褐青色, 头颅上有一个杯口大小的伤口, 褐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最刺目的是尸体脖颈处, 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了一般, 喉管已经彻底断裂开了,只余下细微的皮肉黏在脖颈处,拉拽着那颗凄惨的头颅。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土腥气,令人忍不住地作呕。
陆景焕是在黎山山崖下的土堆里被发现的,旁边还有一具汽车的残骸。
据推断,陆景焕很大可能是夜晚在山道上没有收住车速, 直直坠下了山崖。
只是唯一显得诡异的地方是, 现在的已经是夏日了,昼夜平均的气温都在三十多度朝上。
陆景焕的尸体起码是在两三个星期之后才被找到,除了出现自然的尸斑,竟然没有丝毫腐烂的地方。
众人找不到什么药物人为的痕迹,只能猜测是黎山上有某种物质或是天然地理原因导致的尸身不腐。
周眠看着白布床上躺着的人,分明对方已经确认死亡了, 他却疑心男人下一秒就会坐起来,继续纠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