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差劲，因为不管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最后总会弄得一团糟。小时候我妈也经常在我耳边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爸也不会离开她。所以从小我就觉得，我的存在除了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跟麻烦，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向欣的童年对于她自己起来说，是一个充满灰色的时期。那个阶段，她在生活中看不到任何鲜艳的色彩。
亲人的不喜，周围人的嫌弃，包括学校里老师同学对他的避之唯恐不及，这些组成了她童年及学生时代的基调。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向欣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低着头，不敢跟人对视。
那时候她唯一发泄情绪的出口就是音乐。
她听歌、唱歌，到后来自己尝试写歌。
那个老师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的她就是在胡来。没有专业的学习，也不懂什么五线谱，所有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情绪的发泄而已。
那时候那么自卑的向欣甚至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去跟人分享，但是世界上总是意外多。
一次体育课结束，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课桌里的东西都被人翻了出来。她进去的时候，整个教室的人正在传阅她写的歌。
那时候的向欣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就好像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发现，然后不顾她的死活，将对于她来说，足以致命的秘密公之于众。
她就在那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当众公开处刑。
“他们趁你不在的时候随便翻你的东西，学校没有惩罚他们吗？”付晓曦问。
向欣笑道：“如果只是口头教训了一顿算的话。”
付晓曦闻言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显然不能接受学校这么处理。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明显都是对学校这处理方式感到不满。
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向欣也毕业已久。甚至当年教向欣的老师还在不在那学校都不一定。所以此刻他们在不忿也只能憋着。
“你们这就觉得受不了了啊？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听了岂不是要气炸？”向欣看着几人的表情，反过来调笑道。
褚泽彦当即皱眉问道：“还有？他们又干了什么蠢事？”
向欣笑道：“不是他们，是老师。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老师，她把我叫到办公室，我以为是叫我过去安抚我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拿着我写的那些歌摔在我身上，说我是个垃圾，学习学不好，还是害人精。”
“我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付晓曦皱眉。
向欣：“我当时的成绩确实不好，属于拉低平均分的那种。所以各科老师其实都不太喜欢我，班主任尤其不喜欢我，觉得是我拉低了全班的平均分。因为这个事情，班级里好几个成绩不错的男生都被校领导批评，差点还被记过，班主任就把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
“有病吧？关你屁事啊？又不是你让他们去翻你的东西的？这些人自己行为有错，不教训他们反而怪你？你那老师是不是脑子被屁弹了？”
印骄阳侧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付晓曦，再次被付晓曦这一张嘴给折服。
向欣听完付晓曦的话，大笑起来，冲着付晓曦伸出大拇指，“我当初要是有你这张嘴，那老师绝对能被我气进医院。”
但是可惜，当时的向欣自卑又胆怯，那老师把她的歌词本扔到她脸上也没敢反抗。
不仅如此，后来老师还打电话给她妈，说她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在她妈那里一通抹黑。
那天回到家后，她被她妈一顿抽。她写满了歌曲的那个本子也被她妈撕得七零八碎，最后全都被扔在了外面的垃圾堆里。
不夸张地说，那一天，向欣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跟那堆被撕碎的纸屑一样。破烂不堪，再也拼凑不回去。
【握草！我拳头硬了！这什么垃圾老师？】
【有谁知道这个老师吗？这种老师凭什么还能继续当老师？如果不是欣欣之后遇到了救赎她的人，现在说不定就没有向欣了！】
【我真的要气哭了，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当老师吗？】
【我们班语文老师向欣这老师还挺像，也是这种只看成绩好的学生，成绩不好的学生看都不看，而且经常说话贬低成绩差学生。跟成绩好的学生说话就是轻声细语的，吐了。】
【这种老师举报会有用吗？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我一直觉得教育应该因材施教，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要公平公正吧？这种老师要是教我的孩子，我非得撕了她！】
……
向欣口中的这位班主任成功引起了民愤，直播间里不少人都在询问，向欣的这位老师是谁。
“其实我对那位班主任已经释怀了，甚至挺感谢她的。”
向欣的话让众人感到一阵诧异，不理解地看向她。
向欣解释道：“别误会，我没什么受虐倾向，我只是感谢她对我的这些打击，让我后来有机会遇到更好的人，也感谢那些经历塑造了如今的我。”
“在那件事后大概过去三个月，我们班原来的音乐老师辞职不干了，他是我们班新的音乐老师。他很厉害，第一堂课我就被他讲课的内容吸引了。但是因为之前被打击的太狠，我变得更加不自信。从没有说过我唱歌好听，我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不配’、‘真难听’、‘你懂音乐吗’诸如此类的否定跟质疑。尤其是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开口唱歌，不敢写歌，甚至不敢听歌。”
“那你后来怎么开始唱歌的？跟那个音乐老师有关？”初一柔柔地问道。
“嗯。”向欣点头，“音乐课上，所有人都跟着老师的节奏开口唱歌，只有我低着头紧闭着嘴巴。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唱？我回答说不会。然后班级里其他同学就跟着起哄，把我之前自己写歌的事情给抖了出去。”
“草。”付晓曦撇开头，低低咒骂了一声。磨着牙，看上去像是要咬人。
印骄阳看过去，觉得可爱，手指藏在口袋里摩挲了几下，忍不住想将手伸进小狗的嘴里，看看是不是真的牙尖嘴利。
第81章 寒夜之后便是黎明曙光
印骄阳克制住自己某些不合时宜的冲动，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向欣所说的事情上。
“其实他们做那些事情对于我来说都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出。”向欣继续说道，“我当时都已经做好了被所有人嘲笑，被又一次碾进泥淖里的准备。但是没有，那位音乐老师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跟我的那位班主任一样当中贬低我、叱骂我。”
听到这里，众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褚泽彦追问道：“那位老师怎么对你说的？”
“他听完大家的哄笑声后，并没有跟着一起笑，也没有用那种嘲讽的语气问我。只是很冷静地盯着那些嘲笑我的同学。直到所有人的笑声都渐渐停息，他才为了所有人一个问题。”
“他问其他人，‘很好笑吗？’就只有这四个字，用很平静的语气问出口。我不知道其他然当时是什么感受，但我当时感觉很不平静。用比较夸张一点的形容，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那个问题在我耳中振聋发聩。”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问的不是我，却让我有一种被拷问灵魂的感觉。”
很好笑吗？
音乐老师问的是班级里其他嘲笑向欣的同学，可听在向欣的耳中，这个问题同样实在问她。
很好笑吗？
她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她唱歌好笑吗？
她写的歌很好笑吗？
她这个人活着、存在，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吗？
明明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做好自己，努力去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努力不去犯错。可是到头来依旧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不管她怎么做，好像在别人眼中，乃至她妈的眼中，一起都是错误的。
可是她到底哪里错了呢？
那节课后来再没人嘲笑向欣，老师也没有点名向欣。
那一问之后，向欣这个人就好像在教室里隐身了一样，被所有人无视。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但是对于当时的向欣来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比起被人无视，她更害怕受人瞩目。那通常意味着，她要到倒霉。
“那堂课结束后，我以为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那个老师把我留下了。我并不知道他留下我是为了什么？但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最差就是被留堂教训一顿呗。”
“他肯定不是为了教训你一顿才把你留下来！”褚泽彦肯定地说道。
付晓曦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要是这个音乐老师也跟之前那个班主任一样，向欣就不是这个故事开头了。没听过故事，你难道也没看过小说吗？”
褚泽彦被付晓曦给怼的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地呛声回去。
“我看没看过小说管你什么事？你看过？”
“我没看过我能在这儿？”
付晓曦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一顺嘴不消息把真想给秃噜了出来。赶紧闭上嘴，假装无事发生。
其他人没有觉察出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只当他是跟褚泽彦互怼说顺嘴了。但是印骄阳却眉心下意识一皱，隐晦地看了付晓曦一眼。
付晓曦注意到印骄阳的眼神，额头顿时渗出冷汗，强行转移视线，不去跟印骄阳对视。
他发现印骄阳这个人越是相处越不好糊弄。不在意你的时候，你上天他都懒得多关注一眼。可是一旦被印骄阳注意到，稍微有一点懈怠就能被这个人抓住漏洞，然后死命攻击那一点。
真的比计算机病毒还难缠。
“行行行！你牛逼！那你来说！”
“还听不听了？”向欣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抬首拍了拍前面的椅背，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褚泽彦立刻收声，对着向欣做两个“您请”的手势。
付晓曦本来就因为刚才不小心说错了话有些心虚，眼下更是不可能继续冒头。
见两人都老实了下来，向欣满意地继续说下去。
“音乐老师确实没有教训我，也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嘲讽我。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你喜欢唱歌吗？”
向欣有些感慨地看向远处操场上的人群，“我发誓，我那时候是真的已经放弃挣扎了。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那样了，就像一滩烂泥，最终就是在某个角落里腐烂发臭，人人避而远之。可是他问我那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格外认真，我被他那么看着，那一刻我觉得我面对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老师，也不是俯视卑微的傲慢者，那就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同我平等的人。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能不能理解，总之那一刻，他在我眼中不是老师，不是长辈，而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当时点头了，我说我喜欢唱歌。”向欣说着，笑了起来，“我觉得我那时候一定是被蛊惑了，脑子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个牵线木偶，被他的眼神牵着。”
“然后呢？”初一追问道。
“然后？然后他让我唱了一首歌，唱完以后他就说要教我唱歌。”向欣说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但是听故事的人却莫名觉得鼻尖发酸。
故事很简单，向欣说的也很平静，仿佛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
但只有身在故事里的人知道，这个故事当中有多少的苦楚跟绝望，又有多少次，故事里的主人公差点没挺过来。
凤凰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明明欣欣说的挺轻松的，脸上也一直带着笑，但我为什么有点想哭呢？】
【我也是，我想到我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同桌的钱丢了，他们连找都没找，就说是我偷的，就连老师也不查清楚就让我给同桌道歉，还要叫家长，就因为我没有爸爸。后来虽然查出来了，钱是他自己夹在了一本书里，但这件事对我造成的阴影还是挺大的。】
【草！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品行这么低劣的人也能当老师啊？】
【心疼欣欣，如果没有这个音乐老师，恐怕也就没有今天的向欣了。】
【我就想知道欣欣以前的那个班主任，还有同班同学看到现在的欣欣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为当初的自己感到羞愧？】
【学生不好说，那时候年纪小，本身就三观不太稳健。但是那个老师总不是小孩子了吧？当时能做出那种事，就说明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估计现在也不会觉得当初自己做的有多过分。】
【确实，坏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坏，只会责怪对方跟社会。】
……
“你后来有见过你之前那个班主任吗？”初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