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药给我,这周老陈正好要来给我送过冬的衣服,我让江天城找他在检测中心的朋友。”江闻皓顿了下说,“应该会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老师辛苦了!我超乖的q3q
第62章 咸菜
自从这场大雪过后,天就再也没回暖,直接从深秋过渡到了寒冬。
月末的最后一周,柳安县发生了件让人为之欢欣雀跃的大喜事。
邹大山死了,一句“祸害遗千年”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愣是比医生判断的存活期长了足足一年。
这天天没亮,柳安便开始热闹起来。秧歌队浩浩荡荡来到了邹大山家门口,伴着喧天的唢呐锣鼓,比过年时跳得都更加卖力。
一门之隔的屋内,邹莽原坐在桌前,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稀饭。
筷子偶尔碰到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相当淡然。
头顶原先用来放神像的龛屉边摆了两个蔫了的苹果和半截正在燃的香。上面的泥塑被随便扔在墙角的地上,邹大山的遗照被换了上去。
邹大山这人一直很迷信,邹莽原至今都不知道他拜的这到底是神是鬼,只知道为了这东西邹大山偷走了他攒了一年的生活费,他恨死这花钱还不保佑人的玩意儿了。
随着天越来越亮,有光透过失修的屋顶钻进来。刺的邹莽原眯起了眼,但手上依然在扒拉着稀饭。
屋外的喧闹声已经到了最高亢的时候,人聚的越来越多,听声音再过不多久应该就要破门而入了。
邹莽原加快了吃饭的动作,把剩下没吃完的那点咸菜扔进了放苹果的盘子里,供给了邹大山,最后抹了把嘴……
*
……
因为快期末考试了,覃子朝这周末就没回家,打算留在学校好好复习。清早起来,他轻手轻脚出了宿舍,带好房门,先是绕着操场边听听力边跑了几圈,接着就朝食堂走去,帮还在睡觉的江闻皓带饭。
在食堂门口,遇到了急匆匆的董娥。
覃子朝上前打招呼,在看到董娥的面色后微微一怔,神情变得严肃。
“怎么了老师。”
董娥顾不上跟覃子朝详说,简短道:“邹大山死了,我得去趟县里。”
覃子朝闻言先是意外了下,接着微微蹙眉:“他死了,您去干什么?”
董娥:“邹莽原自己在家。邹大山一死他家就只剩下邹莽原一个,柳安的人怕是会找他麻烦。”
董娥说完又要走,再次被覃子朝拦住:“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顿了下,“我跟您一起。”
董娥原本想让覃子朝留校好好复习,但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迅速点了下头:“那走。”
覃子朝跟在董娥身边,也顾不上违不违反校规校纪了,拿手机给江闻皓打了通电话,让他今天在宿舍里乖乖呆着。
江闻皓原本被吵醒后不耐的鼻音在听覃子朝说完情况后,沉默了几秒,撂下句:“校门口集合。”
果然在覃子朝和董娥赶到门口时,江闻皓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柳安县的公交站。
车门一开,董娥最先冲了出去,直奔着邹莽原家的方向跑。
江闻皓和覃子朝对视了眼,也都紧忙跟上。
三个人跑过一道转角,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邹莽原家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大门。
穿着粉衣服绿裤子的秧歌队手里拿着带亮片的大扇子,边扭着十字步,边跟随着敲锣打鼓用一种古怪的唱腔高声唱着:
“阎王爷爷开了眼呐€€€€!
快快打开鬼门关€€€€
十八地狱十八层呐€€€€!
牛头马面不留情€€€€
刀山拔舌下油锅呐€€€€!
让那恶鬼不翻身€€€€
从此人间亮堂堂呐€€€€!
再也不怕那邹大山€€€€
……”
后面还有很长,但基本都是方言,江闻皓听不懂。
几个中年男人已经扛来了木桩,喊着口号用木桩的一端重重撞向邹莽原家的门板。
哐!
哐!
一声巨响,大门被彻底撞开。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声,队伍乌泱泱地朝门内涌去。
董娥身材矮小,混在拥挤的人群里险些摔倒。幸而有覃子朝和江闻皓将她扶住。
三人跟随人流一起进了屋内,江闻皓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邹大山遗照下,一身黑衣的邹莽原。
“邹大山呢!”有人怒骂,“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
“不行,非得剁成肉酱喂狗!”
“我看狗都不吃!”
邹莽原缓缓抬头,朝人群扫了眼,接着朝卧室努努下巴:“就在屋里停着,去吧。”
叫嚣的人没想到邹莽原会这么说,真让他们进屋时反而不敢往前走。
邹莽原的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意,歪着头问:“人都凉了,怎么还怕呢?”
前来闹事的人被他这么一挑衅,觉得面子受挫更加愤怒。带头的男人用铁锨狠狠砸了下墙壁,嗤笑道:“开玩笑!老子还能怕他一个死人不成!!”
“那进啊。”
带头的男人眼睛转了转,转身梗着脖子对众人说:“邹大山都死了一天了,这会儿那屋里肯定都是细菌!我们才不傻,不进去!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邹大山活着不让人安生,死了还想传染我们!这个杀千刀的东西!”
“简直坏透了!”
“坏透了€€€€!!”
“坏透了€€€€!!”
义愤填膺的人声中忽然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在此起彼伏的怒骂里显得分外明显。
吵闹声不由静了下来,只剩下那笑声频率单一的回荡在屋内。
带头男人被这笑声搞得有些€€得慌,手一指邹莽原大骂壮胆:“小兔崽子,你、你笑什么!”
邹莽原像摇着头,唇边的笑意越放越大,整个身子都在跟着发颤。
突然,他的笑声一停,抬眼直勾勾盯着带头男人:“贱不贱呐。”
“你!”带头男人要说也是柳安县数一数二的爆脾气,在此之前根本没被这么当众羞辱过。更何况骂他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
“邹家的,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人头耸动了下,又有人听不下去了。
“还有没有家教啊你这人!”
“呸,邹大山的种能有什么家教!我看这小子比他爹还坏!”
带头男人一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朝地上恶狠狠吐了口唾沫,捋起袖子骂了句:“奶奶的!今天我就先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王八羔子!”
他说着一捋袖子,上前一把拎起邹莽原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邹莽原两脚离地,在半空中使劲蹬着,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阴森森瞪着男人。
男人更气,将他“咚”的一声撞在了墙上。邹莽原的后脑勺使劲磕向墙壁,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额头上暴出青筋,死死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因被卡着脖子变得沙哑不堪。
“你们这群人……邹大山活着的时候你们不敢惹……他死了你们还是不敢……你们就只会欺负比你们更弱小的人……太恶心了,你们太恶心了……”
男人扬手就甩了邹莽原一个大嘴巴。
邹莽原的脸狠狠侧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
嘴皮和鼻子都被打破了,往外渗着血。让他本就阴森的笑脸变得更加可怖。
“打得好!”人群里有人带起了掌。
“再打!把他爹以前造的孽都还给他!”
“打€€€€!”
“打€€€€!”
“打€€€€!”
男人朝手心里啐了口,抡圆了膀子又要抬手教训。
拥挤的人堆里突然发出一声沙哑却洪亮的声音:“别打了!”
邹莽原此时的半张脸已经高肿起来,眼皮有些睁不开,半耷拉着努力向上抬了抬。在看到来者后先是一怔,接着咬牙喊:“滚!!你他妈不用在这儿假惺惺!”
前排的人群被猛地推开,董娥从中钻了出来。
“董…!”江闻皓本想拉住她,但也不知道董娥怎么突然一下有这么大的力气,硬生生挥开了自己抓他的手。江闻皓赶忙跟覃子朝使了个眼色,覃子朝点了下头,两人一起从最后面挤向前排。
董娥冲到带头男人跟前,伸手就去掰他的胳膊:“他就一个孩子,你们可真下得去手啊!”
男人知道董娥是云高的老师,知道她的社会地位高,也不敢太造次,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粗声粗气地说:“董老师你退后,别伤着你。”
“你快先把他松开!”
见男人还在犹豫,董娥一跺脚:“不是我说你,你这年纪都可以当他爹了吧,这么打孩子丢不丢人?!”
“邹大山的野种就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