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56章

由朕来做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好了。

然而少年抛下了已给他安排好的锦绣前程,离开了疼爱他的家人,又千里迢迢追回来,满脑子热血上头考了经廷试。

不得不说,他在看到那一张张秀整严谨的试卷时,他的心就已败得一塌糊涂了。

只有他才知道这天性跳脱的少年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将自己那些一塌糊涂的经义捡起来,去学那些圆熟的起承转合,去熟练运用那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去和其他臣子一般娴熟使用颂圣的套词,来写出一篇篇符合方方正正朝堂要求的策论,他那么辛苦地削去自己身上那些不符合正统旁枝逸出的蓬勃花叶,却让自己变成所谓的“栋梁之材”,好来到他的身边。

他见过太多的朝堂奏对,他自幼登基,懂事就开始读折子,娴熟应对太多比自己年长的权臣重臣,他早就告诉自己,臣子们效忠他,是天经地义的,他是天子,受命于天。

然而只有面前这个少年,敬他爱他,是因为他是九哥。

他扶着许莼的腰,抬头回应许莼,许莼感觉到九哥的回应,越发激动投入,谢翊伸手慢慢安抚地拍抚他的肩膀,等他冷静平静下来一些,双唇分开,才低声道:“好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再来说话。”

许莼伸手很快解开衣袍衣带,连鞋袜都脱了光着脚站在那里,看着谢翊,心里却仍然只有一个想法,九哥现在为着体面哄我走了,明天一道圣旨,我就再也见不到九哥了。

谢翊却只以为他平静了,从座椅里站了起来走出来,一边整理身上被许莼弄皱的衣襟衣带,一边想着叫苏槐他们进来服侍许莼整理。

却见许莼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仿似决绝孤狼一般,他微微一怔,笑着安抚他:“先换了衣裳,喝点热汤……”

许莼却还是再次过来抱上了谢翊,将他推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垂头道:“九哥,你幸了我吧,这样明日你便是把我砍了头,我这一生也值了。”

谢翊心里痛楚怜惜:“不要如此自轻自贱,我怎会如此待你。”

许莼看着他,神情满是谴责和不信,却伸手去解谢翊的外袍,他不过穿着葛纱单袍,一解便开了,但许莼却忽然怔住了,灯下谢翊肩头瘦削,瘦骨支离,肌肤上还有点点红印,这是刚刚艾灸过的印子,他曾服侍过谢翊将养毒伤,再熟悉不过。

他伸手想去触碰,又不敢,低声道:“九哥,你病了?”

谢翊伸手轻轻拢了拢衣裳,却将许莼揽着引他睡到身侧,一只手摸到他手臂硌着臂环,低头看果然薄纱衣下是那龙鳞臂环拢着手臂,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有点小风寒,将养几日便好了。你不要担心,陪着朕歇歇吧。”

许莼侧过身,找到了熟悉的姿势,靠着谢翊怀里,低声委屈道:“然后明日就把我发配去粤东市舶司?还是哪个旮旯角?君威莫测,我只能谢恩?”

谢翊叹息,和他解释:“你不在闽州,又本就擅长经济,非要入朝的话,在户部做不出什么成绩的。朕给你挑市舶司,是为了你好,你正五品官职,到市舶司任主事,这才能有实打实的政绩。朕正打算将镇守太监都逐步撤回来,市舶司改由地方官员任职,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官员来替换。”

许莼听了才低低道:“可是我想陪着九哥。”

谢翊道:“户部全是些案头功夫,每日计算米粮,应付各地粮草,你去那里学不到什么,只学会一肚子的官僚习气,市舶司最合适你,津港市舶司吧,离京城很近,随时能回来。”

许莼将信将疑看着他,谢翊有些无奈,知道这次把他伤得厉害了,这是不信朕了。

他伸手慢慢抚摸他的眼睛,那里睫毛尚且还湿漉漉的,眼圈通红,也不知哭了多久,便拿了薄毯拉过来盖着他们俩:“不和你开玩笑,你若不信的,留在宫里住几个月,过了中秋,再派你出去,如何?任期也就三年,你做出些成绩了,回来朕才好提拔你。”

许莼大喜:“九哥肯留我住宫里?”

谢翊道:“竹枝坊那边过来便是了,我让方子兴带你进来,就宿在朕寝宫,行了吧?”

许莼这才讷讷:“九哥不怪我欺君僭越就好。”

谢翊哭笑不得,现在倒想起来欺君僭越了?他倒也不知如何和许莼说那些大道理,原本打点好的全都用不上,他只好道:“你如今要侍君,忠心耿耿,但若是明日又和朕说,后悔了,要做回君臣,那才叫欺君。”

许莼伸手抱住谢翊,不再说话,但手臂始终紧紧揽着谢翊,两人相拥着,听到外边夜蝉声偶然一两声,蛙声阵阵,与虫鸣声此起彼伏,许莼忽然听到了若有若无哗哗的雨落的声音,一抬头却看到榻上床头悬着他送来的雨棍,风吹过沙沙水声。

他心中一软,头又靠近了谢翊肩膀,低声道:“好似去年在别业的时光。”那时候只觉得两人情好,他刚刚得偿所愿,只觉得幸福圆满,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当时欢悦,平生足矣。

没想到一年之后,他竟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举,一点也不体面地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命都不要了,非要逼着帝王给他许诺,原来求而不得是如此酸楚难受,原来放手并非自己想象的如此容易,他既得到过,岂能轻易放弃?少不得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谢翊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却是试试他有没有发烧,低声道:“睡一会吧。”这么难走的路,怎么非要选呢。

作者有话说:

一、心中叫了卿卿,赶去闽州,却又止步,是因为犹豫挣扎害怕终于被理智战胜,于是决定放手,所以返回。是爱重才要放手,并不是厌弃,所以哪怕放手,心中也是要喊卿卿的呢。皇帝就是这个嘴硬。考题当然就是海事学院没钱没人没老师的难题,许莼圆满答了呀,虽然是嫁祸给了武英侯,但也顺水推舟选了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许莼是直觉型选手,以敏锐的直接和行动力来工作,谢翊是谋略型选手,谋定而后动,两人能够心心相印,也是一种互补。谈不上什么冷暴力,而是一方以为是体面放手,对方若是原本就惧怕,自然也就心照不宣退却,各自安好,毕竟两人从未当面揭破过身份,就可顺水推舟相忘于江湖。

二、高位者为了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贯彻执行,就是要准确强硬的一以贯之的命令,不能朝令夕改,不能心软的。更坚决更执着的领导者也更容易聚集拥护者。一旦做决定的人犹豫并且被下属看出来了,指令就很容易被执行走位。比如九哥这次的心软被亲近的苏槐看出来了,他的命令也就无法执行了。但是毕竟是人不是机器,总有七情六欲,从这一方面说,谢翊其实就是个并不足够冷酷的决策者,反而是被太后、摄政王、国舅和文臣们因为各自的理由故意将年幼的小皇帝培养成“圣人”一样的仁君,被架上了那个高高的位置,一时半会下不来,所以他有明君圣人的道德感包袱太重,无法正视自己的人性,也对所谓的“史书”、“青史留名”“谥号”这种东西非常在意。那是因为古代正统朝廷,对这些就是非常在意。传言魏征“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褚遂良者“,唐太宗大怒觉得他是为了在国史上用皇帝的错误来体现他的清名,于是愤怒推倒魏征墓碑,并且取消公主和魏征儿子的婚事。还有历朝历代皇帝确实是时时有勉励臣子们青史留名、给文正谥号,死后配享太庙、凌烟阁之类等等,属实是常画的大饼了,就是连皇帝本人都很向往的大饼啊。

三、为了突出九哥的性格,前面已经铺垫了很多的细节呢,比如因为被诬告杀了摄政王,想到可能会被扣个不好的谥号,就愤而反抗。比如一直挺嘴硬的,但是其实心软重情,明明被生母伤害,仍然抱着幻想。

四、全文就这一点点酸酸楚楚小波折啦,不酸不楚没点波折哪里显得甜分外甜呢,这还是文案重要情节,得好好写哇,潦草写了并不好看呢。后边就是君臣朝堂夫夫联手事业线了,很甜很治愈很轻松的哇,还怕太平不好写呢。

第88章 好哄

许莼入睡很快。他白天那听到范牧村说话后的一股憋了太久的怨愤冲上胸口, 熊熊烈火冲上头让他一时不管不顾直接骑马去了宫门口,然而毕竟一贯心里不大存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得了谢翊宽慰后, 他放松下来, 依偎着谢翊很快便睡沉了。

谢翊本来心中反复,他原本入睡困难, 择席毛病已多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奇怪的是看着许莼像只流浪猫一般蜷缩在他身侧鼻息轻悄, 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夜里谢翊醒了一次, 咳着坐起来, 许莼立刻也睁开眼睛起身看着他, 外边伺候的内侍们都进来服侍着谢翊喝了水吃了药,许莼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能拥被看着, 谢翊喝了药咳嗽平静了些转眼看许莼,有些无奈道:“只怕这病气传了你,昨晚看你这般, 不好说让你在别的房间睡,要不还是去侧边€€子那里歇着吧。”

许莼坚持道:“我陪着九哥€€€€九哥这样明日别上朝了吧?”

谢翊摸了摸他头发:“没事, 已好了许多了,明天有个治河的折子内阁要议。你呢?明日打算做什么?”

许莼靠着谢翊肩膀, 想了一会儿:“本来和范探花约了校稿的, 然后张大哥那边送了些东西过来, 本来要送给状元探花的, 贺大人知道我回京了也便约了一起过去, 在闲云坊那边安排了房间。然后有空再去沈先生那里坐坐。”

谢翊道:“嗯,印书坊这事是得好好做起来,你回来无聊的话可以去御书房那里看看有什么书,想刻印的就刻去吧,另外牧村那边也有不少国舅从前的藏书,你也可以和他要一些。”

许莼道:“范探花好像有心事,回来见了他两次,都是心事重重的。”

谢翊道:“嗯,顺亲王谋逆的证据,是他查出来的,但他和谢翡又算得上好友,因此心中不安吧。”

许莼:“……”

谢翊低声道:“这就是朝堂,你可能会有意或者无意间,与老师、朋友渐行渐远,甚至成为仇敌。”

许莼闭了眼睛,睫毛却微微颤抖着,谢翊低头看着知道他是想不想听他再发散到君臣上,史书不绝于缕,君臣从信任到交恶。

谢翊慢慢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想着本想着在闽州慢慢攒上军功,来日军功入朝,封个一字并肩王,但如今他既要换条实务的路子走,那也不是不行。虽则不如军功封侯拜相快,但海上凶险,他当时也是十分不舍,如今回到朝中,朝堂自然是另外一种凶险,只是有他护着,总能稳稳地走上几年,实务通了,再领军职,他本就是世袭武职,总有机会。

他原本多思多虑,一时沉浸在思绪中,已想了数条路来。

许莼却又偷眼看他,看九哥刚咳嗽过,面颊还带着些潮红,虽然消瘦了些,却仍然清如雪冷如月,他伸手又悄悄握住谢翊的手腕,慢慢摩挲着,自别业匆匆一别,他已一年多未见过九哥,如今这么紧紧靠着,他年轻情热,不免有些浮想联翩起来。

他一动兴,谢翊便发现了,忍不住又笑了声,许莼面红耳赤,闭了眼装睡。谢翊却想到:自己在这里为他的前途思虑万千,他却又只在想着和自己情好,虽说是同床异梦,偏又显得自己汲汲营营,对方只一心想着自己。

一时他心里柔软,低头去吻了吻许莼的额头,许莼睁开眼睛看着谢翊,低声道:“你还病着。”

谢翊道:“我没事。”许莼却十分坚决,按住了谢翊的衣襟:“九哥,我要与你天长地久的,九哥千万珍重身子,不可和从前一般万事不在意。”

谢翊无奈:“好。”

两人低声说话,渐渐有了笑声,后来便传了水。

帷帐外间苏槐拎了一晚上的心好歹定了些,擦了擦汗心想着这几个月的煎熬,可算能歇上几夜了,要知道这位主儿不安宁,天下震动啊!再没有比他更清楚乱世是什么样子了,早些年算不上乱世,外边却也满地饿殍……他苏氏一族被问罪,就是因为他父亲私开了粮仓……

皇上虽然年幼,却是天生英主!眼看着如今天下定了下来,这位主若是有个万一,谁知道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

天未亮谢翊便又起了身上朝,许莼还睡着,谢翊出来一边换了朝服一边低声道:“不必吵醒他,等他醒了让方子兴从后门送他去竹枝坊,让方子兴管严些。另外……”

谢翊走了出来随便吃了一碗燕窝银耳羹,便道:“今后这岁羽殿这里多添一份份例,衣食住行都和朕一样安排,一会儿问问他中午回来吃不,前些日子让你重新再理一遍宫里人手,安排得如何了?”

苏槐道:“顺亲王事出了后,又清了一遍,各宫无人住的尽都裁撤了,之前按您的旨意,太后出宫后,太妃和老太妃们无子的也都尽迁去了西宫花园那里供养,中间门落了锁,和这边不通行的,要过来必得有陛下手令。老奴一会儿再申饬排班一回,将伺候的内侍都安排好。”

谢翊抬眼看到方子兴已站在外边,吩咐他道:“禁卫按朕的例再派一队跟着许莼,后边竹枝坊设入宫禁内安排防卫。”

方子兴应了又道:“从去岁陛下住在那边的时候,竹枝坊就一直按宫禁管着的。如今也不过是再增加些人手跟着世子罢了。”

谢翊又道:“昨日宫门口都吩咐过了吧?”

方子兴道:“吩咐了,当时负责值班的禁卫队长之前见过世子的,知道不好便已请了他进了第二道宫门,没敢真让他跪在外边,且当时宫门已要落钥了,宫里又无宫妃,并无人进出,只咱们兄弟自己知道罢了。”

谢翊点头,却也知道方子兴一贯在这上头是让人放心的,去岁出事,太后也知道要先调开方子兴才好下手。

方子兴却道:“定海能叫回来了没?”

谢翊道:“回吧,继续让他跟着许莼,吃了这次亏,今后长点心眼了。”

方子兴道:“排班可以排,但是人还得加点。之前只顾着皇上,皇上还经常轻车简从,不爱带人,前个月又送了十个人去闽州读海事学堂去了。如今多了世子,排班上就有些紧了,得再提些人上来。”

谢翊道:“把定海和春溪叫回来,外边暂时也够使,你只把车驾和日常安排一下便差不多了,朕最近出宫少,人你自己挑着吧,中秋后他去津港市舶司,你一方面安排人跟着,另外问问你哥,粤东市舶司那边挑个人来给许莼用着。”

方子兴:“还是要世子去津港?”

谢翊道:“嗯,所以你挑着人吧,恐怕会经常来回京津两地。”

方子兴道:“世子这就被哄好了?真好哄。”

谢翊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唇角却微微带了点笑容,进了内阁议事不提。

第89章 凤翔

这边许莼睡到窗外阳光大亮, 起身听到雨棍沙沙,拥着被半日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外边五福进来笑着问他:“世子早膳想用点什么?皇上上朝去了, 说等你起来了用了餐便让方大人带您出去。”

许莼道:“方大人在等我吗?”

他连忙起了身, 五福忙道:“不着急的, 世子慢慢用,方大人跟着陛下到前朝去了, 说了你好了就有人去通报他的。”

许莼对宫里十分陌生,但五福和六礼都是熟的,端水过来给他洗漱, 换衣裳, 他看着那衣裳有些大, 愣了下:“这是谁的衣服?”忽然想起他进宫匆忙, 也没带小厮,春夏秋冬和定海都被扔在了闽州……

六礼笑道:“是尚服局夏天新制的皇上的衣裳,还没上身呢, 昨晚苏公公让人临时赶着改了下,世子看看可合适不。”

许莼看除了贴身穿的丝中衣,外边的是玉色葛纱袍, 细看上边用银线挑着祥云纹,想到昨夜看到九哥穿的也是这样衣裳, 心里微微有些喜悦,便起身洗漱换了衣裳, 六福过来替他梳了头戴了卷云银冠, 又用了早膳, 果然就看到方子兴穿着一身晃眼的麒麟飞云服来了。

许莼看到方子兴便想起昨日那一场大闹, 有些面热, 方子兴倒是十分自然问他:“先去竹枝坊吧?上次你送我的药好使,兄弟们都说喜欢,再给我弄一些吧。还有你去南洋后让人送回来给我的酱,里头有一瓶红葱酱,这个拌面好,放宫里值日房,都被别人蹭光了。另外还有那一缸子的柠檬腌渍醋小鱼,我嫂子爱吃,说是开胃,看看还有不。”

许莼连忙笑道:“药都是船上常配的,方大哥喜欢,我让他们再送一些。酱我回去看看,若是没了我让他们再送一些,或者我让六婆仿着那味道试着做一些别的食物给您带回去给公主。”

方子兴随口道:“旁的有没有也没关系,就我嫂子的事麻烦了。”带着他从岁羽殿出来,许莼转头看了眼那匾幅,想起之前听谢翡和范牧村说岁羽殿的时候还有些羡慕,原来昨夜自己就宿在这里了。

方子兴看他看那横幅,便道:“陛下自己写的,他小时候和国舅读书,还有范牧村陪着,就好这些书啊画啊典故啊,看着头疼。我本以为你和我一般,没想到昨儿听说你考了第七名。”

许莼:“……”他笑道:“方大哥这么说我真羞愧了,是足足跟着沈先生白天黑夜的学,连晚上做梦都在背书,幸好就这一次,若是不过我真的也再不能来第二次了。”

方子兴兴致勃勃:“沈梦祯真的这么认真教你?看来还是皇上镇得住€€!??

许莼一怔:“是皇上让他教我?”忽然反应过来当然是了,他帖子本来是给的方子兴,当时还不知道是方子兴乃是一品武将,皇帝近臣,哪家大臣敢让他陪客。方子兴接了帖子却什么都没说,转天变成了沈梦祯来,还在宴上和李梅崖针锋相对吵了一架。之后的太学选拔,沈梦祯就成了自己的先生……

竟然这么久以前就如此辗转为自己学业筹谋,他当时还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儿啊。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些酸酸甜甜来。

方子兴可没注意他这些千回百转,尚且还沉浸在自己回忆中:“是啊,从前我进京伴读,因为和沈家是世交,我爹就托了他家照顾我,小时候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他爹当时还在,说他学问好么,让他教我。结果他可恨得很,总嫌我学得慢,整天骂我木头。现在居然真的把你给教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皇上厉害还是你厉害……”

许莼:“……”

穿着黑衣的麒麟武服侍卫牵了两匹马过来,方子兴翻身上马带着他道:“我先带你走一圈后山,这里是皇上平日喜欢一个人跑马的地方,今后你可以从竹枝坊后边穿入御林里,再从山路沿路绕过来便直接到了岁羽殿了,禁卫们都已叮嘱过了,你可一路通行。”说完拿了一块腰牌递给他:“这个陛下让给你的副牌,凭此符可调动禁军,若是进来碰到不认识的拦了你,出示这块牌就行。”

许莼接了那牌,看到上面刻着凤翔两个字,方子兴道:“这是凤翔卫,以后专就是护卫你的了。”

许莼一惊,方子兴道:“禁卫亲军十二卫,全都是陛下亲军,不受兵部制约。龙骧卫和虎贲卫一明一暗,平日专管陛下,护驾侍卫,现按皇上的例,你身边也留暗卫,定海就是虎贲卫的,如今他不在,我另外派了两个人跟着你,不必在意他们,一般不影响你出门。”

“此外,鹰扬卫、天策卫主要出外勤,管查察缉捕等事;羽林卫主要是勋贵子弟进来镀镀金的,一般管仪仗典礼祭祀等,平日不怎么排班当值;豹韬、飞熊卫管宫城禁卫;振武、宣武卫管京城禁卫,营地在京郊。”

“武德卫、神武卫,这两支卫队比较特殊,是由内侍太监提督苏槐掌着的,也在宫里掌着四门防卫。”

许莼听了一会儿,在心中数了数卫队的数量职责,慢慢回过味来,这凤翔卫,想来是护卫皇后的,面上微微一热,握了那块牌只觉得有些烫手。方子兴却已纵马起来:“走吧,一会儿日头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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