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72章

盛夫人心事重重道:“还想与你合计幼鳞婚事的事, 他爹还要一年出孝, 但上门暗示说亲的已是络绎不绝。若说没好的也就罢了, 偏偏门第才貌无一不好, 我心里实在犯难,他还是嫡长子,他不说亲, 后边许苇和两个妹妹都不好说亲。如今也都快到年纪了。”

盛同屿抬眼看了盛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道:“珊瑚,平日看你是一等一聪明人, 如今到儿女上怎么犯糊涂起来了?幼鳞加冠,圣上亲临加冠。我不过是个白身, 就算长洲是个五品小官,御前统领方子兴亲自出来招待, 据说上次长云长天来, 这位方大人一样亲自招待的。这没有上面那位开口, 谁敢指使方大人?我留心看了, 武英侯也都不敢使唤他弟弟的。”

盛夫人微微一怔, 盛同屿道:“幼鳞的婚事,必由上出,你不必看这个,不若先看许苇和两位姑娘的亲事吧,我建议也不必找太高门,如今已是帝王宠臣,不必再蓄意结交,倒招了忌讳。”

盛夫人茫然道:“我只是想着皇上需要咱们盛家帮忙开海路,重用幼鳞。那这亲事……”

盛同屿道:“我记得上次来,你与我说过他似好南风。”

盛夫人懵然道:“虽是如此,但我细心留心观察他与身边小厮,并无苟且暧昧,且这一年来十分勉力向上,读书明理,还得了朝廷重用,我想着,他许是收了心,但我和他生疏,想着让长洲有空私下问问看,他可有喜欢的女孩儿。”

盛同屿摇了摇头,妹妹那日没有见到皇上亲临加冠,因此绝对不会想到哪一处。

那一位尊贵天子竟然如此年轻,他也算见过无数英才,与他们盛家做了亲的榜眼张文贞文秀俊逸,过来送亲的张家子弟个个犹如玉树临风。加冠那日堂下更是有着状元贺知秋,亦是丰姿洒落,矫矫出群。

但哪一位比得上那位天子的姿仪天出,深沉如海?

冷面天子亲手替幼鳞加冠,幼鳞抬眼与他对视之时,天子竟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语气蔼然,倒像是哄孩子一般,那其中的珍重爱惜,难以言表。

旁人只以为这是简在帝心,但他们为幼鳞家人,又知道幼鳞喜欢男子,这一幕落在眼里,再加上盛家这一段时间的莫名发家,盛家长孙的官身,江南世族张氏的联姻,桩桩件件一印证,盛家父子心中早已洞然。

虽不敢妄加猜测,但帝皇独断深沉,他们岂敢捋龙须?

盛同屿慢慢开解妹妹:“幼鳞如今已长成,你早已管不了他了,依我之见,此事也切莫插手,你只替他打点好一切让他无后顾之忧了。你看如今他立刻就要赴任为官,官场上的事,我们也不懂,只能由着他跟着他师长一路去了,所幸如今陛下眷顾,官道应当暂时无忧,只看陛下究竟是要幼鳞做什么事了。”

盛夫人有些茫然,又有些震惊,仿佛一时没有转弯过来,盛同屿拍了拍她肩膀:“珊瑚,就和从前一样,你有你的路,幼鳞有幼鳞的路,你让他放心大胆自己去走。”

盛夫人却仿佛霍然明白了一般:“皇家该不会想招幼鳞为驸马吧?但今上好像还未有公主,难道是别的皇室公主?武英侯有透出什么风声来吗?”

盛同屿:“……”

妹子这神来一笔让盛同屿也有些语结,仔细一想横竖也都算是皇家的人,盛同屿也不敢解释太多,毕竟那点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谁敢妄测君心?但此刻幼鳞显然已自己走上了那条不能回头的路。盛家已别无选择,盛同屿只宽慰妹妹道:“不必瞎想,对幼鳞总是好事一桩,你且让他专心赴任为官便可,婚事都由他自己做主就好了。”

盛夫人眼圈微微发红:“我何尝不知道前边未曾好好管教他,后边也没资格管他了。但我终究也是希望他过得舒心畅意的,他若是还是有那些毛病儿,真和那地位尊贵的人一起过日子,人家会容他忍他吗?”

“咱们娇养长大的孩儿,怎舍得让他去受那些贵人的气?倒不如找个低微门户的,又或者越性他真喜欢男的又如何,咱们盛家也不差钱,便喜欢,只要品行好样貌周正,就给他合籍了对外只说认的义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又如何。犯不着去受皇家的气,恐怕见一回还要跪拜磕头,低声下气做小伏低的……”

盛同屿:“……”

自己这个妹妹精明要强一辈子,虽然此事上稍微欠了些敏锐,但也不能怪她在内宅中,又未曾睹过天颜,一时思想不到,但异曲同工,歪打正着,竟一句话说穿了这点隐忧。

他们父子私下合计,何尝不为此担忧?那何止是跪拜磕头做小伏低呢?那是见面要三跪九拜,惹了不快翻脸便能族诛的……但如今已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宽慰盛夫人:“千金难买心头好,若是幼鳞喜欢,那也便随他去了,你也说了关起门来过日子,谁知道如何呢?说不准是咱们幼鳞这样性子可人疼,两人相敬相爱,相知相守,比咱们一般夫妇还要过得好些。咱们幼鳞,可是有大福气的,那可是天后娘娘赐了梦兆的,能是一般人吗?”

只看皇上那宠信心疼的样子,出海还千里迢迢送了个护卫过来,不顾官职低微借着武英侯的幌子亲自来加冠,亲自赐了字,那字还专程应了梦兆,显然也是深以那梦兆为吉兆的。

长洲回忆起来,今上曾专门垂问过,那梦里天后扔下的,是龙鳞还是鱼鳞,这显然是往心里去了。更不必说那疼惜是发自内心的,论起来他们盛家待这位外孙的栽培,都未必如这位圣上用心啊!

只看靖国公府原本这一摊子婆婆庶子的糟心事,上边不过轻轻一弹指,便已灰飞烟灭。

再看看幼鳞这一年来脱胎换骨,入太学,考荫官,出海历练,这全是圣上用心栽培,靖国公府和盛家两个大家族,都不过是圣主为幼鳞一个人铺垫而花了心思铺路,这是天恩浩荡,他们虽是商户人家,亦知不可背恩负义,更不敢仔细想帝王和自家小辈的关系,只要有一丝不敬的念头,都觉得是轻渎。

盛同屿又小心宽慰了一番盛夫人,又问靖国公的事:“他如今似是痛改前非的样子,酒色上断绝了许多……看着稳重多了。”

盛夫人淡道:“这也与我无关,他那是见了皇上亲临加冠礼,自觉自己挣了脸面,皇恩浩荡,不敢再行差踏错,如今只由着他玩水叠山,两不相扰,于我已算是畅快日子了。”

盛同屿点头知道自家妹子决绝,想来夫妻貌合神离,但如今上无婆婆,再将几个庶子庶女之事操办了,日子也过得十分不错。便又安抚了盛珊瑚几句,便才离开,回去刚要再叮嘱几个儿子待幼鳞小心仔细些,却看到许莼正和三个儿子在国公府的花园里射箭。

只看到夕阳下许莼站在那里腰身笔挺,肩宽腰窄,双腿修长,拿起弓箭来拉开弓时,气势立刻变了,而他一侧的定海则沉默站着,双目却不离左右,忽然伸出手来按了按许莼的手臂,显然是在纠正他的姿势。

长云看着许莼,也拿着弓箭,皱着眉头却似乎在和定海争论这个姿势的优劣,长天手里拿着弓箭比划着,面上神情跃跃欲试,神采飞扬。

盛长洲站在一侧笑着看着他们兄弟仨,到底是成了婚当了官,虽然站在旁边,却也有意识地目光不离箭左右,显然也是在保护着三兄弟。

明明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在这一年内仿佛忽然都忽然变得更优秀了,盛同屿站在一旁,眼眶微微发热。

许莼很快发现了舅父,笑着打招呼:“舅父,从阿娘那里出来了?晚上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做了海鲜盖面和鱼肉馄饨,舅父一定会喜欢。”

盛同屿笑道:“幼鳞费心了,马上就中秋了,最近吃得也腻,不若清清淡淡做些萝卜青菜倒还好。”

许莼刚要说什么,却见秋湖小跑着进来道:“小公爷,千秋坊罗管事那边派了人来传话,说那位秀喜班的班主想见您。”

许莼一怔,带了些歉意看向盛同屿:“舅父,我这外边有些急事,先处理下,舅父和表哥们不必特意等我,到了时间便先用饭,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去见了人办了事,立刻便回。”

他匆匆行了礼便离开了。

盛长天问道:“秀喜班?听着像个戏班子的名称。”

盛同屿道:“不必多问,定是有正经事的,幼鳞不是那等胡闹之人了。”

盛长洲道:“我看他这些日子确实好像在办什么重要的事,心不在焉的,晚上似乎总出府。春溪也不见了,问了夏潮几个,都只说幼鳞有差遣,出去办外差去了,赴任前必定能赶回来,幸好身边还有定海,否则我看他这么出去也挺担心的。”

盛同屿道:“少胡猜,也不许在你们姑父姑母前瞎说,替幼鳞周全好。准备了回礼给武英侯府和方大人了没?我看看礼单。”

三兄弟嘿嘿一笑,都只宽慰着父亲,父子四人进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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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到了千秋坊,看到赵班主陪着夫人杨珠儿在包厢里等着,看到他夫妻二人都深深行礼,许莼连忙还礼道:“可接到那宫里帖子了?也只剩下两日了,幸而昨日我看你们戏唱得甚好,想来是来得及准备的。”

赵班主满脸感激道:“这御河边上中秋演戏的演棚,一个月前就已定下了,如今听说是宫里嫌太过靡费,裁撤了一组御河边的灯棚,这才空了个位置出来,多得公子说项,竟给咱们排了进去,实在是感恩不尽。”

许莼笑道:“也是你们凑巧有这福运,且赚了中秋这一笔,兴许唱得好了,万寿节还有机会。”

杨珠儿却心知肚明哪有这么凑巧,这位贵公子,想来正是楚微说的手眼通天之人了,但贵人抬抬手,于他们普通老百姓来说便已是锦绣大道,她裣衽行礼道:“大恩不敢言谢。我回去后也时常细想那日你们所问的事,确实不得要领。”

“但今日我与夫君原本收拾了行礼想要回乡的,因着又要接着摆戏,又将妆奁摆了出来,却看到了这样东西,忽然想起这件东西。”

杨珠儿将一盒子递给他,许莼打开,里头却是一块黑漆石头,拿起来看着天然纹理却似花瓣一般,带着些光泽,他好奇问杨珠儿:“这是何物?”

杨珠儿道:“这块石头正是当年去皇陵之时,楚微出去散步拾回来了一盒子,说是看着像天然石花。当时我见着好看,便和她讨了一块,顺手放在妆盒里。回了王府后,因着大病一场,奄奄一息,当时以为自己将死,戏班子有小师妹来探病,我便将一些妆奁财物,连着这块石头一块让人送给了师兄……”她看了眼一旁的赵班主,面上生了些绯红:“便是拙夫,这憨子便一直替我留着这东西。”

“后来侥幸病好,却伤了嗓子,再也不能唱戏,再后来便是被发卖出王府,什么王府的东西都没带出去,所幸当时还有这盒妆奁让人送给了师兄,因此这块黑漆漆的石花,也便留到了现在。”

杨珠儿面上有些喟叹:“当时是饭后闲逛,我们又不能离开太远,只能在山脚的皇室庄园别苑里走着罢了。听楚微当时说是在山脚下路旁捡到的,因着和旁边的石头颜色都不一样,倒像是哪里马车经过抛洒下来的,这石头花纹别致,她看着稀奇,便捡了回来说是给我们看看。”

“我猜后来她应该也都扔了,因为毕竟后来要赶路,不太可能带着这些脏兮兮的东西赶路,回府后也没看她说过这些事了。倒只有这一块给我的还留着。生活艰难拮据时,也送去当铺让人看过,当铺老板只说是不值钱的石头,退回了。”杨珠儿显然回想到过去艰难岁月,忍不住又看了眼赵班主,赵班主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相视而笑,显然感情甚笃。

杨珠儿又回过神来,含笑道:“如今想来摄政王之事,也未必与这石头能有什么关系,我猜楚微恐怕也早忘了这事了,实在太小。我们当时在山下住了大半个月,又是冬日,每日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楚微当时也还受宠,时不时侍奉王爷,可能早就扔了。”

她看着许莼坦诚道:“但此时我和拙夫也不好再找李大人和楚微说话,毕竟……我们还是有些害怕。幸而还有千秋园在,便将这东西转托给公子,公子可与楚微对一对,或许我们老百姓想不到的,贵人们能想到。或者也全然无用,那就让公子白跑一次了。”

许莼拿着那块石花在手里反复看了几眼,拱手道:“多谢贤伉俪信任,此石便交于在下,我去查查。”

第113章 旧案

许莼看着时间, 又匆匆回了国公府,正好看到舅父和三位表兄还在用饭,他连忙笑着去坐了, 又尴尬道:“我来迟了, 怎的阿爹也不来陪舅父。”

盛同屿道:“没让他们通报, 只说你还在,何必劳动你爹, 咱们自己吃还自在。”

许莼想到舅父和三位表哥经商多年,见多识广,说不准认得那块石头。连忙拿了那匣子递给盛同屿:“舅父, 您给看看, 这是我今儿得的石头, 您认认看能看出是什么吗?”

盛同屿拿起来看了眼, 却没说话,递给一旁的盛长洲:“你们三兄弟都认认,看能认出来不。”

许莼喜悦道:“舅父认得?”

盛同屿道:“是稀罕, 但也没稀罕到认不出的程度,这东西确实市面上流得少,所以幼鳞认不得, 但黑市走私海外是有的,考考你表哥们的眼力吧。”

盛长洲拿起来看了眼显然也认出来了, 微微一笑:“阿爹,这难不住我, 看长云长天吧。”

长云拿起来看了看, 拿了佩刀刮了点粉末下来闻了闻, 将信将疑道:“看这光泽像铁矿, 但这花纹……”

长天就着他手里刮下来的粉末点了一点尝了下, 许莼脸色微变阻止不及:“长天哥!怎么什么东西都乱尝?”

其他三人面色却不变,长天安抚他,嘿嘿一笑:“没事,这味儿错不了,就是铁矿石。”

盛长洲补充了句:“是镜铁矿,中原少见,蜀中有少量产。”

看来没毒,许莼微微放了心,却又失声:“铁矿石?”

盛同屿道:“不错,是铁矿石,你看端口整齐有光泽,层层结晶成花瓣状,是高纯度的镜面铁矿石。如果偏红鳞片状的叫赤铁矿。有些会用来打磨做珠宝首饰的,还有用来做颜料,也有些地方用来治病。”

“不仅仅是蜀中会有,我记得北地幽州、甘州、冀州都有产,甘州那边甚至有座山叫镜铁山的。朝廷禁铁矿买卖发掘,因此这种铁矿石市面上很少见,所以幼鳞没见过。但是其实这铁矿是暴利,还是层出不穷有人偷偷运出海外去卖的。”

许莼喃喃道:“朝廷禁止买卖……”

盛同屿道:“自然,盐铁专卖。这是能造兵器的。”

许莼将那铁矿石收回了匣子内,心神不宁,盛同屿体贴道:“若是有急事要办就去吧,需要帮你什么不?”

盛长洲道:“天塌下来也先填了肚子吧,先把晚饭吃了。”一边就手给他盛了碗鱼汤。

许莼赔了笑脸:“多谢舅父体贴,几位表哥慢用,我这确实有些急事,我出去办了很快就回。”盛同屿皱了眉:“带上人,别鲁莽,有什么事多和家里说,别一个人犯傻。”

许莼笑道:“舅父您别多想,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我就将这铁矿石交出去给官府那边就行,剩下都是官府查案的事了,只是这东西得赶紧交出去,以免打草惊蛇了。”

他喝了两口汤,匆匆又出了来。只剩下盛家父子面面相觑,倒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有上面那位兜底,也有人跟着,便也微微放了心。

许莼果然一出来便往宫里去了。

谢翊还在用晚膳,看到许莼忽然这个点进来有些诧异:“吃了没?怎么忽然进宫了?”一边命人给许莼备膳。

许莼拿了那矿石给谢翊看,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笑道:“我舅父和几位表哥见多识广,想来这必是铁矿无疑了。铁矿是朝廷管制的,这铁矿石好端端如何在皇陵下的皇庄发现,恐怕事有蹊跷。侍妾们不认得,但摄政王恐怕不容易瞒。”

谢翊面色微微带了些严峻,将那块石头拿起来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看了眼许莼,转头递给后面苏槐道:“都记清楚了,拿去给贺知秋,让他找楚姬以及李梅崖核对一下。”

“另外……”

谢翊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看了眼许莼,忽然叹了声起,吩咐苏槐:“去找方子兴,让他找两个可靠人,带了密旨去传贺兰静江回京,就和他说他家的案子,有望复审。”

许莼有些诧异,谢翊看着许莼,微微一笑:“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许莼问道:“贺兰公子……和此案有关吗?”

谢翊道:“贺兰静江为将门世家,案发时贺兰静江的祖父贺兰漠、父亲贺兰岩都镇守边疆多年。贺兰一家当日被卷入谋逆案,罪名正是……私下将铁矿倒卖给北边鞑子部落,当时有人证物证,有贺兰静江父亲的手书,甚至还在贺兰家书房抄出了来自北鞑的银子。他家驻守边疆多年,家里也不少边境外族之物,都变成了证据。全家满门抄斩问罪……朕当时年幼,只知道朝廷不少臣子们都普遍认为是冤案,只怀疑是反间计。”

“但当时在边境查抄拦截下来的那一车铁矿石,是实实在在的,抓到的鞑子商户,承认一直在与中原这边做买卖,积年买卖百万之巨,贺兰家百口莫辩,但当时查抄也并未查到这许多银子。但贺兰家得罪了太后,太后必定要他死,最后贺兰将军坚决不认,他部下却受刑不过,招认说是钱都充了军饷,贺兰家自掏腰包给军队补军粮的是有,但这案发后,边将不平,一口咬定是太后屈打成招。”

许莼已回忆起来:“好像当时听说,是得罪了太后娘家……是范牧村家?”

谢翊抬眼看许莼:“你不知道当时范家煊赫到什么地步,族人在朝廷为官三品以上高官的就是十多个,且均在实权部门,兵部尚书当时就姓范,宫里的禁卫统领,也姓范。”

许莼微微打了个寒噤,忽然想起了方子兴说的宫变的那一夜,他的九哥那一夜面临的是何等强大的敌人,还是自己的生母。难怪太后如此不甘心,范家……范牧村到现在仍然郁郁寡欢不能释怀家道中落。若是九哥当时败了,面临的将是废立后的囚禁甚至猝死吧?那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政斗,九哥当时才十四岁……

谢翊道:“皇陵有铁矿,无论是挖出来的还是藏着的,都必有蹊跷。但若是宗王有参与其中,栽赃给贺兰一家那确实轻而易举。而此外……唯有里通外国,私卖铁矿,通敌叛国这样的重罪,才会能让摄政王动容并且拒绝合作。而拒绝合作的下场便是对方悍然动手……”

“一切唯有这样才说得通。若是摄政王去世,小皇帝都必须依仗宗王。因此他不需要急,他没想到太后迁怒于朕,打算废立,他也没想到太后和摄政王私通生子,但太后废立,同样也要仰仗宗王。唯有除去了知道秘密的摄政王,他们才安全。”

许莼睁大眼睛:“宗王不是无子吗?他难道私藏铁矿要谋逆?”

谢翊冷笑了一声:“他本人才能平庸,年高无子。谋逆是不敢的,但将国内的铁矿石往外卖除去谋取巨额利益,是许多世家都做过的事。其实也不单他,各地藩王私下干的也不少,只不过不知道卖给了谁罢了,都在黑市上流通。”

“朕为何能容方家,就因为藩王里唯有他们还记得有国有家,真正将这国当成自家的,虽然占据铁矿通商,却一块矿石没有往外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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