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急奏
有了早兰姑娘伶牙俐齿地翻译后, 威尔特上尉和罗夏尔使团团长陷入了难耐的尴尬中。无论任何国家,带着军舰在别人海疆外招摇,总是有开战之嫌, 这时候若是一句话没答好, 那可能就立刻就要陷入不得不开战的局面。
然而他们今日本来只是想要把自己的人要回来, 原本想着对方没有证据,他们占理。没想到他们这竟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军舰在外海徘徊, 又发现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在那里监测水位,这一个意图开战,一个间谍的名头压下来, 他们哪怕不怕打仗, 却也不打算今日就在这里被人扣下啊?
没看到那文弱含笑如温柔淑女, 说话却咄咄逼人的“临海侯”, 身后那高大的侍卫们都按着腰间的长刀吗?他们进来的时候可都被要求解了武器的!
罗夏尔一急说话就有些磕巴:“许侯爷,此事有误会,是我们未曾及时报备, 但确实是清晨钓鱼,那鱼竿上有浮标,误会了, 误会了……军舰也是我们路过要去别的地方做生意,顺路执行公务。”
威尔特上尉面上虽然倨傲之色不改, 但也知道此刻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上,若是想要自己的人回来, 此刻也不能硬碰硬了, 只能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许莼看着他们二人神色, 忽然莞尔一笑:“贵国与我国通商日久, 罗夏尔先生也是一贯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帮助, 我们在琴狮国也有不少朋友,既是误会,那想来确实是误会了。二位稍等,我这就让人去释放他们,交给你们带回去。”
罗夏尔这才一颗心落了下来,行礼道:“多谢侯爷。”
许莼却笑道:“不知威尔特上尉此次来洽谈通商口岸,有何章程呢?既然今日恰巧见了,不如一并讨论讨论。”
罗夏尔忙道:“我们还在翻译中,翻译好了便给侯爷送过来。”
许莼道:“无妨,先生也看到了,我们这里也有翻译,稍后我们的皇帝陛下要过来巡阅海防。本侯要主持接驾,十分繁忙,未必有空接见你们,不若现在就递交过来,如有意向,我正好向皇上奏报。”
罗夏尔吃惊道:“皇上要驾临津海卫?”
许莼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正是。”
罗夏尔和威尔特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威尔特上尉这才点了点头,罗夏尔这才道:“侯爷所说有道理,我们回去后即刻命人送来。”
却见一旁已有几个侍卫押着早晨刚被捆了回去的三个洋人出来,看着倒无外伤,只面上十分颓靡。
威尔特上尉原本想要借虐待之名再占点上风,结果看那三人垂头丧气却完好无损的样子,一时气结,也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气,先全身而退再说。
罗夏尔便笑着与许莼道别,许莼却道:“既然威尔特上尉带了军舰来,我们皇帝陛下过来巡阅海防之时,也会接见外国使臣的,不若到时候请罗夏尔先生和威尔特上尉一并参加大阅典礼吧?届时,我们也将在海面举行军舰演阵,演习,威尔特上尉亦可带一艘军舰一旁观看。”
早兰伶俐准确翻译了过去,威尔特上尉面色微微变了变,说道:“荣幸之至。”
一时两边各自作揖行礼别过。
一时客人送走,许莼原本带着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转头吩咐春溪:“立刻去通报长天哥,让他安排小队分头去外海侦察,看看到底来了多少军舰!”
霍士铎一怔:“侯爷不是早就掌握了吗?”
许莼面沉似水:“我随口诈他们的,只是想着他们好端端派个上尉来搞什么通商口岸?还派人去侦察海面地形,莫不会带有军队吧?果然一诈就出来了。外海茫茫,他们有心躲藏,我们未必能发现,但如今知道有军舰,那就好找了。”
霍士铎惊道:“他们莫非心怀叵测?为何还放他们离去?何不扣押下来审问?”
许莼道:“不知道他们兵力多少,他们既是侦察在先,又说是通商,恐怕也未必敢打。咱们才打仗穷了一回,哪里经得起再开战。也没有证据,扣押他们,平白给他们开战的借口。”
“且一边侦察,一边且看看他们通商口岸提的贸易条件是什么再作打算。若是能不打,还是和平通商的好。”
霍士铎道:“那侯爷邀请他们观看大阅,意图是……”
许莼道:“吓一吓他们,若是吓得他们一年数年的不敢侵犯,也就又争得一些时间。咱们炮也没正经修出几台,这几年都是侧重在民生上,经不起折腾。”
他转脸问押着俘虏出来的裴东砚:“审问出什么了?”
裴东砚道:“开始还说是钓鱼,后来分开审问。分别倒吊到了蛇洞里,和他们说谁先实话的就先放上来,另外两个人就扔蛇洞里,立刻就哭着都招了。果然是奉命测量海面,并且观察地形。”
霍士铎变色:“哪里有蛇?”
裴东砚看了他一眼:“霍大人不会怕蛇吧。”
霍士铎道:“我只是觉得这天还冷怎么会有蛇了。”
裴东砚道:“是医学馆那边养了一些乌梢蛇,说是治中风等有奇效。前些日子冬海大人命人刚送过来想要提取一些蛇毒,正好用上了。”
霍士铎松了一口气:“那可得都关好了。”
裴东砚面露一丝嘲笑,霍士铎不理他,却看许莼转身已往里头走去,霍士铎连忙紧跟着问他:“我这边有什么安排吗?我派人去监视着那琴狮国的使馆楼周围?”
许莼道:“你考虑得很周到,去吧。
阅兵一事陆军营、城守营、辎重后勤营都是你统管,也要准备好,莫要丢了本侯的脸。”
霍士铎看他不复之前的轻松神色,心里也知道此事恐怕非同小可,连忙自下去安排不提。
许莼却心事重重,如今样样事情也才上了正轨,若是此时有外洋人觊觎,又发起战争的话,那是真要把国库给打穷了。更何况北边如今鞑子也不太平,看贺大哥的意思,对方出了个枭雄汗王,统一了各部族,野心勃勃,多次滋扰犯边,但都被打回去了。若是东海这边再次不安宁,北边定然也要趁虚而入。
九哥……九哥的太平治世,可真难啊。
他如今不过是这么一个区区津海卫,这几年雄心万丈,也被消磨得没了脾气,都是东一件西一件的小事情,纵然初心不改、志向不移,到底也知道了为何当初方子静和沈先生都说他太急了,原来做事这么难,哪怕他不贪图富贵,不短视,亦还是有那么多桩桩件件的困难需要克服,那么多不同的人心需要他去协调平复。
到了下午,果然使馆那边送来了通商口岸的议案:签订贸易协定,沐朝增开与琴狮国通商口岸,开设租界,降低关税,常驻公使。细节中含有琴狮国商船可自由航行内江各口,琴狮国商人可到内地游历、通商,免征内地税。
许莼慢慢翻看着那些条例,知道对方提出来的肯定是更有利于对方的,但还是颇有些不平之郁气。
晚间,盛长天派夏潮回来禀报,果然外海有战列舰四艘,其余船舰十余艘,其中主舰装备有六十四门大炮,另外副艇装备三十门大炮,另外两艘装备八门大炮。
许莼松了口气:“这样的舰队,应该还是只是先头部队,但恐怕他们还有大部队。琴狮国来我国,也要十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他心中略微安定了些,命姜梅带着早兰和同文馆的可靠学生仔细抄写了出几份来,自己又亲自写了奏本,附上了侦察的情况、审问的口供,命人送进京去给方子兴。
果然方子兴收到了信自己亲自送进了宫里去,谢翊打开匣子仔细看了看,便命人传内阁首辅欧阳慎、武英公方子静,兵部尚书雷鸣、户部尚书罗恒睿、礼部尚书沈梦桢、大理寺少卿贺知秋进宫商议国事。
奏本在诸位大臣中传阅了一回,谢翊坐在龙椅上问道:“诸卿可有意见?”
欧阳慎道:“临海侯处置妥当,我朝才刚刚恢复,不可轻启战端,邀请他们参加大阅,以我朝武威慑之,正可战端消弭于无形,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也。”
沈梦桢道:“通商口岸的条件太偏厚于他们,还需商榷,对方由军舰护送而来,恐怕别有所图。”
罗恒睿道:“打仗肯定是不够军费的,上一次讨倭的,亏空到现在还没平。更何况津海卫那边那么多工厂船坞,都才兴建起来,如今才勉强能装配新式船只、大炮,若是打起来,岂不是白白打了这几年的基础。”
雷鸣道:“军舰不多,看起来兵力也一般,真打起来倒不怕,只怕打了小的来了大的,若是本意就是想找借口,那确实不好说。”他看武英公方子静一直一言不发,便问道:“武英公觉得如何?”
方子静刚卸任了总督,调回京还没几日,适才一直只听着诸位大臣说话,此刻才道:“许莼处置太嫩了。他们既然没提前递国书打旗号,就该雷霆手段趁夜立刻扣了船扣了人,再驱逐出境。问起来就是不知道他们哪国人,以为是海寇犯边。”
众位大臣:“……”
谢翊在上头缓缓开口道:“临海侯应该是有心与琴狮国通商,他于这海贸上也用心几年了,难得有机会,自然留意了。这通商口岸的条件,是可以商量的。”
贺知秋也笑道:“臣看许侯爷处置得很好,先拿捏了他们的间人,拿了口供,如今对方心虚,定然也不敢先声夺人,再邀请他们看大阅,这般他们知道我们有重兵在,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次陛下巡阅,不若带上几位老练谈判的官员,先拟出稿来,过去谈,也算先发制人。”
谢翊道:“可。沈卿贺卿你们二人拿这折子去逐条研究,重新拟定通商口岸的协定来,再选拔几个老练官员和吏员来。户部这边派几位官员协助。”
沈梦桢和贺知秋,罗尚书连忙起身领旨。
谢翊又吩咐道:“武英公和雷鸣回去商议下这水师大阅,既然要扬我国威,那再拿出个章程来,看看这大阅该如何行事。”
方子静和雷鸣也只能站起领旨,雷鸣笑道:“我看临海侯应已有周详安排,不若我与武英公明日便提前先过去与临海侯商议。”
谢翊道:“准。”
方子静心道:果然这群人个个都是向着许莼的,不管知道不知道内情,但必定知道皇上偏着他。
可怜瞒得我好苦。
他看了眼站在皇帝身旁的弟弟,方子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凉飕飕的,转脸看到大哥不知道为啥瞪了他一眼,摸不着头脑,衣服穿错了?还是今天忘了啥他交代的事没做好?还是嫂子侄儿那边有啥事?
第185章 迎驾
方子静和雷鸣都是军伍出身, 历来雷厉风行,家将也能干,议定后立刻便带了人出发, 原本转天就能到, 但没想到沈梦桢和贺知秋竟也和他们一起去, 加上两个文人,车马也就慢了些, 第三天才到了津海卫。
方子静没让通报,长驱直入,带着人直接入了提举宅后园, 却恰好撞上许莼在与绯月国的岩中秀月使臣在花园里赏春。
这日晴暖, 春景正美, 风日草长, 碧桃花放,许莼一身绯红春装,宽袍缓带, 未戴冠,只结着绯色头巾,腰间佩着粉青团龙, 手持着酒杯面上带着笑容倚坐在主位上,与岩中秀月在说话。座下有乐师和歌姬正奏琴清歌, 一侧还有几个青年学生陪客,个个眉目明亮, 气宇轩昂, 一副惬意赏春之景。
方子静笑了声转头对沈梦桢奚落道:“倒是名师出高徒, 沈先生昔日诗酒放旷, 如今学生也是好一派风流做派。”沈梦桢目光却落在许莼一侧已都站起来的那些年轻少年学生面上, 哪里还顾得上方子静的揶揄,只心中暗自盘算,隐忧泛起。
许莼却已看到了他们,惊喜万分,连忙起身迎接他们:“沈先生,子静哥,贺兄,还有雷大人,你们怎么来了?”面上笑容灿烂,与适才那种礼节性的微笑又全然不同,琥珀双眸里满是喜悦,一边又命人添座倒茶。
岩中秀月一看到方子静就汗毛耸起,敛了面上的笑容起身作揖,方子静看到他笑道:“原来是岩中先生,怎么?听说琴狮国要开通商口岸,闻着味儿也来了吧?”
他懒洋洋坐了下去,岩中秀月额上生了一层细汗,恭恭敬敬道:“方公爷,在下与琴狮国的使臣也有些交情,听说了有此消息,想着既是通商,自然不仅独美琴狮国,很该惠及诸国才是。”
方子静冷笑一声:“你们绯月国不是已向我朝称臣朝贡了?这通商口岸,你们可是藩属国,也想要?我天朝泱泱大国,地域广袤,物产丰富,无所不有,何须与尔等番邦夷国通商?如今四海升平,物埠民丰,不过为了教化四方,恩泽海外罢了。”
岩中秀月一阵尴尬,但到底经过大风大浪,昔日受俘,为了活命,曾在这位武英公面前屈辱许了不少诺,让了不少步,更是签了不少令他羞辱不已的口供。他知道武英公是心硬似铁,狡诈冷酷,不比临海侯和气好说,只能低声下气道:“夷州不也设了通商口岸……我绯月国国王亦愿与大沐朝友好通商,我们亦愿同样对等在本国设立通商口岸,给大沐朝商民提供友好对等的关税。”
方子静笑了声:“你倒乖觉,既然你与那琴狮国的使臣交好,这样吧,你去与其他蛮夷国家都放出风去,把我朝要设通商口岸的风声都放出去。天子将于近期莅临津海卫,我等都是提前过来准备迎接天子的。尔等蛮夷小国,若提出的条件能让天子青目,则可有机会面圣,参加大阅。陛下如日于天,光照万邦,尔等能有机会面圣,是三生有幸。”
岩中秀月连忙道:“愿为天子效命。”
方子静拿了茶杯喝茶,不再看岩中秀月。岩中秀月看这一群人显然都是位高权重,来找临海侯自然是有事的,连忙知趣告辞,而其他学生见到如此,也都悄悄向许莼作揖,都退下了。
方子静这才看向许莼:“‘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时见美人’,许侯爷好生自在啊。都听说你在这里日夜为国为君,操劳不已,陛下说起来都很是嘉勉。”
许莼并不理会他那点酸意,一张嘴便奉承方子静:“还是咱们武英公威武,我正与那岩中秀月绕来绕去烦呢,他说也想搞通商口岸,却一点没提他们能给什么。结果子静哥一来,他立刻把底牌全抖擞开了,省了我多少心!让他出去散播消息,那其他外洋使臣大概也会动心,那琴狮国看如此,未必也敢继续自傲下去。”
他一边又不肯冷落了其他人,只笑意漾颊:“还有沈先生、雷大人、贺大人都来了,可见是知道我这里难,特特来帮我的吧?”笑嘻嘻刚刚给沈梦桢奉了茶,又亲自捧了点心殷勤给方子静:“子静哥怎么没把子兴哥一起带来?”
方子静被他一阵猛夸,心底那看到他的那点怒气不由消散了些,看着许莼今日一身绯纱里头透着玉色中衣,眉眼含笑,形容秀美,风流不可方物。如今心里明白过来,一看才觉出来,果然是那一位看得上的人物,说话又得体熨帖,和他相处没人不夸他好的,只看这待人接物如此玲珑通达,似是个俗人,偏又有一股清越出尘之态,教人不觉得他俗,只觉得他诚。
论起那一位心思深沉,杀伐果断,六亲不认的,竟也栽在这小少爷手里。这么一想方子静忽然心里一阵痛快。他也知道这样的事,莫说子兴,便是许莼也绝不敢和自己透一个字,而再如何也只能是捕风捉影,谁能亲眼窥到天子床帏之事?
因此再如何不甘被蒙在鼓里这许久,他自然也绝不可能去和许莼挑明这些,此事也就只能这么含糊着过。想到此处,忽然对许莼又添了些怜惜之意,毕竟庇护教导良久,也不知道这少爷被谢翊如何哄骗上了幸臣这样的不归路,明明是块上佳璞玉,如今历练一番,越见心性敏慧,本可以行光明大道,做千秋君臣。
少年人不懂事,连皇帝也糊涂。想到此处,方子静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只教训他道:“你太嫩了,洋人欺软怕硬,见强则为绅士,见弱便为强盗,海上声名狼藉得很。咱们若是一味以礼相待,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谦逊待人,只以为我们是底气不足。”
“就该硬气点,该打就打,该怼就怼。他们蛮夷人,听不懂咱们那一套自谦委婉拒绝的。和他们讲什么礼。他们提的那些什么,都必须要在他们本国有同等待遇,譬如租界这些,他们若是也敢租地给咱们,没什么不能谈的。但他们也不敢,那他们自然会放弃。”
许莼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我也正想着如何谈判呢,只想着怎么多换他们些大炮步枪的,他们来,无非就是看中了咱们的原材料,咱们的物产,咱们的人力,那咱们怎么也得刮上他们一层油水下来,岂能任由他们开价。原来还是子静哥这一招说得最明白。”
他看向沈梦桢:“沈先生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沈梦桢道:“嗯,我来之前与户部尚书那边也交换了下意见,所谓和平通商,自然是对等条件,互通有无,他们提出什么,自然也要在本国给咱们同样提供同样的互惠条件。”
许莼道:“有先生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贺知秋笑吟吟道:“我看侯爷本来也有此打算,这才紧急奏上,陛下很是重视,这才拍了我们先过来商议大阅诸事,既要扬我朝之威,又要灭了这些洋人的志气才好。”
许莼振奋道:“我带着人列了许多条款,将互惠互利关税的货品都列了清单,若是真能谈下来,是好事,不过一来一回也不在这一两年,总之子静哥说的是对的,先以武力慑之,提了条件慢慢谈吧。若是贺兰小姐和威尔先生在就好了,可能会谈得下来更快一些。”
许莼便命姜梅将之前议好的条款清单都拿了来,又叫了盛长天等诸将领过来,就着春光,细细研究了一回当如何大阅,然后又摆下了宴席,款待几位重臣。
席上自然是觥筹交错,尽兴而散,只是提举宅窄小,盛长天另外安排了一处精舍给几位大人歇宿。许莼亲自送了他们过去,趁着无人,沈梦祯这才抓了许莼的手,私下叮嘱他道:“你如今一个人在外,须得注意些。皇上好洁,极看重臣子忠节的。你不可仗着皇上纵容你,行事上便失了分寸,届时失欢于君前,万般宠爱都变成厌憎,我也救你不得。”
许莼茫然了一会儿,才明白先生这一番教诲来,忍不住笑道:“先生,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今日这不过是陪客,而且那些都是同文馆的学生,我如今都喜欢多给学生们些机会见习。之前那不是因为那位小姐……白白惹了一身是非。我如今哪里还敢带女学生,结果只带男学生,又得了先生您今日这一顿教训。您问问师母,师母如今在四艺馆里教棋,我可是最洁身自好不过的人了。”
沈梦桢忧心道:“若不是你自己沾惹了那人,我哪里管你这些?你看今天武英公不过随口一提,估计本也觉得你青年人风流韵事,无可厚非。然而说者无心,万一皇上捕风捉影,也觉得你风流,那可如何辩白?陛下如今仍然虚悬后宫,你万不可先行差踏错了。”
许莼笑道:“先生放心,陛下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怎会放我出来?您别自己吓自己了€€€€先生如今当了爹,可真€€嗦了不少。”
沈梦桢想了想果然如此,皇帝若是真在意这些,如何会放许莼出外。又听许莼抱怨自己€€嗦,便瞪了许莼几眼怒道:“这几年我为你白操了多少心?你那银庄被挤兑,我连闺女的嫁妆钱都给你填上入股了!哪个学生如你这般能闹腾的?铺这么大盘子,步子走这么快,如何走得稳?还嫌人替你操心?我看陛下也被你吓得不轻。”
许莼听他说到九哥,连忙追问:“如何说?我看皇上一直笃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