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121章

许莼说了一串,看着谢翊只是微笑,心头忽然转过来,九哥不过是随口找个借口罢了,他别不会是心里酸了吧?九哥一贯嘴硬绝不承认的……许莼嘻嘻笑着,他也舍不得九哥不高兴的,只上前拉了谢翊手道:“九哥到这边坐,避着风些,天晚了风凉。”

谢翊道:“过来安慰安慰你,你莫要气恼了,翰林院学士是走科举正途的,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新式学堂蒸蒸日上,培养人才之速度必定比科举三年一考的速度要快许多,长此以往必定科举名存实亡。朕如今又这么大张旗鼓来巡阅,表明态度支持新式学堂,他们自然是要反对了。”

许莼委屈道:“我与那庄之湛素无仇怨,平日待文官也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他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学堂收的学生,经义法政都不通,不过是略识字会算不当睁眼瞎,能在军队工厂干活罢了,哪里就能当官了,他们就能这样害怕?”

谢翊道:“学堂才起步三年,就已经能让那么多工商农军这些从前甚至不识字的人掌握了制造这些利器的方法,能够有机会面圣,能有机会凭军功或实业进身,有机会和这些千难万险才中了进士的人一并有机会站立到朝堂之上。你以为他们在恐惧什么?你没想到你这顺手插的柳,将会长出如何栋梁。”

“上千年来经义解读,诗歌文论高下评判,都是被世家权贵给牢牢掌握着话语权。想要举业,进哪个书院,拜哪位先生,写什么样的文章迎合座师,从童生到进士,每一条路都由他们牢牢把握,层层筛选,才能在千万考生中入到殿试,得称为天子门生。朕这个天子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他们挑选好的人里头选三鼎甲。”

许莼道:“贺大哥和张大哥都是状元榜眼呢,怎么就没和他们一般顾虑?”

谢翊道:“因为他们知道朕意已决,逆流不如顺势。”

许莼道:“那庄之湛为什么要逆上意?”

谢翊道:“因为他这样才能让朕看到他,注意到他€€€€他也没说错,民智一开,士工农商,都将不安其位。内法外儒,弱民控民,此为帝王术。王纲解纽,兵火便生,内乱一起,外患则生。但他没有看到海疆外的巨轮火炮已迫在眉睫,因为他站得还不够高,譬如井底之蛙,不知外敌迫近。”

许莼陷入了沉思,不再追问。谢翊含笑握着许莼手腕:“起驾回行宫吧?对外就说你留在书院了,和朕同辇回去?”

许莼感觉到谢翊手指在自己手腕上摩挲,平日谢翊克己复礼,高高在上,此刻却温存如春风。

许莼登时心里酥如羽毛在心间拂过的,只反握谢翊的手,傻乎乎笑。

苏槐早已悄悄退出去,传辇进来。

不多时龙辇传到,谢翊果然执着许莼的手上了龙辇。许莼还是第一次乘坐龙辇,挨着谢翊坐在软榻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伸手摸了摸座椅上雕着的金龙和宝相花,又捏了捏黄丝绸垫子,然后有些失望:“帝辇就这样?还以为很堂皇富贵呢。”

谢翊道:“尚且不如卿卿的马车舒适,是吧?”

许莼嘿嘿一笑:“知道九哥俭朴,天子玉辂,那必定是很豪华的,我看过前朝的《出警入跸图》,天子大辂是用大象拉的,威风凛凛!”

谢翊拿了本书看,含笑道:“嗯,养象太耗钱了,而且修路也不容易,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若是真用象,你这接驾就太不容易了。”

许莼道:“知道九哥特别照顾我,从京里特意来看我。”来为我撑腰呢。他心里甜丝丝,靠近了谢翊往他身上倒了过去,谢翊也不顾那绣着龙的精美绸缎被压皱了,伸了手揽着他的腰,却感觉到手下隔着薄衣是青年结实的腰腹,手感甚好,不由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许莼少见他如此,越发情燃似火,知道谢翊其实是补偿自己今日受了委屈,那点委屈早就在看到九哥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但此刻有便宜岂可不讨。

他几脚蹬了靴子跨坐过谢翊腿上,膝跪于短榻上,与谢翊面对面地唇舌交接,谢翊料不到他如此大胆,但手尚且扶着他腰,也只能张了嘴任他索取,却被许莼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龙辇宽大,短榻其实十分舒适,如软床一般,许莼将他按下,趴在他身上,十分不客气将整个身体压着龙体,大逆不道地将龙袍都揉皱了,吻如雨点一般落下,谢翊只是想安慰安慰许莼,却没想到年青人不经撩拨,略一点便星火燎原,漫山遍野,这下变成了对方在放火,他难免觉得龙辇里行事如此有些不庄重,但又舍不得苛责对方,毕竟是自己先纵容了他。

天边的落日已快要沉入海面,柔和浅淡的余晖里,方子兴穿着鲜红的麒麟飞云袍,骑马在前,手向前一挥,御驾回銮。

六匹雪白的骏马额前佩着虬龙玉饰奔驰如龙,铜制的莲花花瓣车轮轧轧转动,两边的八宝滴珠垂帘摇晃着,金色的铜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辇车木厢两侧金漆绣着的麒麟、天马、瑞象、凤凰、白鹤等吉兽张牙舞爪蓄势而发。禁卫内侍宫人前后簇拥,鲜衣煊赫如云霞,冠帻交辉若星,剑戟如林,金龙绣旗轩轩扬扬。

帝王出而万骑随,群臣们各自都上了车驾,扈从而行,车驾卤簿扈从队伍前后延绵数里,慢慢向行宫行进。

到底是山路,龙辇颠簸剧烈。

许莼不知何时已躺在了柔软的榻上,一足软垂在榻边,足趾随着车驾摇摆着触碰在鲜明的羊毛毯上,他手臂被谢翊紧紧捉着压入了柔软的褥垫中,龙鳞臂环紧紧箍着。

许莼只觉得车驾太颠簸了,他一边应付着谢翊的来势汹汹的唇舌,脑海里被颠成了浆糊一团,稀里糊涂。

他看着车驾窗子帘子摇摇摆摆,暗淡的最后一点余晖摇晃着时不时照在他眼上,这让他有仿佛随时会被发现的错觉,意识陷入了迷乱。他想着外面那么多人,方子兴骑着马就在龙辇附近……还有沈先生和武英公……贺大哥、范牧村……他们是九哥的近臣,就在车驾后。

虽然他们绝对不敢窥伺车驾,但那时不时漏入的辉光还是让他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紧张,他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却又时不时被谢翊以热情的吻撬开他的唇舌。

他明明觉得应该羞耻,但偏偏又因为想到这一点而更兴奋了,而他感觉到谢翊更是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热情地安抚着他。

时间太漫长了,他想快点回到行宫,却又担心太早回到。他在搅成一团的脑海里想着,谢翊从前学的帝皇礼法绝不会这样的荒唐昏乱。

他在玷污圣君,外面那些翰林院的青年臣子们,定然想不到他们一心追随的圣主正在车辇里做什么,若是知道,必定要口诛笔伐,给他扣上比今日更严重的罪名……将他参成什么惑君乱上,祸国殃民的幸臣。

他这个幸臣,如今确实是在承天子幸。

第194章 大阅

回到行宫, 天已全黑了,随扈大臣都得了谕旨今日辛苦了先回行宫各院歇息,龙辇直入内院。

谢翊扶着许莼下了辇, 许莼面红似血, 衣裳已尽力整过了但仍然满是皱褶, 谢翊从辇车上拿了件石青行龙披风替他披上,严严实实掩了那些凌乱不堪, 他这才磨磨蹭蹭下了辇,面低垂着,直到感觉到院子极少, 天色很黑, 只有苏槐手里提着一盏小琉璃灯在前边引着, 他才抬了头环视院子。

看到方子兴等侍卫都不在, 龙辇周围只有苏槐和五福六顺几个小内侍,许莼这才放了心。

谢翊看他面上神情慢慢放松,心中暗笑, 在辇里奔放示爱的时候,怎没想过这后果?少年人就是顾头不顾尾。但他面上却仍然沉稳平静,牵了他手道:“先去洗洗。”

不过简单四个字, 许莼刚刚放松的脸又不自在起来,耳根通红, 谢翊越发想欺负他,但面上却还一本正经:“这里有温泉, 不泡可惜了。”

正是初春时分, 到了夜里风有些凉, 行宫的温泉宫叫日新池, 许莼抬头看了眼, 谢翊问他:“知道典故不?”

许莼幽幽看了他一眼:“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您亲自教我背的《大学》,你怎么也和沈先生一样,沈先生也说我不许和人朝堂对骂,不然别人引经据典骂我啥典故我都不知道……我虽学问不大长进,也还是老老实实和您读了不少书,学了不少年的。”

谢翊忍着笑:“还在记恨朕不让你对骂。”

许莼道:“知道你们怕我吃亏,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白白挨骂了到时候传为笑柄影响前程。”

谢翊点头道:“是不值当,你金尊玉贵,是天子之侣,他算什么人,也配你亲自骂他呢?”

许莼被那句天子之侣哄得心里一甜,一走入温泉宫内,因着从暗处走入,忽然满眼光耀,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却见中央浴池烁烁点点悬挂了许多琉璃鱼灯,通明剔透,数百盏鱼灯倒映在水里,上下辉映如星万点,乳白色的雾气柔化了灯光,水波里波光滟滟,仿佛整个人步入了星湖之中。

他知道这是谢翊特意给他的惊喜,想到君王日理万机,偏肯对自己在这点小事情上用心,心里越发感动。

谢翊走进来笑道:“灯下赏美人,果然人间至乐。”

许莼:“……”刚想好的谢九哥的话一时说不出来,而他本来急着进来是想解衣下水好生洗一下的,如今谢翊来了这么一句,这么灯火通明,照得到处都纤毫毕现的,他握着披风的带子,一时有些解不下手了。

但一转脸却看到谢翊已坦然脱下了自己衣袍,露出了挺拔完美的身躯,金红色的鲤鱼在灯下的水晶壶里来回游动,金红色的烛光透过水波摇曳荡漾在他平展的肩背,收束的腰身和长腿上。

许莼只觉得喉咙有点干,苏公公说九哥每日勤练不辍……身材果然锻炼得很好啊……这腿,这侧腰……加上那一身养尊处优如上好丝缎的肌肤,圣体无暇,这样好的九哥竟然是我一个人的。

谢翊慢慢步入水中,将靠着岸的浮桌拉过来,看了眼上面果然按他吩咐已提前摆上了些糕点和果子,转身向他招了招手:“过来吃点东西,估计你刚才赐宴的时候也没好好吃就被沈梦祯拉去教训了吧?”

许莼魂不守舍:“啊……没有吧……哦……我来了。”他已经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也要下水,谢翊忍不住又笑了:“不解衣怎么洗?”

许莼面红耳赤,转身疾步走到岸上的短榻边,几下将自己衣衫解开,解那皱巴巴的纱裤的时候,想到了今日在龙辇上的混乱,面上又烧得厉害,将衣衫胡乱扔到衣篓里,却不知谢翊在后边的水里看着他,眼眸渐渐转深。

暖橘色的灯光簇拥着那俊朗青年,是精心准备好独独为他一人享受的精美禁脔,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寸不属于他,此刻全然向他昭显。来自四面八方的烛光将来自神灵赐予的珍贵礼物妆点的闪闪发亮。

他的爱人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只露出微微还泛着红的侧脸,却不知将更美好的一面袒露在他眼前,每一处线条都如此引人遐思,脊背紧绷着,瘦削却结实的腰线还能看到他方才过分索取按出的红印,他在水里不由自主摩挲了下手掌。

温泉水滑洗凝脂,长使君王带笑看,观之不足,自然还得细细鉴赏,所幸良宵还长,只可惜明日要巡阅陆军营,今夜不可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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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邦学堂虽然皇帝只巡幸了短短一下午,但给万邦学堂师生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毕竟学生们家里一开始只是看这里学费不多,还可赊欠,笔墨纸砚校袍又都免费,若学习成绩优异,又可获得奖学金,蠲免部分学费,听说闽州那边早就已建了,多是从军去了,因此抱着一丝希望把孩子送进来,这其中又以军户为最多,津海卫原本也大部分人都是军户出身。

待进了学堂,感觉确实不太像个正经学堂,先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个个能写会画嘴皮子利索,脸一沉都很有威严,又都配有督学,也不敢造次。虽然心中也难免嘀咕怀疑教自己的老师们大概都不是什么正经秀才,只之前钦天监来过几位官员教过他们几堂天文学课,平日常驻的先生多是闽州学堂毕业的学生,因此虽然为着生计认真学着,但多少觉得自己这学堂与那科考正途能当官的不一样。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日日带着他们去港口看船,不厌其烦地教他们制船要诀,时常为了方便穿着短打看着只像个普通渔民的陆先生,竟然是个极有名的忠臣的后人,是个能够被来巡阅的皇帝当场嘉赏的学者。

他们在这一日亲眼看到了穿着龙袍的皇帝嘉赏他们的先生,亲自题了“忠节不磨”的匾额,而随驾而来的翰林院学士们则纷纷应诏写了许多那个“陆秀夫宰相”的诗,都由内侍收齐了,道是命人抄录后会送给陆先生一套。

而陆先生在御驾离开后的数日,都不像从前一般遇到他们犯蠢就破口大骂,而是换了长衫,衣着不再似从前不修边幅,对他们也耐心细致了许多。不仅如此,凡是面圣过的先生们,人人全都面貌焕然一新,讲课比从前要认真许多,而言必称天子圣明,国家未来皆在我辈,天子对万邦学堂学生的寄望,都从先生嘴里反复传达到了学生这里。

学生们看在眼里,口耳相传,第二日津海卫就已全都传开了,天子来了!天子巡阅海防,第一站就先去了万邦学堂!

这一日津海卫的官宦人家、绅士全都应声而动,又忙着想要将自家的儿子女儿都送入万邦学堂,之前虽则也送,但多是家里的奴仆下人,当知道宗室贵女也来就读后,不少人心就已动了,知道天子巡阅后,立刻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心,全都各出关系去找张山长,无论如何,哪怕是没有遇上入学考试,先自费进去读也行!

而在满城喧闹中,天子巡阅津海卫陆军营的消息也被传扬了出去,这一日天气晴暖,万里无云,从津海城到陆军营的崖关口路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观者如堵,便连路边的树上,山上都站满了人。其实近大营的山上早就戒严围上了不让人进,但远山上仍然站满了闻风而来的携儿带女的百姓,远远看着这边的兵马大营。

阅武的校场上将台上已提前搭设好了鲜明绣着金龙的御幄,校场高高的装饰鸟羽的彩旗飘扬在搭好的阅武大门上,而阅武门旁则搭建了一座明黄色的八宝帐为天子行宫。

津海卫陆军营官兵披戴着闪闪发光的金盔列队集合成方队,各营旌旗招展,盔甲耀目,刀枪如林,鸦雀无声,严阵以待。

许莼骑着马,穿着一身明光铠提督戎服,率领骑兵二千名,在阅武门外伺候扈驾,文武官员身穿大红便服,悬带着扈从牙牌,也已提前到了校场伺候了。

浩浩荡荡的御驾进入阅武门内,中军鸣炮三响,礼乐大兴,随君出巡的宫廷乐队与军乐营已奏起了《颂升平》,鼓声激越,黄钟大吕悠然浑厚,扈从官员们在阅武门外依序排列,迎接御驾。

御驾至阅武门外时,谢翊下了辇,他今日穿着全套明黄色细鳞盔甲,彩绣云龙,腰间配着太阿刀,文武扈从官以及接受检阅的将官们身着戎服跪迎行了一拜礼,兵部尚书雷鸣、礼部尚书沈梦祯上前引导着谢翊进入了王帐内,恭请皇帝升座。

谢翊坐下后,雷鸣上前奏请令各营整搠人马,谢翊便先一番嘉勉,赏赐各营酒饭,许莼带着各将官领赐谢恩后,便带着将官退回营地,整饬军容。

雷鸣再次上前奏请皇帝登台阅阵,兵部尚书雷鸣、礼部尚书沈梦祯引导着谢翊出了王帐,谢翊登将台,升御幄,文武百官们也都依次在皇帝身侧侍立着,等候着大阅的开始。

谢翊居高临下看下去,便看到了许莼正站在指挥台侧,身姿笔挺如枪,仪态沉稳,隐隐大将之风,心中不由有些骄傲,又有些心疼这大阅他要一直侍立在他身侧,以备他垂询。但这一次大阅,许莼必定准备了许久,无论如何也都得好好看了他献上的礼。

作者有话说:

注:禁脔(jìnluán),禁是“禁止”。脔是“肉”的意思。禁止染指的肉,可以说是最美的肉,是皇家专享的。比喻某种珍美的、仅独自享有,不容别人染指的东西。典故源自晋元帝时,《世说新语€€排调》上的记载。晋元帝,初为安东将军,镇建康,立为帝,史称东晋。

东晋建立初期,经济落后,物质贫乏。所食之物,量少质粗,达官贵人也难吃到肉,视猪肉为珍品。每得到一头猪,他们便割下猪项上的一块肉,送给晋元帝。

他们认为,猪项上的肉肥美异常,是珍膳中的极品,只有晋元帝才配品尝,群臣百官都不敢私自享用,被时人称为“禁脔”。

后世便以此比喻他人不得染指之物,或直接比喻珍美的馔肴。东晋孝武帝替自己的女儿求婿谢混。孝武帝死后,袁山松想让谢混作自己女婿,人戏说:“卿莫近禁脔。”宋代苏轼道:“尝项上之一脔,如嚼霜前之两螯。”

此处用禁脔,即为本意,珍贵的宝物,皇帝专属的宝物,代表的是皇帝此刻的独占欲,请勿联想发散其他延伸意。

第195章 奇兵

蓝色的天空犹如琉璃也似, 激越的号角声起,校场一侧立着十面巨大的皮鼓,有魁梧士兵手持巨锤, 重重敲打着皮面, 发出了急促激昂的鼓声。

许莼昂然上前, 躬身弯腰向谢翊下拜:“禀陛下,津海卫陆军营已列阵就位, 恭请圣上阅阵!”

谢翊起身,许莼从侍卫手里接过了谢翊的御马马缰,侍立在讲武台下, 等着谢翊下来, 亲自服侍着谢翊翻身上了马。方子兴带着一队龙骧卫侍卫, 着礼服衣甲在皇上前为导引骑兵。

许莼骑着马跟在谢翊马后, 退了一个马头的距离。

而后头武英公率领着随扈的武官们,也都翻身上马,紧随在谢翊后, 最后是龙骧卫的侍卫成翼状护卫。

谢翊微微转头看了眼许莼,今日春风淡荡,日光明媚, 杏黄色的天子华盖在他们顶上遮着日光,八宝坠饰也在风中微微摇摆发出细碎的珠玉碰撞声。

许莼今日一身明光铠分外英挺, 头盔顶上朱红缨子在风中微微摇着像一朵火焰,春光里双眸明亮如通透琉璃, 看到他转头, 也立刻紧紧盯着他, 仿佛怕遗漏了什么指令。

谢翊对着他微微一笑, 看着那双猫儿眼带了些诧异和茫然, 这才施施然转头驱马向前。

方子兴手里举着一杆黄龙大旗驱马在前导引,旗上点缀着羽毛,在风中猎猎招展,上边的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天子阅阵开始。

所有营队都已列队在营帐前,风吹着衣衫和旗帜呼呼作响,所有人马都昂然站立,一动不动,军容肃穆,队列庄严。

谢翊带着许莼向前从队列最左侧的前锋营开始检阅,一路向南检阅前锋营、护军营、健锐营、火器营、骁骑营、火炮营、辎重营等,徐徐骑马而行,许莼驱马紧紧跟在他后,看着九哥甲胄端严,披风猎猎,姿仪天出,心神早已为之所夺。

虽然是万千将士之前,他眼中仿佛只得那一人,只驱着马跟着他,心道,努力了这许多年,我终于能有资格跟在九哥身旁了。

阅阵前后一回,也不过是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便回到了讲武台,众臣继续恭立等着谢翊重新升了御座。阅阵完毕,该行阵了。

号角再次响起,许莼伸手往下一挥,传令官见到立刻挥动黄旗,行阵演阵开始了。

历来大阅,都是先阅射,众人以为要先看到靶子和弓箭手。却听到将官高呼:四象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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