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你挑男人的眼光,看起来倒真是比你妈我要强不少。”
田芳忽然开口,尖锐嗓音中难掩刻薄。
闻清临抬眸看去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指就又都不自觉攥紧,甚至指尖都陷入了掌心。
可下一秒,手背上就忽然覆上来一道温热触感€€€€
沈€€渊探手过来,以一股足够温和,却又不容置喙的力道缓缓掰开了他的手指,之后将他整只手都扣在了掌心。
是不失掌控意味的安抚。
很神奇的,闻清临竟在这个瞬间,真的感觉到了两分安心。
他下巴微抬,罕见赞同了田芳的话:“确实。”
“不过依我看,你男人是没听到我之前说的话,”田芳又忽然疯魔般笑了起来,“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你有没有告诉过你男人,当年你爹躺在你面前要你打120,可你却眼睁睁看着他彻底断了气!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看你们以后还能不能再你侬我侬!”
田芳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蓦然偏头看向沈€€渊,紧紧攫住沈€€渊眼眸。
闻清临想,或许自己同样是个疯子,从来都不喜欢和婉€€€€
分明前一刻才意识到了,自己比原以为的更在意沈
€€渊。
可这一刻,就偏要连分毫缓冲都不给彼此,就想看沈€€渊在这个当下,最直截了当的,最难以隐藏的真实反应。
即便那有可能很残酷。
当然,闻清临自己大概并不知道€€€€
他此时注视沈€€渊的眸光,分明孤傲而又倔强,像瞬间竖起了所有尖刺。
可眸底却藏了些微,极不易察觉的不安。
如同刺猬最柔软的肚皮。
但沈€€渊察觉到了。
不但察觉到了,还因此心疼得一塌糊涂。
轻轻捏了捏闻清临的手指以作安抚,沈€€渊视线转向了正难掩得意的田芳,他目光中的无尽温柔瞬间便散了彻底,取而代之的,只有冰淬出的冷意。
沈€€渊开口,一字一顿:“我的律师就在楼下,刚刚的话如果再让我听到一个字,我会立刻以“诽谤”的罪名,代我先生起诉你。”
很显然,田芳完全没想到沈€€渊的反应竟会是这样的,她得意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皱起眉毛尖声道:“你说什么?诽谤?我说的明明都是事实!亲眼所见的事实…这怎么能叫诽谤…”
只是或许是被沈€€渊眸中寒意震慑到了,她明显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甚至不敢再看沈€€渊的眼睛。
沈€€渊下颌角轮廓绷得极紧,没人知道他正在耗费什么样的忍耐与克制,才不至于做出什么让面前这位,闻清临血缘上的母亲彻底消失的冲动。
最终,他只是冷声道:“我说是诽谤,那就是,你如果有异议的话,不如直接对我的律师讲。”
边这样说,他竟就真的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了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哎别别别!”田芳立刻心虚阻止,“我不说了,不说了!”
沈€€渊又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暂时收起了手机,视线又转而落在了田芳身边,吊儿郎当坐着的闻金豆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口。
只是就这样居高临下,垂眼看着。
看着这个身上流淌着和闻清临相似的血液,却自出生起就只给闻清临带来痛苦的人。
看着他在自己的注视下,逐渐开始坐卧不安,冷汗涔涔…
“欣赏”够了,沈€€渊才终于薄唇微启,开口便丢出一记“炸弹”:“闻金豆,你知道你在学校时偷窃汽修配件,是该坐牢的吗?”
闻金豆身形倏然一僵,和田芳一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抬头望过来。
第34章
闻清临原本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却在听到沈€€渊这句话的瞬间回神。
眉梢微挑,闻清临同样也很惊讶。
当然,他并不是在惊讶沈€€渊话里的内容€€€€
在闻清临看来,闻金豆无论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都不算太意外。
毕竟他早就已经被田芳彻底宠坏了。
闻清临惊讶的是,沈€€渊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真的猜到了自己是被所谓的母亲和弟弟找到了,且立刻做出了应对措施。
以小见大,闻清临在这个瞬间,好像忽然就对一直听闻的,沈€€渊的沉稳手腕有了实感€€€€
难怪沈总能年纪轻轻就将整个沈誉都牢牢把控在手里,沈总是真的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闻清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或许不大合时宜,但他思维确实已经发散到了对沈€€渊的欣赏之上。
但很显然,闻金豆和田芳就不能这么淡定了。
闻金豆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开口,声音发颤:“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出口,他就被田芳重重拍了下肩膀。
闻金豆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句话,不就是承认了“偷窃”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田芳勉强提起口气反驳,“你刚刚还在说我诽谤,难道你现在就…就不叫诽谤了吗!”
沈€€渊视线扫向她,极轻的一眼,好似在看跳梁小丑。
“有证据的事情,还叫诽谤吗?”沈€€渊语速依然平缓,可此时每个字钻入闻金豆和田芳的耳朵里,却都如同恶魔低语,“上个月12号晚上22点18分,校内汽配实验室,还要我帮你们回忆得更详细吗?”
田芳和闻金豆都瞬时噤了声€€€€
就那一次,确实是在那个晚上…
“什么…什么坐牢!”半晌,田芳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又尖声叫起来,“你不要在这故意吓唬我们,金豆当时确实…确实做错了事,但钱我也赔过了,学校都没报警,只是记了次校内处分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去坐牢?”
她当时不但赔了钱,还…还特意多花了不少钱,求学校负责人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千万不要报警的…
她绝对不能让闻金豆去坐牢!
“学校当时确实没报警,”可沈€€渊却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压低了嗓音,意有所指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以后都不会报警。”
略一停顿,沈€€渊又看着田芳,一字一顿反问她:“你猜,我有没有资格送你的金豆去坐牢?”
“你的金豆”四个字,还被他有意咬得极重,嘲讽意味不加遮掩。
沈€€渊现在所说的,很显然,就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且比闻金豆先前对闻清临的威胁,明显要有力很多很多倍。
闻清临看着被吓到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田芳和闻金豆,真的很不合时宜,却也是真的很忍不住€€€€
低头无声挑了下唇。
之前其实已经有过两次了,沈€€渊“料理”过他所谓的追求者,更“料理”过那不长眼睛的肮脏觊觎者…
不过那两次,闻清临都没能亲眼看到。
因此这还是第一次,闻清临发现,沈€€渊暂时敛起了他一贯的温和绅士,竟真有两分毫不违和的反派气质…
实在很有意思,很迷人。
“别…金豆不能去坐牢,不能去…”田芳终于没了她先前不顾一切一般的疯劲,再开口,语气里求饶意味很浓,“你说,你说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出来好吗!”
闻清临忽然嗤笑了一声。
是真觉得很讽刺€€€€
他母亲对他弟弟,倒真的一直都“母爱无边”。
或许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沈€€渊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侧眸看过来。
黢黑眸底瞬间便满溢开温柔与心疼。
且只有温柔与心疼。
像沉静温缓的水。
闻清临微怔一瞬,就轻轻眨了眨眼,示意沈€€渊没事。
就听沈€€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闻老师说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闻清临再次看向田芳和闻金豆,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淡,就像在对两个令他感到不快的陌生人讲话,“我只需要你们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和我互相当作不存在,不要用任何方式联系我,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田芳和闻金豆对视一眼,当然还是不情愿不服气的,但现在有了沈€€渊的威胁在前,他们再不情愿不服气也没用。
因此最后,田芳还是开了口,嗫嚅道:“知道了,我…我们这就走。”
边说她边伸手去拽闻金豆的胳膊。
两人顺着墙边往房间门口走,不过在经过沈€€渊身边时候,田芳还是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我们会说话算话,你…你也得说话算话,不能再报警!”
但沈€€渊并没有搭理她。
田芳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再同沈€€渊谈条件的资格,只说了这句,就拉着闻金豆匆匆出了房间。
甚至没再回头看过闻清临一眼。
但闻清临还是跟了出去。
当然了,不是为了再多看一眼,而是为了确保田芳和闻金豆不会再突然发疯。
一路跟到了电梯间,见两人进了电梯,闻清临才终于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只是…
在电梯门彻底阖上的前一秒钟,闻清临无意间瞥到,闻金豆垂在身侧的手,像是在轻微抽动。
那种抽动很奇怪,就好像闻金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一样。
闻清临不自觉蹙了蹙眉,有什么猜测在刹那间划过脑海,只是太快,没来及被捕捉到。
下一秒,就又被沈€€渊忽然响起的低沉嗓音打散€€€€
“下去了,盯好。”
闻清临偏头看向他,见他正在讲电话。
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等沈€€渊放下手机,闻清临就率先开口,轻声问:“沈总找人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