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助理检察官这时候敲门而入,问€€道:“陆姐,有一位证人来了,需要今天问€€话吗?”
这起案件所涉及的人员要么是明星或者童星,在社会上有不俗的影响力,要么就是企业高层、学校高层,所以每每涉及问€€话都推三阻四,说€€的话也像打太极,为案件侦破增加了不少难度。
“来吧,”陆晓重新戴上眼镜,“是谁?”
助理检察官:“一个€€名叫楚孑的大学生,之前€€是星熠的艺人。”
陆晓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好。”
见€€到楚孑的一瞬间,陆晓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一般这个€€年龄的明星都会有点骄傲,哪怕是身背重案的韩诺对待检察官都有点端着,但楚孑并没有。
楚孑微微一笑,先开了口:“请问€€陆检察官,这个€€案子€€为什么是未成年人检查部负责?”
“这个€€很简单,”陆晓如€€实€€回答,“只要是牵扯到未成年人的案件,都是未成年人检查部来负责。”
“这样,我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部门,”楚孑道,“这还是第一次来检察机构。”
“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以后也欢迎常来,”陆晓笑笑。
“谢谢陆检邀请,”楚孑眨了眨眼,“那我也不耽误您时间了,麻烦您记好。”
“202x年1月4日,燕京留影咖啡厅,我和黎瑭见€€面€€的时候,黎瑭接到了崔哲的电话。”
“1月8日,黎瑭在和平酒楼下了车,我怀疑他是和崔哲见€€面€€。”
“2月7日,黎瑭飞回燕京,是崔哲派车来接的。”
“2月14日,在燕京电影学院的K楼……”
陆晓也没说€€别的,和助理检察官一起低头记录起来。
二€€人内心其实€€都松了一口气。
这可以说€€的上是她们最轻松的一次问€€话了。
楚孑基本上把一桩桩事都刻在了脑子€€里,让她们很快就理出了时间线……
更厉害的是,不仅仅是这两€€年黎瑭和崔哲见€€面€€的事,就连之前€€楚孑签约期间,吃得每一顿不合理的药、喝的每一个€€不合理的药水、工作超时等等情况,楚孑都精确到了小时的时间节点,一一讲了出来。
整整四个€€小时,楚孑才把星熠做的种种劣迹全部讲清楚。
“大概就是这样,”楚孑说€€完松了一口气,“如€€果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再联系我,我的新号码是1307xxxxxx。”
陆晓抬头,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感谢。请问€€楚先生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楚孑笑:“可能€€是我脑子€€比较好使吧。”
“好,”陆晓也笑,“你€€这个€€天赋,让我想起……算了,不耽误楚先生的时间了,不送。”
深夜,楚孑终于走出了检察院的大楼。
正巧一颗流星落下,楚孑阖目,许了个€€愿。
有他今晚的供词,黎瑭和崔哲是完全跑不脱了,而韩诺有了这个€€记录,以后恐怕是也不会再在大众视野里出现了。
星熠这家公司,应该也是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了。
但楚孑知道,楚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剿灭星熠只是他的第一步罢了。
他甚至有些€€期待楚家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了。
正想着,楚孑忽然接到了一条信息。
“楚先生,你€€好,有兴趣和我聊聊吗?楚然。”
来的正好。楚孑想。
也是时候该去看看上辈子€€自己的父亲了。
第21章
楚孑并不是没有预想过在这一世会和之前的父亲见面。
只是他没想到, 这见面地点会是在疗养院。
燕京东华疗养院。
号称全亚洲最好的疗养院之一,曾经囚禁了他十二年青春的地方€€。
楚孑都记不太清怎么走到VVIP病房了。
毕竟他上辈子只走过一次这条路,之后就一直在那个豪华但狭窄的房间待着。
怎么会约他在这里见面呢?
楚孑想了一万种可能, 但在VVIP病房里见到楚勋的一刻,所€€有的想象就都破碎了。
楚然, 他前世的父亲, 此时正在病床上躺着。
旁边的心电图、呼吸机、血压血氧监控设备无时无刻不在滴滴作响, 黑暗的房间几乎显得€€有点喧嚣。
而楚然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眼睛闭着, 皮肤灰白,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深受疾病之苦。
他的眼球突出,身体极其€€瘦弱,手臂上连接着各种颜色的监控仪器。
楚孑还注意到,他的指甲很长, 头发也打绺,显然没有受到悉心照料。
楚孑的确想过无数次, 再见到这位“父亲”时, 他的模样, 但却€€没想到两年前还活跃在各种新闻杂志上商业板块的男人,此刻会像是一个泡在油蜡里的老灯芯,肢体蜷曲,即将离去。
“看€€到他感觉怎么样?”
身后,一道深沉的男声响起。
楚孑立马收拾好神态,侧过身位:“什么?”
男人从€€黑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了看€€病床上的楚然:“抱歉约你来这种地方€€,楚先生。”
“没事€€的, ”楚孑道,“请问您是?”
“我是楚城,也是楚家€€人,”男人朝楚孑轻轻一笑,“因为我的名字并不太出名,所€€以只能用€€这位的名义约你出来。”
“哦。”楚孑点头。
他印象里,楚然确实有一位久居国外的弟弟,名为楚城。
但他上一世搜集了那么多关于楚家€€的资料,里面都没怎么涉及过这位的名字。
要么就是真的与€€楚家€€生意没太多瓜葛,要么就是......
楚孑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戒备。
“你说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楚城坐在了楚然的身边,握起他的手,“如果你身患重病,再没有好转的可能性,你会不会靠仪器维持生命呢?”
楚孑恍惚半晌,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楚城加大了手底的力气,将病人的手指攥得€€惨白,“但如果受苦的人是楚然,我希望这份痛苦更……持久一些。”
楚孑没有搭话。
他一时有的分不清这人是什么目的,又要做些什么。
“算了,不聊这种事€€了,”楚城抽离情绪,起身系上了西€€装纽扣,看€€向楚孑,“星熠成了现在这样,应该大部分是你的手笔吧?”
终于切入正题了。楚孑想。
“是么?”他问。
“能查到崔哲这个人就已经不容易了,”楚城静静分析道,“之后又通过一些途径给星熠的公关部透风,让他们想出这个活动的企划,掏空了星熠的最后一笔钱,还要故意泄露自己的葬礼设计给同学,并让他联络上黎瑭,这一击可谓一石四鸟,楚孑,你很不简单啊。”
最后这句似乎是赞扬,但语气中听不到丝毫的愉悦。
楚孑再次看€€向楚城,神色没什么变化,琢磨着对€€方€€的意图到底为何。
楚城却€€十分开门见山:“我觉得€€以你的这份心力,作为对€€手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合作呢?”
“合作?”楚孑挑眉,“怎么合作呢?”
“两年前开始,楚家€€就有点一蹶不振的意味了,星熠只是楚家€€试着重新开始的一个尝试罢了,但楚家€€真正想要的,一直是从€€当年的发祥地璞兰重新发展,这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楚城笑得€€真挚,“要不然以你的成绩,你也不会选择璞兰大学吧?如今搞掉了星熠,你觉得€€楚家€€在璞兰的真正意图也该开始展露了,不是么?”
“是,”楚孑也没有再绕弯子,“所€€以呢?”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楚家€€,但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对€€吧?”楚城伸出一只手,“楚家€€在璞兰一直有个敌人,就是姓王的那家€€人,最近他们刚涉足了璞兰的殡葬产业,城东的殡仪馆就有他们的投入,如果楚先生能帮忙灭灭他家€€气焰的话,我相信我能给楚先生的报酬是十分丰厚的。”
“殡葬产业?”楚孑眨了眨眼,“好吧。”
他内心绝不相信楚家€€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他找来只是为了殡葬这个苍蝇腿。
但对€€方€€已经说了这么多,却€€没明说这一点,显然是有所€€隐藏,他如此直接询问,也必然不会回答。
楚孑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又看€€了病床上的楚然一眼,走出了房间。
而他离开后,楚城也脱下了西€€装外套,换上了一副完全不明白的神色。
“看€€不透啊,看€€不透啊,”他抱起手臂,“阿彦,你说他和两年前死的那个楚孑有什么关系?”
司机高大魁梧,带着墨镜,声音极其€€低沉。
“我也不知€€道,城少。”
“都说了,没人的地方€€叫我阿城就好了。”楚城揉揉太阳穴,“希望他和原来的楚孑只是重名而已吧,阿彦,不然楚家€€再被搞垮一次,我就白给那位楚孑那么多料了呀。”
*
楚孑重新回到校园后,发现路上的人看€€他们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之前,大家€€知€€道他是前偶像,虽然表面上不怎么显露,但背过身,总会对€€他指指点点的。
但直播结束之后,他现在走在路上,不时会有人直接大大方€€的地对€€他打招呼了。
甚至不止是他,有的时候404宿舍的其€€他人走在路上,也会被别的专业的人来搭讪、要课表。
问为什么,对€€方€€才会说是因为觉得€€殡葬学很有意思,想旁听一些课程。
殡葬学一跃成为整个璞兰大学最火的专业了。
404的几个人不敢随便€€散布课表信息,都问过教授是否允许旁听,魏教授这边自然是答应,所€€以来蹭生命文€€化课程的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