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衍将桑眠按在小板凳上，抬手抹掉桑眠脸颊上的一块污泥，叮嘱道：“眠眠在这里坐着，哥哥去卖莲藕。”
桑眠知道薄衍是要干活，他瘪了下嘴，恋恋不舍地松开薄衍的手臂。
见小丧尸松手的那么果断，薄衍有些不高兴，桑眠的手没有撤离，而是往下抓住了他的衣角，仰起头，小脸满是紧张：“可、可以，抓着小衍哥哥吗？”
心里刚浮起的那点不爽立刻消散了，薄衍抓住桑眠的手，紧了紧：“嗯，可以哦。”
韩书和大伯那一出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这些人在这场闹剧结束后也没有离开，反而被这两个卖莲藕的小孩给吸引了。
岁数稍大一点的小孩一看就很成熟稳重，而他身后，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手紧抓着前面的哥哥不放，小屁股悄悄挪动，小脚不停扑腾，屁股带着凳子往前拖了不少距离，靠近哥哥之后，他将小脸埋在了哥哥背后，将自己藏在了哥哥的衣服里，看似一刻也不想跟他的哥哥分开，实则是在躲避大家的目光。
这一套动作落在周围人眼里，只觉得他怯生生的小模样怪招人稀罕的。
薄衍问隔壁卖海鲜的大婶借来了一块纸板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下‘莲藕四块一斤’，他想将牌子放在前面的箩筐上，前行的脚步被两只小手给拖住了。
薄衍穿了两件衣服，外面的棒球外套偏后，桑眠靠过来的时候，他虽然感觉不到桑眠的体温，却知道，靠着他的是桑眠的小脑袋。
真是黏人啊！
薄衍在心中感叹，要是小丧尸能一直那么黏着他就好了。
薄衍的手臂伸直也够不到前面的箩筐，他不想让小丧尸松开手，怕他这一说，胆小的小丧尸以后就不敢再主动亲近他了，因此他只能放弃，将牌子放在离他最近的箩筐上。
薄衍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没出来，摊子前就走过来不少人。
“孩子，给我一个袋子。”
“也给我一个吧。”
生意突然上门，而且是那么多桩生意，薄衍没有表现得很欣喜的样子，淡定地从脚边的蛇皮袋里拿出干净的袋子，一一递给有需要的客人。
薄衍知道，这些人本意不是来买莲藕，而是瞄准了他身后的桑眠。
这几个人看也不看莲藕，手抓到哪一块就往袋子里面装，视线全落在躲起来的桑眠身上。
一位烫着时髦卷发的阿姨突然问：“这是你弟弟吗？”
薄衍点点头，快速回答：“是我弟弟。”
小丧尸就是他的弟弟，比亲弟弟还要亲。
阿姨笑道：“你们兄弟俩的性格差得还挺大呢。”
薄衍也回以一笑：“眠眠比较胆小。”
阿姨：“他长得很可爱。”
薄衍比被夸奖的桑眠本人还要开心：“谢谢阿姨。”
小丧尸听着前面的对话，悄悄从薄衍身后冒出脑袋，他一冒头，就对上了无数双视线，他下意识就要往回缩，在感觉到那些人都没有恶意后，他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一位大叔冲他做了鬼脸，小丧尸一怔，被大叔滑稽的表情逗笑。
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看上去十分喜气，他嘴巴藏在薄衍的手臂后，笑得时候只能看到上排两颗小白牙，圆润的杏眼弯出月牙形状，一笑便引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哟，还挺爱笑呢。”阿姨笑道，“乖乖，给姨姨笑一个，姨姨再多买几斤莲藕。”
多买几斤莲藕，就能减轻薄衍的负担，莲藕要是能快点卖完的话，他们就可以先回去了，或许还能避开韩书，到时候他耍一下赖，不跟韩书去池塘附近做任务就好啦！
小丧尸这样想，毫不吝啬给了阿姨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谢姨姨。”
这奶呼呼的声音直接击中了阿姨的心脏，阿姨蹲了半天差点站不稳，她笑呵呵地说了句“乖”，又拿起一个袋子继续装莲藕。
“小宝贝，我也买了你家的藕哦，你不能只对这位姨姨笑呀，也给叔叔笑一个嘛！”旁边的大叔不开心了。
小丧尸赶紧又对着大叔笑了一下，同样说道：“谢谢叔叔。”
【啊啊啊啊这个地方在哪里，我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我也想让眠崽冲我单独笑，叫我姨姨！】
【小宝贝，你要是一直这样做生意的话，你小小年纪就要发了啊！】
【我愿意被他骗呜呜呜，他卖什么我都买！只要他能对我笑！】
薄衍他们到达市集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市集晚上八点钟关门，但他们最多待到五点钟就要回去了。
薄衍一开始就不觉得他们能花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将这些莲藕全部卖完。
拖后腿的韩书走了后，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四大筐莲藕全部卖完了，这还要多亏了桑眠。
莲藕全都卖完了，摊子前还围聚着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听说这里有两个小孩在卖莲藕，觉得好奇才过来看看的，一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他们就走不动路了。
桑眠对最后一个顾客笑完了，周围围观的人还在起哄让他笑一笑，他嘴角刚扯开，就被薄衍按住腮帮子，强行将他的嘴巴闭上了。
“眠眠也累了，哥哥收拾一下，我们回去吧。”薄衍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牛奶糖，撕开了递到桑眠嘴边。
桑眠立刻吃了下去，开心地抿起了两颗小梨涡。
停止笑容后，面部肌肉终于得到放松，小丧尸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快笑僵硬了，只是含着糖而已，腮帮子都觉得酸疼。
他坐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捧着脸使劲地揉搓，以此来缓解肌肉酸痛。
他全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集中在脸部和双手，他对自己下手丝毫不留情，软肉在他手中搓来捏去，直把本就发红的小脸揉得更加通红。
工作人员不可能放任两个小孩自己搬东西的，他们帮薄衍和桑眠把空了的四个箩筐搬到了车子上，薄衍将地上的垃圾收拾进袋子里后，转身就看到桑眠在蹂/躏自己的脸。
他手指发痒，想戳戳桑眠鼓起来的脸颊肉，他拿掉手上捡垃圾之前套上的塑料袋，手刚伸出去，身后就响起一道熟悉又让人心生烦躁的声音。
“你们都卖完了啊？”韩书换了身同款的黑色风衣，里面的无袖背心换成了白色薄毛衣，他像是去洗了个澡，身上不见半点脏污，头发柔软蓬松了不少，身上还有股刚才没有过的香味。
韩书看着已然空了的摊子，面露惊讶，仔细看，他的眼底其实没有多少惊讶。
他刚才在附近的酒店里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没有立刻赶回摊子里，他在床上躺了会，手机全程开着直播间，他是特意等到薄衍和桑眠将莲藕卖完才回来的。
这会当然不能装作一切了然的模样。
韩书在桑眠身边蹲下，抬手掐了把桑眠通红的脸颊：“眠眠和小衍怎么那么厉害呢，哥哥没打算让你们做这些事情的，哥哥想着快点回来，你们怎么就卖完了呢。”
【这话好熟悉，这不是韩书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吧！】
【书书不也说了不让小衍和眠眠卖的吗，他身上脏了，洗澡不需要一会时间吗？】
【书书是实习奶爸呀，他年纪小不会带孩子，请你们包容谅解一下。】
薄衍打掉了韩书的手，脸色阴沉下来：“小韩哥哥，之前就说过了，不要随便捏眠眠的脸，他会痛的。”
韩书摊开手，一脸抱歉：“我忘记了，这不是眠眠太可爱了吗，我忍不住，抱歉，哥哥下次不会啦。”
小丧尸没将韩书的道歉听进去，在他看来，韩书说什么都是在威胁他。
他迅速起身，躲到了薄衍身后，跟之前一样，将薄衍的左手臂抱入自己怀里，这是他目前发现的，能让他有安全感的姿势。
韩书在酒店里待了会，终于冷静下来，这会看到桑眠又开始躲着他，好不容易冷静的内心再度掀起风浪。
薄衍牵住桑眠的手，问桑眠：“糖吃完了吗？”
桑眠点点小脑袋，张开嘴给薄衍看，担心薄衍看不清，还伸出了小舌头，这副样子，像极了一只正在冲主人撒娇的小狗。
薄衍看的喜欢，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我们去买眠眠最喜欢的糖果好不好。”
桑眠眼睛亮了，薄衍手中的袋子忽然被韩书抢走。
薄衍反应已经够迅速了，在拉扯间，他抓着的塑料袋袋口破了，钱袋顺利落到了韩书手中。
韩书打开袋子，粗略看了眼里面有多少钱，对俩小孩解释：“你们还小，拿着这么多钱不安全，哥哥替你们保管。”
薄衍伸出手，面无表情：“不需要，哥哥把钱还给我们。”
韩书心底生出不满，面上装得淡定：“小衍，我们是一组的哦。”
薄衍不接茬，手还举着，像是韩书不把钱给他，他就不放下来似的。
韩书无奈，从钱袋子里掏出两张五块钱，分别给了薄衍和桑眠：“这些钱可以买很多糖果诶，剩下的就交给哥哥来保管吧，要是钱掉了，到时候什么都不能买了。”
大部分成年人都不放心将钱交给小孩子保管，韩书这样做也没什么毛病。
薄衍收起了韩书给他的五块钱，懒得跟韩书继续废话，拉着桑眠就往市集另一个方向走。
“小衍，你要带眠眠去哪里呀？”韩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薄衍还是没有理会韩书，拉着桑眠来到了一家超市里。
刚才下车的时候，薄衍就观察了一遍四周，知道这里有家超市。
小丧尸喜欢吃糖，在拿到收入之后，薄衍想得第一件事便是给小丧尸买很多糖果，哄小丧尸开心。
超市里没有散装糖卖，这里的糖果都不便宜，最便宜的是两块钱一包的橡皮糖。
“眠眠喜欢这个吗？”薄衍从货架上拿起一包草莓味的橡皮糖。
小丧尸还没吃过这种东西，看到包装上印着的粉色小熊的图案，他直觉这东西一定很好吃。
小丧尸点点头，薄衍又从货架上拿起一包彩虹糖，问桑眠：“这个呢？”
小丧尸从桑霭那里拿到过这种糖，酸酸甜甜的，回忆起那股味道，他吞咽了好几下喉咙才说道：“喜欢！”
薄衍计算着价钱，橡皮糖和彩虹糖加起来正好五块钱。
货架上摆满了东西，都是小丧尸未曾见过的包装，他看什么都觉得很好吃，但他知道这些东西加起来肯定不便宜。
他捏紧了手里皱巴巴的五块钱，狠狠心，艰难地将小脑袋埋在了薄衍手臂上。
薄衍正在付钱，转头看向手臂上长出来的小脑袋，问道：“怎么了？”
桑眠摇摇头，眼睛下意识往货架上一个糖罐看过去。
那个糖罐是塑料做的，外壳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瓶子里的糖纸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乍一看，这只小兔子好像在发光一样，难怪会吸引小丧尸的目光。
小丧尸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薄衍看了眼这罐糖的价格，要19块钱。
他跟小丧尸加起来的钱都不够支付这一罐糖。
薄衍从货架上拿起那罐粉兔子糖果，拿兔子耳朵戳了戳桑眠的脑袋。
桑眠抬起头，鼻子就被小兔子的鼻子撞了一下。
薄衍的声音隔着瓶身传了过来：“眠眠喜欢这个对吗？”
薄衍是有读心术吗？
心思被戳穿了，小丧尸也不再藏着掖着，他诚实地点点头：“喜欢。”
薄衍将小兔子糖罐放到收银台的角落，对收银员说：“姐姐，这个先放这里，等我们的家长过来了，我们再付钱。”
收银员小姐姐是桑眠的粉丝，她值班的时候就听说薄衍和桑眠在附近卖菜，上班期间不能随便外出，她又是收银的，更不可能出去了。她刚还遗憾地想，她这辈子都没办法跟桑眠见面了，没想到，桑眠会来这里买东西。
看到桑眠的眼睛黏在小兔子糖罐上不肯挪开，收银员小姐姐恨不得自掏腰包买下来送给桑眠，可她担心她这样的举动会给桑眠造成麻烦，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装作平静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