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纳恩显然是听出来了,他神情一怔,脸上的笑容都凝固半秒,他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替人拉开门。
陆淮这人狠心又薄情,你瞧他多会说话,明明他在他身边乔装陪伴那么久,结果一句话便否认得彻底。
不止是经历还连带他整个人一起。
真是看不出陆淮这样的人,到底会在乎什么啊......
科纳恩吃吃地笑出声,他半蹲下,与陆淮平视,目光正对上那双让他痴迷已久的眼睛。
明明应当缱绻含情,却往往漠视疏离,极致的矛盾感,总是让他兴奋起来,无法克制地沉湎其中,妄图珍藏把玩。
可惜,这双眼睛从不落在他身上,即使像这样面对面,他还是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事情不是脱离了他的掌控么?为何他连恐惧害怕都没有?科纳恩突然笑不出来,陆淮永远这样淡漠地面对他,偶尔地注视都让他觉得那像是在怜悯。
科纳恩咬牙切齿地冷声发问:
“陆淮,你不对我求饶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段,因为lp的话开始珍惜自己这张脸的漂亮小狗。
后半段战损淮宝的刀......
虽然大纲跑偏,但还是写了!
第88章
闻言, 陆淮皱起眉,随即似笑非笑地掀起眼,注视着科纳恩,然而神情却更像是在看一条自以为有攻击力但实则在尽力讨人欢心的疯狗。
即使一言不发, 却已把嘲讽全然展露在脸上。
看到科纳恩仿佛被冻住般, 咬牙切齿地绷紧下颚, 捕捉到对方神色闪过的几分懊恼,陆淮歪侧过头想想,还是“贴心”地奉送上一个台阶:
“你是在说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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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妙。
陆淮在看到科纳恩出现时,脑海里就浮现了这四字。但焦虑恐慌没有任何意义,他很快镇定下来,无论是外现的姿态还是展露内里的眼神都表现出从容不迫,让对方窥不见丝毫破绽。
这样,反倒让明显处于上风的科纳恩变成了跳梁小丑。
陆淮漫不经心地掠过科纳恩那有些扭曲的神情,思绪越陷越深, 倒也不用仔细思索, 便能明白自己是怎么输了这一着€€€€王桉那样的人,怎么会把其他人排在自己前面?
没遇到事时,所谓的好与宠溺,扮演出来有什么难?反正没触及到真实利益,享乐至上。但起了冲突,王桉又哪里会在乎自己的情人与小儿子, 就算是让他们没命又如何, 自己还活着不就行了么?
陆淮眸色渐暗,是他被王桉这厮人模人样的表象所迷惑, 觉得即使王桉是个人渣, 却仍是有软肋可以拿捏的......然而,
......戏演得真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陆淮噙起笑,捻弄指尖,半是感叹了句,视线终于落在科纳恩的身上。
科纳恩很明显快抑制不住火气,只能闷不做声地把他推回车里,马上自己也坐进来,他们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十厘米。
陆淮不适地贴向另一边车门,就听见科纳恩朝司机说:
“定位发了,按那上面的走。”
紧接着前面的挡板被迅速升起,后座变成只有他和科纳恩存在的空间。
陆淮感觉得到科纳恩在隐忍着什么,他余光瞥向窗外,发觉对方方才下来的车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显然有其他人。也从侧面说明,他刚才的判断没错,估计他还没能制服科纳恩,就会被限制自由,从而丧失之后的时机。
一秒、两秒......陆淮指尖敲着节拍€€€€
“你早就知道了吧?”
科纳恩明明知道刚才是自己先说话,导致节奏掌握到陆淮手里,但他现在还是没沉住气,他讥诮地说,“陆淮,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陆淮不置可否地掀起眼,目光微冷。他支起颐,打算继续听下去。
“高高在上地指挥一切,甚至玩弄人心,你一定很得意吧?每次看着我为了接近你,忍住恶心,伪装成那副阳光乐观的傻样,是不是在内心讥笑我呢?”科纳恩眼神阴鸷,面容扭曲着,决断道,“你根本就不配爱人,也不该有人爱!”
他咒骂着:“只有我这样的蠢货,竟然以为能靠真情得到你的心!”
陆淮打节拍的指尖莫名漏了一拍,后知后觉地掩饰般蜷起手,他看向恼羞成怒的科纳恩,半晌才觉得自己此时是该笑着的。
“你说完了吗?”
他淡笑着反问,仿佛面对面的指责咒骂都是过往云烟,见科纳恩面上浮现明显的愕然,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自己欲壑难平,便把错都归在我身上么?当然,你不必辩解什么,我不在乎。”
“但科纳恩,让我猜猜,方霆并不知道你这次行动吧?”,陆淮姿态不再松散,气势陡然凛冽,语气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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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纳恩不知自己现在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确实如此。
必须保住王桉,是因为对方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那蠢货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以此为威胁,牟取更多的利益,说自己儿子老婆都没了,再不多要点钱,也和事情全部交代后没什么两样。
他们没拦住,真让王桉回了国。科纳恩冷笑,当他知道联系王桉的人是陆淮时,就知道自己玩完了。
这意味着陆淮一定知道他和方霆之间有牵扯,也明白自己在他面前都是伪装。他马上就要带着王桉一齐回去,再也没有任何能接触到陆淮的机会。
科纳恩狠狠咬牙,他又不是方霆那个怂货,怎么可能放过这机会?就算节外生枝,他也偏要勉强,从小到大,没什么东西能让他花费这么多精力还一无所获。
带走陆淮,是他的计划。
“没错,你猜对了。陆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嗯?”
他拉近距离,手钳住陆淮的下巴,声音阴冷。
“但没关系,你知道了又怎样?你注定不能全身而退,而我是主导。”
“你想干什么呢?”
即使完全处于劣势,陆淮依旧平静,他甚至懒得搭理科纳恩语气里的威胁,迎着那疯狂的目光,冷淡地说:
“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科纳恩被陆淮语气里的轻蔑刺激到,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眸瞧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后,眸光闪烁。他颇为眷恋地摩挲陆淮的下巴,便缓缓下移,把自己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笑容甚至称得上愉悦。
陆淮眯起眼,就感觉手腕被人扣住€€€€
科纳恩抚摸那处纹身。
“既然你这么喜欢猜,那我也来猜猜吧。”
感觉到陆淮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挑衅后的反应加起来还剧烈,科纳恩舌尖抵了下腮,怨恨和不甘拧在一起,在他脑海里叫嚣,几乎要疯了。
“这,是因为迟渊吧?”
他低低笑着,眼底隐隐涌现癫狂之色:“你别紧张啊,不是很淡定么?为什么一提及他,你就反应这么大?”
“你说啊!为什么?!一个迟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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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掐得很紧,已然让人觉出疼。
陆淮蹙起眉,另一只尚还算自由的手搭在腹前,面对科纳恩愤怒地咆哮,这是他所有的反应。
“放心,陆淮,我要的不多。”
透过侧窗已经能看到目的地,科纳恩深深呼吸着,竟然奇异般平静下来,他恍若喃喃自语般说道:
“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即使我真的很想把你一起带走,可惜,你实在太聪明,也太难缠了。”
对方冰冷的指腹贴在他的脸颊上,陆淮不适地侧过头,又被科纳恩用力掰回来,下巴因此而显出一层红印。
配上陆淮那双冰冷而漠然的眼睛,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骄傲者不得已而臣服。
科纳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松懈不少,他爱怜地抚摸过自己留下的指痕,轻啧了声:
“我是如此爱你。”
回应他的是陆淮无甚情绪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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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接过修复好的录像带,其间还夹杂着修理师傅的几声抱怨:“这东西实在难修,主要是坏了这么多年。”
他闻言笑笑,摩挲着包裹用的牛皮纸袋,眸中的笑意或浓或浅,因为这句话勾起回忆的书页,故而又泛上些许苦,他侧眸看向继续埋头工作的修理师傅,低声道:“确实,怪我......”
迟渊走到车里,把怀里的东西拢了拢,其实最近他也没闲着,日记本让他根据记忆和前后逻辑,最后拿着碎片去比对了下字迹年月,终于让他拼得与原貌相似。
但......显然,也只能做到相似。
隐隐有点像是某种象征,譬如破镜难圆。
镜面上的裂纹不可消,纸页间曲折皱褶也是如此,但一字字一句句镌刻其上,这份喜欢他见到了,也听到了,那就存在过,日记本里有破镜无法承载的寄托。
想到此处,迟渊下意识叹了口气,陆淮当着他面把日记本撕了,他眼巴巴地一页页粘回去,陆淮看到指不定怎么嘲他呢,就算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稍微好了些,但把这两样东西摆到陆淮面前,那人估计还是会不高兴吧?
迟渊满怀希冀地拼好,但左思右想,竟然不太敢交到陆淮手里。说是物归原主,即使诚恳,却更像是挑衅,苦思冥想地结果是,他连配套的说辞都难以找到。
取回东西,迟渊低眸瞧时间,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迟是迟了点,但在可控范围内。
放起舒缓的音乐,他观察前面路况,看着龟速行驶的车流,思绪自动发散到凌秩同他所说的事情上。
“陆淮要求出院”,他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在开什么玩笑?在病房他都嫌若出现意外情况会不及时,遑论搬回家里,就算不控制风险但也不至于增加吧。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话语权。略有些焦虑地皱起眉,迟渊甚至能想象到陆淮会以怎样抗拒的姿态来面对他,于是当时他忍住冲回病房去说服陆淮再考虑考虑的冲动,又正逢接到“修理完毕”的电话,便驱车来这取东西,想着先冷静。
成晔当时好像拍拍他的肩,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在我眼里,陆淮可是同你一般无二、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迟渊敛眸,眼睛弯起的弧度,让人联想起月色泠泠下凛冽生辉的弯刀,凌厉地剖开自我内心。
现在他大概能理解成晔的意思。
紧张、担忧、恐惧,都是再正常、简单不过的情绪,当面对更为在乎的人时,它们理所应当地被放大,这凸显出你的认真与郑重,但是,不要过度。
人人都有自己做决定、承担责任的时刻,甚至懦弱者也可能强硬而不屈,又何况是陆淮......
陆淮就算是易碎的花瓶,他坠落在地时的每块碎片都理应有刺人鲜血淋漓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