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淮烟带着向默一起回家吃饭,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迷尹街震后的事,已经很久没回家吃过饭了。
依旧是一桌素菜,还有越梨亲手熬的甜汤。
淮正卿这段时间也难得回家一趟,看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一直在咳嗽,越梨也难得地给他也熬了碗汤,是止咳的,不是甜的,是中药成分,虽然不苦,但也很难入口。
淮正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一滴都没浪费,喝完还把空碗给越梨看。
只是越梨看也不看他,只专心跟两个孩子说话:“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感冒了。”
淮烟看看又开始咳嗽的淮正卿,应了声好,又说:“我跟向默身体素质都挺好的,不怎么感冒,妈你不用担心。”
“这种话不要说,有时候你一说从来都不感冒,转头就又要感冒了,”越梨笑着给向默夹菜,又问他,“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今年过年跟我们一起过。”
过去的三年,年三十那天淮烟都是先去墓地看祝城渊,一大早就过去,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每次都会带一大束花,一瓶酒,用保温盒装几道祝城渊以前爱吃的菜。
每次去墓地的时候,也是淮烟话最多的时候,明明经常去,但跟祝城渊总有说不完的话,会跟他说最近天气,工作上的烦心事儿,说自己昨晚做的梦,梦到了他们的婚礼,他们正在给对方戴胸花,但怎么都戴不上去,最后急得他满头大汗,半夜醒了全身冷汗,满床满屋子满心都是空落落的,他想继续睡觉能接上刚刚的梦,但怎么都梦不着了。
说完梦,淮烟又抬一下脚,把粘在脚底的枯树叶给他看,又说说年三十早上站在马路边放炮仗炸流浪狗的小孩儿,他停车,把小孩儿凶了一顿,小孩儿吓得赶紧往家跑,手里的炮仗全扔了。
淮烟去一次墓地说的话,能顶他在生活里好几个月的话。
年三十晚上会取消宵禁,淮烟晚上才会回去,回去跟爸妈一起吃年夜饭跟饺子,每次他都吃不多,因为他在墓地跟祝城渊已经吃过了。
就是墓地风太大,每次饭拿出来没一会儿就都凉了,但是凉了也好吃。
“今年向默在,终于能过个团圆年了。”
越梨是真的高兴,也替淮烟高兴,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越梨已经在准备年货了,今年所有的东西都是两份,跟三年前一样。
“好,今年我们一起过。”向默把手从淮烟背后伸过去,揽着他腰揉了一把,话是跟越梨说的,更是跟淮烟说的。
淮正卿一个人闷头吃饭,没插话,他今年过年不一定在家,但看起来越梨并不在意他到底在不在家,问都没问他。
一碗止咳汤,算是她的极限了。
吃过饭淮正卿把两个人都叫去了书房,又说起十二区迷尹街的难民跟地下城居民起冲突的事上。
淮烟捋了一遍目前的进展:“那几个孩子是守卫队的人放出去的,出去之后就被守在外面的人围住殴打,放他们出去的那几个守卫到现在还没找到,想找到他们恐怕很难,有心人如果想把他们藏起来很容易,而且这次的重点在地下城民众跟迷尹街难民之间的冲突上,那几个孩子到底抢没抢东西,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意,大众只会跟着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怒。”
淮正卿又翻看了一遍新闻,最近游行反对的人又开始了,高举着“遣返迷尹街难民,还地下城一片安宁”的标牌,那晚冲突的视频还在网上大肆传播,民众的愤怒情绪被煽动得很厉害。
向默指出重点:“对方想用舆论造势。”
姜还是老的辣,淮正卿很快就给出最优方案:“那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舆论,难民营里参与斗殴的人大多数都是女人跟孩子,他们本身就是弱势群体,利用新闻跟镜头来放大他们的脆弱,最大限度截取视频里受伤的女人跟哭泣无助的孩子们,要很多特写镜头,扩大传播范围,博取大众同情,然后再慢慢放出消息,是有人故意从中挑事,那几个孩子并没有抢东西,这样一来就能把矛盾轻松转移,模糊焦点,民众的愤怒会慢慢平息,这件事很快就能被压下来。”
淮烟跟淮正卿的想法不谋而合,做的过多容易太过,少了又不够,这是目前最稳妥的解决方案,而且他已经找人在处理,只需要最后一拨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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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正卿单独留下了向默,又拿起了毛笔,这次他没写“默默无闻”四个字,而是写了淮烟给他看。
“向默,你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我并不信任你,我并不觉得,你能保护好小烟。”
“我能保护好他,”向默又趁机问,“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告诉我了吗?”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您到底在隐瞒什么?”
淮正卿放下毛笔:“我答应你,等年后大选一结束,我就告诉你当年到底的事,议长的位置只能是我,不能有第二个人,除了我想要的东西之外,我还得保护我的家人。”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淮正卿那双经年沉淀过后的锐利双眼极具压迫性,就那么看着向默:“城渊,现在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淮正卿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跟向默解释,他留下他,是有正经事要跟他说。
他打开屏幕,调出淮烟最近收到的几条信息给向默看。
向默只往屏幕上扫了一眼,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也不再追问当年的真相。
连续半个多月,一直有人在给淮烟发骚扰短信,全部都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跟意淫。
“烟,我回来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回来见你了。”
“烟,我在看着你,我就在你身边,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烟,这些年我过得很痛苦,昨晚我又梦到你了,梦到你就在我身下,梦到你在我床上,我一点点剥开你身上的衣服,我吻你……”
看着那些文字,向默牙都要咬碎了,脊背直发凉,忍着把屏幕砸碎的冲动继续看下去,恨不得把发短信的人千刀万剐。
可能是一直得不到淮烟的回复,疯子发的短信也越来越疯狂,那些文字也逐渐在扭曲,长满了有毒的獠牙,双眼冒着红光正在等待,只等自己能把淮烟一口吞下去,然后贪婪地咀嚼。
“烟,你害得我好惨,你还不理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文字后面还跟着几个血淋淋的刀子。
“烟,死亡倒计时,10天,10天后就是我们的死期。”
“等着吧,烟,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墓地,我们会葬在一起,墓碑上会刻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们会躺在一个棺材里,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我会在墓地周围种满玫瑰花,你最喜欢红玫瑰了,到时候我们躺在花海里,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可惜这个季节没有玫瑰花,在花季死最好不过,但我等不及了。”
“烟,快了,快了,就要快了……”
“烟,你理理我啊?”
向默再也看不下去,他没法忍受有个恶心的视线在觊觎他的淮烟。
“这些短信是谁给他发的?”
“对方用的是最高级的虚拟账号,并且用了手段隐藏自己的信息,查不到具体位置。”
“就连您也查不出来吗?”
“我也没查出来。”
淮正卿曲着手指敲了敲办公桌,清脆有力的响声把有些失神的向默拉了回来:“淮烟并没跟你说这件事,所以向默,你又凭什么能让我相信你能保护好他呢?”
晚上他们没回去,直接住下了,越梨只给人整理了一个房间。
向默站在窗边看了很久,门口都是保镖,他在能确定附近没有人偷窥后才拉好窗帘,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还闪着那些恶心人的疯话。
不想不行,向默控制不住,那些话也让他很疯狂。
淮烟洗完澡出来,向默还是原来的姿势,两手交叉胳膊肘搭在膝盖上,睫毛往下垂着,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看起来很长时间都没动一下。
淮烟擦着头发坐在他旁边:“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向默顺势把淮烟揽进自己怀里,也不管淮烟还湿的头发,只想更用力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如果能直接把淮烟嵌进自己身体里,跟自己血肉跟骨头融合在一起才好。
那些短信又一次蹦出来,向默闭上眼,鼻尖贴着淮烟脖子用力吸了几口气:“那个疯子给你发骚扰短信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是我爸告诉你的?”
淮烟一想就知道,他爸肯定是监测了他的电话跟信息,虽然他很不高兴,但现在也不是去质问的时候,而且,那个人确实是个疯子,还是疯得很彻底,内里早就发烂发臭的疯子。
“我没把那个信息拉黑或者屏蔽,就是想再查一查那个人到底在哪里。”淮烟说。
向默张开口咬了几下淮烟的脖子,他没用力,只用牙尖或者舌头一下下磨着舔着他的颈侧动脉,那是他们之间互相安抚的方式,向默在告诉淮烟他在呢,也是在安抚他自己要时刻保持理智。
“那个疯子是谁?”
“其实你也认识他的,只不过你现在不记得了,那人叫邓景荣,他之前就骚扰过我,在我们还没结婚之前,后来被判了刑,前段时间刑满释放了。”
淮烟知道向默在想什么,向默在怀疑自己,因为他没跟他说,以为碰到这种事也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淮烟主动往向默怀里靠了靠,湿漉漉的头发在他胸口贴着,又扬起脖子,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很认真地跟他解释。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突然了,所以我就没把这个放在心上,那个疯子以前是一名高级通信工程师,我们暂时查不到他,除非他自己出现。”
向默吻着淮烟的发顶,掌心扣着他的手背不停摩挲着:“那人恐吓你说还有十天时间,现在还有几天?”
淮烟这段时间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找出手机翻到那个虚拟号码,打开发现又多了两条倒计时提醒。
“烟,还剩三天时间了,还有三天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你身上的温度,我能摸到你的心跳跟灵魂。”
“烟,我太期待了!”
第50章 再来一次
向默抽走淮烟的手机,把那个虚拟号码记在心里,删掉所有恶心人的短信,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不看了不看了,恶心人,我们睡觉。”
睡觉前向默又打开窗帘看了看,周围一切正常,这里的安保措施是最高级的,他不用担心。
灯一关,淮烟的手机又叮的一声响,向默先拿起来看了眼,还是虚拟号码的恐吓短信。
“我等着你,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向默直接把电话打过去,那头却不接,等他再打,那个号码就已经打不通了。
“他不会接的,”淮烟把手机调到静音,“电话一接就能查到他现在的大体位置,所以他不会接,而且还会换新的虚拟号码。”
向默把号码拉黑:“你说他之前就给你发过骚扰信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跟我说说。”
淮烟往向默身边靠了靠,枕着他胳膊,算了算时间说:“是在我们公开关系之后,结婚之前的那段时间。”
淮烟那样惹眼的一个人,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他跟祝城渊的关系公开之后,有的人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就放弃了,有的人一直都只是仰头远远看着,连靠近都不敢,白月亮悬挂在天上时才最让人心动,他们想碰也够不着,搁在心里的角落,偶尔拿出来看看就够了。
但有理智的,自然也有不理智的,甚至是心理扭曲变态的狂热分子。
邓景荣就是其中之一,他患有先天性精神分裂,有严重的暴力破坏倾向,从小到大进过不少次局子,小时候是打架,偷偷带走好朋友的狗然后虐杀,还把虐杀狗的视频发给朋友看,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好几次差点儿闹出人命。
但每次邓景荣进去,都能被他那个有点儿权利的父亲给捞出来,他父亲把他关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还捅伤过一个护士,半夜偷跑出去。
偷跑出去是为了见淮烟。
淮烟知道邓景荣,是从他大学同寝室的舍友口中听说的,舍友跟他们讲小时候班里的一个神经病,把他的宠物狗杀了,还把视频发给他看,时不时就举这个例子出来,还大骂邓景荣不得好死,诅咒他全家,还说那人眼角有疤,戴着眼镜。
从那之后,淮烟就记住了邓景荣这个名字,更像个代名词,还知道他眼角有疤,戴着黑框眼镜。
邓景荣第一次见淮烟是在电视上,记者进大学校园采访,篮球场上的比赛到了最后关键时刻。
淮烟起跳扣篮,动作一气呵成,风跟阳光在他身上都有了具体的形状,少年迎着光跳起又落下,裁判吹了哨,他们赢了。
少年撩起衣服擦汗,背对着夕阳,光影交错里邓景荣看傻了,从那之后他改变了以往的所有目标。
他的目标变成了淮烟。
那时候邓景荣还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很多年后医生诊断他已经好了,可以出院。
邓景荣从精神病院出院的那一天,跟医护人员握手告别,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直到他在新闻里看到淮烟跟祝城渊的八卦新闻,电脑显示屏被他一拳砸碎,他给淮烟发了第一条恐吓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