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珩:“哦哦。”
他换了个地方放手,人还贴着驾驶座,明明不想多打听别人的事,可架不住心里实在好奇,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我好想知道能不能给我讲讲”的气息,殷切地想知道点什么。
“……”许医生好像是叹了一口气,耐心说道,“我老师的患者,七年前发现的,胶质瘤四级,最严重的级别了。”
严以珩张了张嘴,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许医生缓缓说道:“挺倒霉的一家子。十年前这人女儿刚三岁,查出来ALL€€€€就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做了骨髓移植后,才三年又发现家里老人生了这种病。”
严以珩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几乎皱成了小山包,心都跟着许医生的话七上八下。
“这老太太病情挺凶险的,辗转好几个医院都说没救了,最后找到了戴老师。”说到这里,许医生也很感慨,“他跟他爱人抱着女儿,跟他爸扛着老太太,一家五口,快把我们医院住穿了。老太太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们家甚至想过让她参与老师的临床试验。”
“现在呢?那现在呢?!”严以珩急急地问。
许医生抽空回了头,冲严以珩做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前两天老太太过七十岁生日,他女儿也上小学了,除了因为这些年看病花了太多钱之外,别的都还好。”
严以珩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太好了!”
许医生罕见地露出点明显的笑意:“生病磨人,久病在床更磨人€€€€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严以珩轻轻靠回靠背:“……但是,还好他们一家人都没放弃。”
许医生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对,这大概就是……爱能战胜一切困难。”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严以珩,他想了想,笑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想起来件事。
“对了,许医生,你们医院这么厉害,那……”严以珩扭头看看苏筱,又去看许医生,小声问道,“尿毒症……有的治吗?”
许医生飞快地掀起眼皮,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谨慎。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严以珩,问道:“谁?”
说完,像是又担心那人没听懂自己的问题,补充了一句:“谁尿毒症?”
严以珩说:“我朋友的妈妈。”
听到这话,许医生的视线终于从严以珩脸上移开,表情也重新恢复最常见的冷淡。
他说:“你朋友真多啊。”
这时,一直闭着眼睛安静靠在旁边的苏筱忽然开了口:“大学室友,关系不错。”
严以珩也跟着点点头。
“哦。”许医生问,“在我们医院吗?”
“没有,他不在阳城。”
“可以来我们医院看看,不过据我所知,尿毒症没有太好的办法,目前来说,尿毒症还属于无法完全治愈的疾病,只能尽量延长存活时间。”
“这样吗……”严以珩垂下眼睛,有点失落,“好吧,我知道,我会跟他说的。”
安和医院距离严以珩的住处不算远。
到达小区门口时,严以珩很认真地跟许医生道谢:“谢谢你啊。”
许医生没多说,只“嗯”了一声,解了车锁,看那两人下车之后,驱车离开了。
到家之后,严以珩简单煮了一顿面条,跟苏筱分着吃了€€€€工作之后,严以珩也学会了做饭,他手艺还不错,只是平时忙,难得下厨。
西红柿鸡蛋面,打了一个蛋花,又在苏筱碗底卧了一个荷包蛋。
苏筱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那个许医生……”
严以珩说:“就是前两天跟你说的,在路上带一个磕破头的小孩来看病,那孩子之前就生了病€€€€”
他指指脑袋,用口型比划了两个字,说:“许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
苏筱说:“想起来了,你是说过。对了,谈吉祥那边,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我去问也行。”
“问问吧,看他妈妈愿不愿意来阳城看看。”严以珩苦恼地说,“就怕她还是不肯来。”
谈吉祥老家那个地方,医疗资源没有阳城好,只是他父母都在老家,怎么都不愿意过来,这才一直没往阳城看病。
前阵子严以珩也问过€€€€那时候谈吉祥已经在看阳城的工作了,说是妈妈身体好了一些,他也准备回来。
那会儿严以珩就问他,有没有考虑过把父母接到阳城,这边毕竟更发达一些。
谈吉祥说:“想过,但是……一来吧,他们不愿意来,犟得很。再有……我在哪儿都好说,我在哪儿都能找到工作,他们不行,他们都还没退休,那点工资多少都是钱,再加上,如果来了阳城,又多了一笔房租的开支,反而更紧张。我妈这病……本身也没什么其他的治疗手段,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苏筱笑道:“好啦,热心肠的严以珩,别想这些了,我去跟谈吉祥说。”
“什么热心肠……哪有的事。”严以珩苦笑道,“我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苏筱正吹着碗里的荷包蛋,听到这话后抬头看了对面一眼。
他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从盘子里夹起一小块拌黄瓜,放到严以珩碗中,低声说:“快吃饭吧,别想了。”
严以珩冲他笑笑,说“好”。
那天晚上,严以珩收到了滕酩的消息。
是条语音。
他懒得听,干脆转换成了文字。
一个一个小汉字从屏幕上蹦出来:以珩哥哥,滕酩说想请你吃饭。
严以珩:?
他点开那段语音听了一遍。
滕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出:“以珩哥哥!滕酩说想请你吃饭!”
那话语中的情绪,是文字根本无法传递的。几秒钟的短短语音,最后还夹杂着滕酩气急败坏的一声“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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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严以珩把这条语音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反复品味着那话语里的快乐。
滕安这个孩子……怎么说呢,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严以珩挺喜欢他的。
性子很开朗,也爱说话,讨人喜欢。
明明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
严以珩举起手机,也回了一句语音:“滕酩想请我吃饭,那你让他跟我说。你跟我说,我只同意跟你吃饭。”
滕安不肯把手机还回去,又说:“那,以珩哥哥,滕安想请你吃饭,你赏个脸呗!”
严以珩说:“那我考虑一下!”
几分钟后,滕酩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他应该是离开了病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安安眼睛不好,我们平时都控制他看手机的时间。”滕酩笑着解释,“这孩子,一拿到手机就人来疯。”
听他说话语气挺轻松的,严以珩便笑着说:“滕安精神不错啊。”
“这次……算是虚惊一场吧,总之这几天检查下来,他的病倒是没什么恶化的趋势。”滕安解释说,“去年做的手术,到现在……十个月了吧,都还好。”
严以珩听了,真心替那孩子高兴:“那就好。”
聊了两句滕安的病情后,滕酩又说起了吃饭的话题:“明天周六,我估摸着你朋友应该也出院了。如果方便,不如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如果再€€€€方便一点……”
滕酩的笑意明显,还带着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不好意思:“你愿意来看看安安,那我就更感谢了€€€€安安很喜欢你,上次你走之后,他一直提起你,说你好看,人也温柔,想和你说话。”
但他很快又补充道:“这个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没有强求的意思。”
严以珩思考了一下。
苏筱有在周末下午睡个午觉的习惯,明天周六,中午吃过饭,他肯定要睡午觉的,这个时间段应该不怎么需要自己的照顾或者帮忙,在这个时候出去一趟应该不碍事。
便说:“可以,方便的。那明天中午吃过饭,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滕安。”
滕酩笑意明显:“行,那我看看吃什么,一会儿发你微信上。”
第二天中午,严以珩如约而至。
滕酩挑了一家汤锅,挺有名的。
以前……也总说来吃,严以珩总嫌排队时间太长,拖着拖着,一直都没吃成。
没想到第一次吃,居然是和滕酩。
他有点恍惚,远远看到滕酩的背影时,摇头苦笑了一下。
他脱掉大衣,坐到滕酩对面,问道:“排了多久啊?他们家很火爆的,偏偏还任性,不接受预订,只能现场排队。”
滕酩笑着给他倒水,说:“没多久,刚到,人少,等了几分钟就排到了。”
他给严以珩倒了杯水,就把水壶放到了一旁。
紧接着他低头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水,轻轻皱了眉,把杯子里的水倒进了垃圾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热水。
滚烫的热水都等到变凉了。
饭中,两人聊了挺久。
€€€€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在这家券商工作啊?”滕酩满脸惊讶,“那你好优秀,这家券商每年新招的人,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
严以珩连连摆手:“夸张了,金融民工而已,底层搬砖的。”
他又有点好奇:“你知道我们公司吗?”
这个疑问倒是真心实意。
严以珩工作的这家券商,在业内确实算是数一数二,但专注金融的企业大多不为人所知,除非一样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然在外人看来,光听这公司名字,多半要以为严以珩是专职炒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