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宾听着他的声音，放弃了思考。
他不再想恐惧或者死亡，又或者勇气或者赞歌，他只是跟随着那指引，从死亡面前溜走。
军校生守则上说，坚毅是军人的美德。
那美德不曾把他拯救，联邦宪法上说，忠诚是一名机甲战士铭刻在丰碑上的挽词，但那忠诚却阴谋杀害了他的战友。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已经不能让人信赖。
可是巴塞卡是例外。
阿宾全身心的信任着这个人，直到飞舰全红的指示灯稳定下来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挣脱了一半。
阿宾插在中控室的终端忽然亮了亮，老板给他报了一串编码和点位，他咽了咽口水，一头的汗水:“理论上我可以飞出去。”
耳麦那边停顿片刻，淡漠的声线回答:“你当然可以，阿宾，我记得曾经答应你，会从联邦监狱捞你一次，不用担心入狱的事。”
“回家吧，银川他们在等你。”
阿宾听着听着，忽然使劲地搓了搓脸，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用力按下推进器，开足马力:“妈的赌一赌！”
另一边，池南星默默地关闭耳麦，他做了能做的，剩下的靠小弟自己。
系统说:［召唤虫巢进度百分之92。］
它顿了顿，机械的提示池南星:［狄司带着治安署的舰队来了，剧情在原来的基础上偏移提前。］
池南星:［这对整个世界的运行会有影响吗？］
系统:［没有，我只在意进度］
池南星驾驶着灾厄之月转过身。
宇宙如森林，恒星闪烁着遥远的光芒，银白色的舰队跨越了重重风暴，找到了失踪星舰的位置。
狄司看到了深陷虫巢引力的飞舰，努力摆脱吸引，却在风暴中土崩瓦解，爆发出无声的，尖锐的哀鸣。
那些银白的电弧，尖锐的火光，如同在黑色幕布上绽开的小小花朵。
“全力展开救援！”
“歼星舰无法定位虫巢，无法摧毁它，我们的目的是帮助飞舰摆脱引力！”
“立刻联系它，配合它完成脱离，哪怕不能救下所有人，也要上。”
死亡来的漫长，惨烈且无声无息。
治安署的飞舰迅速扑向受损严重的飞舰，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展开营救。
狄司在飞逝的陨石间，看到了€€。
冷洁霜雪的银月，如同狩猎一样，悬停在风暴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一下子乱了。
他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画面，许多线索，但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穿戴着整齐的外骨骼，拿上了机甲。
005拦住他:“狄司，你要去做什么？”
狄司推开他:“灾厄之月。”
005:“什么？”
狄司甩开005号的手:“巴塞卡在宇宙风暴里。”
005诧异:“你没有看错吗？光波什么也没有监测到，这里离风暴太近了，你这样出去非常危险。”
狄司没有解释，他戴上头盔，小跑着奔向机甲:“我很快回来。”
“狄司！”
回答他的只有机甲的背影，005号气急，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理智至上的青年，会变得如此冲动。
他深呼吸，稳住队员:“别乱，按照你们长官留下的指示，先救援飞舰。”
队员担忧:“那长官怎么办？这是在宇宙风暴里，通讯混乱，很容易迷失。”
005嘴角抽搐:“放心，飞舰迷路他都不会迷路，你们长官是人形点位器。”
狄司驾驶着机甲，飞向灾厄之月的位置，他穿过一片黄色的陨石带，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
狄司摁着耳麦，试图链接001号的同频信号，几秒后显示加入成功，耳麦里响起安静地嗡嗡声，他轻声开口。
“巴塞卡？”
“你来了，狄司。”
池南星慢慢睁开眼睛，他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主角。
灰色的机甲悬停在对面。
恰逢此时虫巢遮蔽了恒星光，闪烁着银辉的机甲没入黑暗，同深灰色的机甲形成了光与暗的极端。
池南星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操纵着阿尔忒弥斯朝狄司冲了过去。
嘭€€€€
太空钢合金碰撞变形，狄司被砸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开始反抗。
两具机甲如同闪电，在危险的宇宙中各自疯狂的消耗着能量，攻击对方。
狄司抓住空隙，短暂的冻住灾厄之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池南星笑了声，操纵机甲破开坚冰，冰冷的声线淡淡的，甚至有些愉悦的味道:“猜不到吗？我以为你会知道。”
狄司脑子嗡嗡的，但是理智几乎让他瞬间想到了答案，他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因为太过了解巴塞卡，清楚他的过去，以至于想到他真的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会觉得说话都痛苦:“因为……虫巢？你一直在做的事，都是为了虫巢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池南星推开狄司，主角一直在留手。
系统滋滋的声音跳出来:“召唤虫巢进度百分之100，达成召唤条件。”
池南星感到有些遗憾:“看来，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寒暄了，狄司，你看过末日吗？”
冷翡翠中央星。
银川将混沌核心放入一早布置好的发射器，摁下了启动按钮。
一束看不到的巨大光波，带着巨大生命体信号，出现在宇宙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原本还停留在飞舰旁的虫巢，忽然像似感应到了什么，漆黑的星球表面暗潮涌动，开始朝着冷翡翠的方向快速移动。
第59章
“虫巢, 在移动？”
“为什么？”
“能吸引虫巢的只有庞大生命体，它放弃到嘴边的食物，突然移动, 只能说明有更吸引它的东西出现了。”
但是草帽星系中, 还有什么庞大生命体的聚合吗？
005想到了那个可能，他骤然色变, 小心翼翼的打开星图定位，这个方向是……是, 中央星……
“停下来！”
他瞬间肝胆俱裂, 嘶声站起来:“快攻击它！让它停下来！那是中央星的方向！”
治安署的队员不明所以:“中央星？可是，这会激怒虫巢，会让救援更加困难。”
005的神情恐怖:“不要管, 阻止它！要快！”
如果虫巢一旦定位到冷翡翠, 冲向中央星，那就是整个人类的末日。
005摁着耳麦，链接同频:“狄司, 狄司！快点回来！别管什么巴塞卡了, 虫巢在定位中央星的位置, 它找到人类了！你听到了吗？”
“该死的, 你他妈到底在哪儿！”
“狄司！”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005号大骂了几句脏话。
同频通讯里忽然传来滋滋的声音，青年低沉的声音透过耳麦传了过来, 坚冷到有些干涩:“我已经看到了。”
星舰攻击虫巢，但光灭弹根本无法锁定, 也无法接近虫巢, 它屏蔽了所有的电磁讯号。
可是一次又一次，总有人在尝试。
星舰甚至不顾危险, 拼命的接近虫巢，让攻击的把握变大一些。
005的声音淹没在光灭弹的震颤中:“快回来！”
舷窗闪过耀目的白光，光灭弹飞向宇宙，炸成碎片，星舰没有后退，直直地朝着虫巢飞去，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进攻，没有退路的冲锋。
“最坏的已经发生了，”005号喃喃:“它苏醒了。”
漆黑的星球。
表面皲裂的巨大陨石坑内，忽然破开一个肉眼可见的口子，漆黑的夜潮渐渐覆盖整颗星球，它们震颤着双翅，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
大规模的虫潮正在形成，这是前线作战舰队最害怕遭遇的状况。
005:“狄司……滋滋……舰队作……滋滋……”
同频信号在风暴中忽然变得混乱。
人声变得飘忽不定，005号确信自己听到了狄司的声音，他说，通知其他舰队指挥官，他告诉005号，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黑色天灾真的降临，那么在被吞噬之前，带着舰队逃生。
“最坏的准备？什么是最坏的准备？如果虫巢飞向中央星，以它的速度，不到24小时，虫子就会把所有的东西吃光。”
“我们走到这里，是为了让它吃掉吗？”
“不可能退的。”
“狄司……我们是冷翡翠的学员，不是方舟计划的代行人啊。”
005缓缓地摘下帽子。
虫巢巨大的轮廓在舷窗中如同黑色的梦魇，它凝视着小小的星舰，如同看着一粒将熄灭的灯火。
“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