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款:危!
陆仁摸着自己的心脏安慰自己:那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
重要的是,外来户口调查局上下,从神凰那一代开始至今,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怀抱着怎样的期许才终于盼来了今天,绝不能被他毁在这里。
也正在此时,陆仁恰巧摸到了自己冲锋衣口袋里的硬物€€€€那是山鬼特意关照他带上的许愿盒,是他这么多年寄存在天禄银行的利息,据说只要在打开的瞬间,在内心默念自己的愿望,便可心想事成。
“希望这一切都能有个美好结局。”这么想着的陆仁,郑重地打开了许愿盒。
霎时间金光大震。
人类是很渺小的,他们孱弱无力,寿数也十分短暂。人类又是很强大的,因为只要他们坚定信念,便可薪火相传,业火燎原。也许是因为太弱小了,所以他们比所有种族都来得坚定。
三清殿内异变陡生,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觉得不妙,互相对望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同朝着墟骸的顶部飞了过去。然而才飞到一半,被狂暴的触手给阻止了。
原来吃痛中的阿丙依然不忘继续保护陆仁,而暴躁的触手竟然不分敌我地拖住了在场所有人靠近陆仁的脚步。
其中最着急的要属麒麟崽了,陆仁和阿丙都是他最重要的人。然而麒麟崽年纪最小,战斗经验最少,还第一个打头阵,竟然一不留神就被阿丙的一根触手糊到了脸上,一下子被甩飞了出去。
就在麒麟崽以为自己要帅脸着地的时候,一股托力从他的胳膊上传来。麒麟崽回头一看,发现之前和他一起堆雪人的灵宝正站在他身后冲他笑呢:“陆阳,你没事吧。”
麒麟崽摇了摇头,虽然脸上很痛,但他是小男子汉,可不能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麒麟崽抹了抹鼻子,尽管眼眶里已经有了泪珠,依然佯装镇定地说:“当然没事,这点痛算什么。”
而站在触须顶端的陆仁则无暇去关心阿丙到底又误伤了哪位友军了,因为在陆仁的面前,一面巨大的水镜在陆仁的面前正在铺陈开来。
这面水镜让陆仁觉得极其眼熟。
果然,在下一秒,一把更眼熟的刀刃就横到了陆仁的脖子上。
陆仁感到诧异。他看向水镜,只能看见刀被拿在一只穿过水镜的古铜色纤细手腕上,拿刀的人仍旧躲在水镜后面,看不清面容,但紧接着,他听见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水镜后面传来:“你又在四处拆迁了?”
陆仁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弥勒!”
虽然之前和弥勒的相遇并不完美,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多一个帮手陆仁还是打从心底里感觉到高兴的,尽管这个帮手不知道为什么正在用刀抵着他的脖子。
“傻子。”弥勒的真身从水镜中走了出来,看着被刀抵着还能乐呵的陆仁,忍不住说道,“之前被我坑得那么惨的事情你忘了。”
陆仁只是慌了,又不是傻了:“当然记得!但,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不应该啊,他明明刚刚许的愿是,希望这次不周山的事件可以完美解决啊。许完愿水镜就出现了,这理论上,弥勒应该就是来帮他的……吧?
弥勒瞥了陆仁一眼,对他这种无由来的自信感到无语,但弥勒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气沉丹田对着四面八方扩音道:“善见城界司弥勒,前来叨扰。”
这声音如同一阵阵涟漪,在场内扩散开来,成功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包括在墟骸内部大闹的五人。
一瞬间,墟骸内部的较量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会议必将改变十界未来的格局€€€€万万年未有,四界司齐聚。
墟骸内部安静了,阿丙也随之渐渐稳定了下来。
陆仁趁此机会,拍了拍粉色小熊,再次喊了一声:“阿丙。”
这次的阿丙成功听见了陆仁呼喊。只见阿丙瞬间缩回了粉红色小兔子里,随着阿丙的回巢,陆仁的高度也越来越低,最终成功地降落在了地上。
而状似被触手覆盖的三清、司渊和东君自然是安然无恙,本来他们一个人打十只墟骸都不成问题。当黑色的触手退去,只见这五人一个个都长身鹤立,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但五人的目光都算不上多么友善,他们正在打量着陆仁身边的弥勒,而弥勒同样毫不畏惧地向着几人回望了过去。
最终,是上清率先开口,向弥勒询问道:“不知善见城界司远来到此,所谓何事?”
弥勒回答道:“来讨债。”说罢,她恶狠狠地瞪了陆仁一眼,接着说道,“也来报恩。”
弥勒说话大喘气,她前半句刚说完的时候陆仁简直心都停跳了半拍:“完了完了,不会是来找我讨要须弥山的债的吧。”那还真是引狼入室,搞得自己腹背受敌了。
但好在,弥勒的后半句话让陆仁终于松了一口气:“好险,看来许愿盒还是有用的。”
依照弥勒傲娇的性子,听她说的话只需要听后半句就足够了。
听见这样的回答,上清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善见城界司的加入,让局面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原本不周山界司已经拉拢了九幽,只要两方同时向昆仑施压,那么不管怎么谈,结果或多或少会存在倾斜性,而看弥勒的态度,善见城界司似乎属意昆仑,那么局面就变成了二对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势均力敌,但九州岛山川鼎在昆仑手里,结果只可能会更糟。
而且,九幽……真的会为了半块鬼王印向不周山妥协吗?
想到这里,上清看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卞城,那张和陆仁一模一样的脸看在上清的眼里,同样说明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卞城注意到了上清的视线,甚至还绅士地行了个夸张的西方礼节,但上清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状若平常地将视线移开。四界司之间勾心斗角已久,谁背刺谁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事实上,很少能有什么事情让上清惊讶了。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上清看见自己的浊境灵宝,正在和麒麟崽坐在台阶上玩翻花绳。
上清:?
上清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太清和玉清。玉清和太清还都在一本正经地观察着弥勒,见状上清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数落灵宝:“倒霉孩子,关键时刻掉链子。”
旋即,上清又变回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三清互相对望着,脑内在疯狂地头脑风暴。
而这些台面下的暗流涌动,陆仁便彻底无从知晓了。
不同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少女弥勒,陆仁只是个刚刚闯了祸的普通人,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趁着弥勒和三清对峙的当口,陆仁默默移动到了司渊和东君的身后,低声说道:“对不起,我……”
司渊却打断了陆仁接下来的话:“不怪你。”
陆仁以为司渊在安慰自己,接着说到:“可是,我……”
可是陆仁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一旁的东君打断了:“司渊说得没错,不怪你。倒不如说,多亏了你,现在局势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听说自己帮上了忙的陆仁感觉到很高兴:“真的吗?”
东君含笑道:“当然是真的。”
东君的眼角眉梢舒展着,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安慰陆仁而在说谎。见状,陆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无意继续待在风暴的中心,于是便往应龙和陆青舟的身边走去,在陌生的环境下站在自己人身边会本能地觉得安心。
当然,陆仁还没有神经大条到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他或多或少地也感觉到了全场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其中有几道视线更是令陆仁觉得如芒在背,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无视所有人的注目礼,低着头朝前走,最终站到了应龙、陆青舟和东皇太一的身后。
这三人也配合地利用身高优势,为陆仁当去了那些审视的视线。
陆仁终于得以喘息。
到了这个时候,陆仁才敢偷偷从人和人之间的缝隙中向外张望,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竟然到处都是老熟人,甚至站在不远处的卞城还在微笑着朝他挥手。
本来因为好奇而伸长脖子的陆仁,成功让卞城的这个笑容吓得缩了回去。
“多半没憋什么好屁。”
不过,意识到熟人多这一点,让陆仁原本慌乱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他大着胆子朝着三清的方向看去,想看看这群外来户口调查局的宿敌到底长啥样。
陆仁没想到的是,他望向他太清的同时,太清也正在望向他。
陆仁看见了太清幽深的双眸,而就是这一个照面,让陆仁忽然感觉身体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了起来,整个人如同浸泡在粘稠的水里,变得难以呼吸。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依然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一个脱力,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站在陆仁身前的几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他们呼喊着陆仁的名字:“阿仁,阿仁。”
但陆仁已经听不清了,他感觉耳道里正在自动播放着尖锐的噪音,导致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人对他的关心了。
这边的骚乱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司渊见状蹙了蹙眉,对太清说道:“太清君这是何意?”
“他一个人类擅闯三清殿,我小惩大诫,有何不可?”
司渊没想到是,有人比他更快地回答了太清的问题。
李伯阳说:“自然可以,但还请太清君息怒,他只是个人类,承受不了太高的威压。”
太清听了这话心里怎么想的上清不知道,但上清自己可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不止我一个人的浊境胳膊肘往外拐。”
与此同时,两道结界落在了陆仁身上,隔绝开了太清的威压。
其中一道结界来自弥勒,弥勒似乎打定主意不打算给不周山界司的人好脸色看了:“原来不周山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今日我倒是开了眼了。”
而另一道结界,来自卞城。
面对太清投射过去的目光,卞城也只是露齿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本太清只是想给陆仁一个下马威,顺便试探下九幽和善见城的立场,这回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现在等于是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
至此,认清现实的不周山界司终于愿意坐到谈判桌前,降低姿态讨论起将来将何去何从。
太清挥了挥手,原本已经几乎成为废墟的三清殿瞬间恢复了原样。不同的是,原本开宴会用的小案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
会议桌长,自然会要决定座次,一些不太要紧的人坐的也自然会靠边一点,所以陆仁很自觉地带着麒麟崽和阿丙往末位去坐,没想到走到一半却听见司渊说:“陆仁,你往前坐吧。”
陆仁停下了脚步,却有些迟疑:“不好吧。”
应龙却跟着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九州岛山川鼎现在是你的东西,谁比你有资格往前坐啊。有人有异议吗?”
弥勒和卞城都若无其事地落了座,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意见,仿佛这个安排在合理不过。
三清已经明白了场上的局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第一届四界司联合会议,正式开始。
这会议其实开得仓促,人来得也在预料之外,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准备演讲稿,一开始便直入主题。盘外招统统不灵了,三清索性也就摊牌了:“你们将九州岛山川鼎归还,我们保证此后四界司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往来如何。”
东君却说:“若是我们归还九州岛山川鼎以后,你们撕毁了协议,我们又该如何。”
这担心确实不是无端猜测。
玉清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司渊低沉的声音传来:“由四界司连手,加固结界。合四界司之力定下的结界,想要再度开启,便只有再次凑齐四个界司,无法妄动。”
不同界司灵力的构成不同,所铸的结界自然也不同,四界司合力定下的结界,其中灵气流动千变万化,自然无法由单一的界司就此打开。
这是神凰当年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关上门加上锁,钥匙由四界司共同守护,可以很好地防止其中任何一方突然发难。
弥勒却不是很容易这个观点:“囊括十界的结界,你知道要耗费多少灵力吗?”
善见城界司自从须弥山一事之后仍在休养生息,骤然要提供这么多的灵力,并非易事。
会议仍在继续,众人也正在争辩着什么。
陆仁听不懂这些,只能托着脸颊默默发呆。他只知道定下了大方向之后,众人便朝着加固结界的方向争议这细节,最终,保证四个界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陆仁不由地想到:井水不犯河水的话,那以后的人是不是就不能和他一样,阴差阳错之下领略四个界司不同的风景了?也没办法交到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朋友了。
想到这里,陆仁抬头看向了他的其他界司的朋友们€€€€弥勒、卞城、李伯阳。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些人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他的朋友的。如果结界展开了,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视线在桌面上逡巡的陆仁,不经意间看见坐在最末尾的麒麟崽和灵宝€€€€他们俩正在互相传着小纸条,尽管麒麟崽和灵宝以为自己干得天衣无缝,但脸上没能藏住的笑容还是成功地出卖了他们俩。
一个念头涌上了陆仁心头,他低声呢喃着:“不,结界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一瞬间,会议桌上的唇枪舌剑都停止了,众人都向陆仁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