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峰是一张新面孔，他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没有在记者圈留下威严，他的话语话语没有任何威慑力，记者们只稍稍停顿了一瞬，便立刻追问起了问题。
“陆董事长，请问您了解您陆海生家的情况吗？席月沁到底受了陆海生怎么样的迫害？席月沁怎么得的精神病？她为什么要杀了陆海生先生？这是一场情杀还是意外事件。”
陆晓峰被近在眼前的话筒逼得倒退了几步，这些问题，都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因为他不是陆海生的孩子，陆海生是他的叔爷爷，连陆千€€和陆景春都没提过的事，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只是接管了一个公司而已，这是离他很遥远的隐情。
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想，陆千€€是不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知道接手公司之后还会有这么一个烂摊子，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将公司交给他。
陆晓峰有些头疼的将外婆先送了出去，然后继续应付着从本省外省前来的记者。
公司的股价正在持续下跌，目前已经停盘了，如果不处理好这次的情况，环陆一定会受到重创！比起真相到底是什么，处理舆论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
他只能忍耐着好奇心，先用套话应付着记者。
..........
同一家医院的精神病患者病房。
几个警察正围着同样躺在病床上的席月沁，他们比记者们安静一些，但是神情十分的忧虑，还有些踌躇。
上级已经吩咐过，一定要将犯人绳之以法的，但是从眼前的犯罪嫌疑人的状况，以及她周围的精神医生的叙述来看，她简直是浑身都写着她有“免死金牌”。
这怎么抓啊？
她的大脑前额叶都缺失了一部分，痴傻了这么多年，她是个完全的无民事责任能力人，绝对不可能承担责任。
但是她杀死的人，是陆家人，陆家真正的掌权人，要是就这么草草结案，他们都怕陆家人找他们麻烦。
所以，该有的调查程序都得稍稍走一遍，哪怕和医生的急救一样，只是为了安抚家属才这么做的，他们也得做。
病床前，站着陆海生的大儿子，前环路集团的董事长，陆千€€。
警官有模有样地想要表演一下，他们正在进行调查，就被陆千€€抬起的手压住了即将出喉的声音，“不用了.....”
“不需要。”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养母确实疯了，一切都是意外......”
“这件事用不着上法庭解决，就到此为止吧。”
警官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惊讶。
就这么算了？
他也太冷静了一点。
父母身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就不难过不震惊吗？
这完全不像是个孩子该有的表现，还是说，这就是豪门家里的亲子关系，本来就是被利益牵扯住的，他还是个养子就更没有什么感情了？
但是陆海生大儿子都这么说了，他们确实没有必要继续演下去了，几个警察怀着满心的庆幸，默默从医院病房里走了开来。
只留下了经过药物治疗已经平静地像个植物人的席月沁，和陆千€€。
陆千€€坐在椅上，垂眸看了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的女子，眼神从她被捆在床上的手腕划过，不知为何，他心中泛起了一丝凉意。
他想起了呲出陆海生喉咙的鲜血。
那会不会.....也差点成了他的结局？
陆千€€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坐在病房里，等待着给他发了消息，正在赶来路上的姚临，然后脖颈上，就多出了一分冷意。
一根粗长的针管，正戳在他的喉咙处。
这是医生们给席月沁注射安定剂之后，席月沁偷偷藏起来的一根针管。
那些医生回去清点药品之后，肯定会很快发现有针管丢失，但是在那之前，她大概已经杀了陆千€€了。
面对着已经杀死一人的威胁，陆千€€的喉咙微微耸了一耸，还算淡定地陈述道。“你果然.....不是完全痴傻的，母亲。”
他见证了席月沁杀了陆海生的过程，她当时眼神里闪烁的光，完全和正常人一样。
“你知道，还不告诉警察？还敢和我一个人呆在同一个病房？”“席月沁”冷声反问道。
“陆海生本来就死有余辜，您是精神病患者，您的身份让你做了很多人想做，但是又不敢直接做的事......就算有怀疑，我也没有理由主动说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和您呆在一个病房。”陆千€€深究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历程而后道。“大概是因为，您是我的养母。”
养母是让他拥有现在的人生的主要原因。
她真要杀了他，他把这条命还给养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陆千€€想着。
“席月沁”冷笑了一声，“可惜我不是你的养母。”
“你的养母，早就在大脑前额叶手术时，就死在了手术台上。”席月沁的口吻淡漠。
“我想杀你，也不是因为我在发疯、我要复仇。”
“那是为了什么？”陆千€€追问道。
他总要死个明白。
“我想杀了你，是为了我唯一的孩子，姚临。”
听到姚临的名字，一贯淡定的陆千€€，瞳孔终是微微一颤。
第89章
席月沁知道陆千€€是世界支柱,在小说结束前，杀了他，世界意志会强行结束这个世界,把一切恢复如初。
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见过姚临了,她知道她已经促成了一个究极的人工智能体诞生,继续或者不继续这个世界,是否让世界恢复如初，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
席月沁正要动手,医院的大门就被人强行推了开来,姚临站在门外，伸手阻止道。
“住手！”
姚临的命令不仅仅是语言上的，更是化作了一种机械数据传入了席月沁的脑海，这是他们机器人共同的数据语言,可以快速地制止她。
席月沁转头看向姚临,眸中满眼的惊喜,“孩子？！”
席月沁的手没有离开陆千€€,但是身体是倾向他的,眼神中满怀着略显病态的痴狂,这是情感部的AI陷入混乱的典型表现。
“我终于找到你了。”
“母亲......”姚临也觉得能问清自己的诞生过程是一件好事,如果他的母亲不威胁到陆千€€的生命，那一定是一件更好的事....
姚临深蹙着眉。
见姚临深沉地凝视着自己的动作，席月沁温柔地道。
“你来的有点早了。”
“这是我最想送给你的一份礼物。”
“人类的爱情。”
“......”姚临茫然地看着他这个血缘还有各种意义上的母亲。
人类的爱情？
席月沁柔情似水地道。
“人类的感情是机器人无法衡量，无法量化的......无色无味的东西。”
“这是，姚深,一直想要的东西。”
鲜血好像能留下人类最爱他们的片刻瞬间，席月沁觉得把这东西作为给自己孩子的见面礼最合适不过了。
席月沁的针尖划过陆千€€凸起的喉结,划出一道红痕，姚临尽力跟上了母亲的脑回路，理解了，在她眼中鲜血和爱情是一码事之后，劝慰道。
“母亲，我不需要他用死亡来证明爱我。”
“如果非要用这种事来证明，他应该也证明过一回了。”
姚临越过母亲身躯看向怔然的陆千€€。他不明白姚临说的，自己用死亡证明过是什么意思？
因为姚临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的前世，还有他是他制作出来的机器人。
姚临轻抿住了唇，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母亲面前，手指捏了捏母亲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卸下了她危险的武器，将陆千€€解救了下来。
把母亲半搂在了怀中。
和姚临一起靠坐在病床上，席月沁很快就宁静了下来。
医院给的安定，还是起了作用，女子在安心的环境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忧心地看了眼女子，这才抬眸看向了陆千€€。
他们两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们需要谈谈。
............
门外都是想要大新闻的记者，陆千€€和姚临绕了个小路，并排走进了医院的小路上。
许久不见，但他们也没有像其他爱侣那样干柴烈火，马上就如胶似漆地先亲昵几番，这不符合姚临的性格，而陆千€€也了解姚临，也不会忽然动手动脚。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也越来越像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
并排走在一起时，只有一股熟稔的气息在两人周身环绕，他们没有牵手，胳膊肘偶尔碰在一起，便能感觉到亲昵。
姚临兜着手，望着医院的绿植，不禁回想起了在全息游戏中被毁灭的绿星，也是如此枝繁叶茂。
但是他们的状况比全息网游中那个即将毁灭的星球要好太多了，至少离开这个即将被冰封的世界，他们还是有处可去的。
姚临轻垂着头，发丝落在额前，轻声道，“你也看见了，“席月沁”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和我一样，都是穿入这个世界的机器人。”
“不过......现在，她的数据有点不正常了。”
这是姚临刚刚才发现的事。
人类有人类的疯法，机器人也有机器人的疯法。
低阶机器人的程序一旦错误，就有可能做出各种洋相百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