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交际仅止于此,凌晨打电话过来,相当反常。
何铮按下接听键,很不客气地开了口:“方女士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听筒那头响起一个慌乱又急切的女人声音:“铮铮你听我说,昨天傍晚,谢老师出车祸死了!”
何铮一下子坐起来,但瞧见一地实实在在的碎玻璃渣,就重新慢条斯理地躺回去,“开什么玩笑,就算你不喜欢谢老师,也不用……”
“是真的!”方兰抢着说,“我现在就在太平间,刚确认完他的尸体!”
何铮沉默片刻,“你确定?”
如果谢之的尸体在太平间里,那半夜三更出现在他家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春天来了,刨个坑~这是一个老道士和小鲜肉的年下文,希望大家喜欢~
虽然这是《可怜为师死得早》的姊妹篇,但我会在保留原有剧情的基础上,让它独立起来,大家不用补前作,也可以看懂这一篇~
第2章 新生
走廊里一片沉寂。
这是高档住宅,一梯一户,只要屋里的主人不去按,电梯就永远是关闭状态。只有显示屏上,亮红的数字偶尔随着其他楼层的动静变一变。
穿鸦青色道袍的人被何铮轰出来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静立原地,对着冰冷单调的走廊发呆。他也并不担心何铮再出来发飙,现在的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普通人的肉眼看不见。
“谢老师……”他喃喃自语。
他是当世高人,一生未收弟子,只听世人叫他“谢真人”,“谢老师”这个称呼却是新鲜。方才那小友声称自己闯入他的家,他冒然看了几眼,觉得家私摆设很奇怪,此时眼前的环境也同样陌生,是他从未见过的装潢风格。
想来三千世界是存在的,或许他身死之后,魂魄意外地闯到别的位置领域也未可知。
而方才那对他冷嘲热讽的小友,必然是将他错认成了别人,有机会再解释便是。只是……还有机会吗?
他如今只有魂魄。方才险些吓到那个无辜的小友,攥起全身灵力将魂魄实体化了片刻,才算没有惹出事端。只是失去肉身的魂魄,就如同失去容器的水,灵力很容易流失。此刻收敛身形,暂时可以维持得久一些,但若再找不到肉身,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可是人生地不熟,又不能乱跑,谁知道出了这冰冷的铁门,外面等他的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若是还活着,就能拿神识先扫一扫了。
忽然,屋里传出动静,好像是方才的小友在说话,语气很激动的样子。紧接着门开了,他本能地退在一边。
何铮换上衣服,表情严肃地走出来,一边和手机里说着话,一边按电梯。
“我不太信……就算他死,也是从我这离开之后的事,肯定是方兰刚才心急说错了。我真的肯定,几个小时前他来过。”
闵英杰在那头吐槽:“你要是把门锁换成智能的,也不至于被撬。”
何铮很喜欢钥匙转动门锁的感觉,而且这房子的地址近乎保密,所以一直用着这个传统老旧的防盗锁。他没法反驳闵英杰的话,只能朝谢之撒气,“看来谢之还挺有手段,居然扒到了我的信息,我回头要找泄密的工作人员,放他进来的小区物业,还有谢之一一算账。可我现在想不通,白天他还打电话过来骂我,怎么晚上就穿着道袍过来献殷勤。”
“献殷勤?”
何铮略一回思,身上立马出了鸡皮疙瘩,“你都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海纳百川,他还主动跟我握手。”
闵英杰说:“我觉得这事蹊跷,会不会是他联合方兰整你?”
何铮觉得有道理,按照谢之胡搅蛮缠的性子,此时应该很恨他才对。“莫非,谢之本来是想偷拍我的不雅床1照,结果我没上当。所以他又串通方兰,换了别的恶作剧?可是也别咒自己死吧?”
“圈子里什么事都不新鲜。现在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要不你别去了。谢之就算真死了,跟你也没关系。”
“要那样的话,我就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这是多好的澄清机会,告诉大家我何铮和谢之的关系其实特别好,一定能屠版头条。”
热度,是何铮唯一的追求。闵英杰无言以对,“那你小心点,别被抓住把柄。”
简短的通话过程中,何铮按电梯,出电梯,进地下车库,一点时间都不浪费。他没有发现,有一缕阵若有似无的气流跟他上了车。
被何铮认作是“谢之”的人,正以魂魄形态飘在副驾驶上方,被何铮的手机和跑车震得瞠目结舌。
这个世界果真神奇,这位小友身上明明毫无灵力,却可以驱动这四轮的大盒子往前跑,还能通过这块会发光的砖块传音,如此本事还怕亡魂?“谢之”半信半疑地感知了一下,发现周遭几乎没有天地灵气的存在,这对修仙者非常不利。
莫非,这个世界还有不用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修行方法?
“谢之”很想向何铮讨教一番,但看何铮的脸有点黑,心情一定不好。而且自己是外来者,冒然现身可能会惹出麻烦,决定还是再等等。
车子安顿在医院停车场,何铮戴好口罩和墨镜往太平间的方向去。快七点了,他要速战速决,等会儿医院人流量增大,他绝对会被认出来,被媒体大写特写。
理论上曝光度越多越好,但万一谢之没死,他却跑来“看尸体”,岂不是要被大黑特黑。
小雨绵绵,方兰撑伞站在远离太平间的花坛前,远远朝何铮招手。何铮默默按开手机的录音键,这样就算真的被骗,他也能甩石锤出去澄清。二人简短地寒暄之后,方兰引着他往太平间去。
而紧跟何铮的“谢之”早已不见了踪影。
太平间门口看尸体的老大爷正在打瞌睡,一阵凉风吹过,他呼噜声顿了一下,又继续震天响。
“谢之”停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早在靠近这间屋子时,他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阴气。这里全是尸体,大概是类似义庄的场所。而面前这个,应该才死去不久,身体还有灵气残留。
用它来借尸还魂最合适不过,更何况……
“谢之”用指尖轻碰露在外面的头发,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这尸体残存的灵气竟和自己的极为相似。
他迫不及待地要附身进去,却总觉得有几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打眼扫了一圈,对着几个摄像头犯起嘀咕。虽然“谢之”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但直觉应该不是俗物。
镜片幽深,又时不时亮起一星红色光华……
既然这些物件出现在放尸体的地方,必是镇压魂魄的法器。义庄就是这样布置的。
“谢之”用残存的最后几许灵力,精准地朝着这些“法器”射出浅绿色光华,这才掀开了盖在尸身上的白布。
然后,他像受惊了一般,双眼瞬间睁大。
……这死者的容貌,和他一模一样。
方兰和何铮一前一后走向太平间。
由于谢之没有亲人,认尸的流程很简单,方兰填完相关资料,警察就离开了。这里再没别人,只有方兰哽咽着说:“医院的太平间位置紧凑,只要不出意外,很快殡仪车就会把遗体拉走,公司那边打算给谢老师办个非公开的追悼会。”
何铮急于求证,在进门的瞬间快步越过方兰,率先走进去。
方兰低头抹眼泪:“虽然和谢老师合作不愉快,但他毕竟是个优秀的演员,我心里挺难过的。铮铮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到时候你肯定会参加,对吧?”
对于方兰的攀扯,何铮原本还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两声,此时却忽然冷冷地说:“你问我的心情?呵呵呵,我可是毫无波动。”
方兰感觉不太对:“铮铮你这话什么意……”
抬头的同时,方兰一下子愣住了。
原本谢之尸体所在的停尸床,此时空空如也,白布随意地摊在地上,像是被起床的人一把掀掉了。
方兰惊恐极了,指着那里结结巴巴:“这……这怎么……”
“就这而已?”何铮却是笑了,优雅地往停尸床边一站,“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吓得毫无偶像包袱?这种程度的恶作剧也太低级了,出来吧谢老师。”
方兰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啊铮铮!”
何铮却不理她,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大声喊叫起来:“谢老师,我知道之前偷偷录音的事让你耿耿于怀,但你也不用这么拼吧,别躲着了,今天你什么都拍不到。”
方兰呆若木鸡。门口老大爷被惊醒,闻声赶过来:“瞎嚷嚷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太平间,尸体也需要尊严!”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紧跟着响起来的,就是大爷长长的吸气声。
大爷指着停尸问方兰,“这、哪去了?”
方兰颤栗着摇头,大爷扭头就走,“打个盹的工夫,尸体就丢了,我去调监控。”
何铮也往外走,方兰赶紧跟上,“铮铮你去哪?”
“我已经陪你们演了半天。”何铮头也不回,“你们却连台词都没对好。你说谢老师傍晚出的事,可他凌晨去我家又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位大爷,一把年纪就不要折腾人家了,赶紧把演出费结了吧。”
方兰呆呆的听着,忽然一把抓住何铮的胳膊。何铮有点毛了,正打算甩开,却听方兰沉声说:“走,我们也去看监控。”
此时此刻,谢之的尸体已经被闯入这个世界的魂魄占据,成了一个全新的谢之。虽然他行动还不流畅,却已经从医院溜了出去,沿途还不忘用灵力“拿下”几个摄像头。
原本他不用那么麻烦,直接醒过来认回身份就好。可如今天气回暖,身上明显的尸斑不好解释。好在尸体是淹死的,出了一些轻微的磕伤,别的完好无损。他必须找个地方恢复灵力,先把尸斑消掉,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按照何铮来时的路线,从医院后门出去。这会儿下着雨,路上车流量不大,他一边打量着这座钢筋水泥打造的城市,一边沿着马路冒雨前行,忽然打了个趔趄,向前栽倒。
前方是一口缺了盖的下水井。
他心念急转,努力操纵着不太灵活的身体,踩在井边用力一蹬,凌空翻了个跟斗,在下水道前面稳稳落地。
再往前两步的地方,一块尖角朝上、足以刺穿脚掌的碎玻璃缓缓移动,在水洼满布的地面上很难被发现。
那是个半岁大的婴童,浑身皮肤暗紫,只穿了个红肚兜。它甚至不会走路,只能爬行着将碎玻璃推到正前方。
它专心致志,乌黑的嘴几乎裂到耳根,像是在不怀好意地狞笑。
忽然,一只手紧紧捏起它的后颈,将动弹不得的它凌空提起。它惊恐地发现,方才想害的那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昨夜是你害死了他。”谢之微微一叹,声音里多了几分责备:“孽障,还要顽劣到几时?”
作者有话说:
更新~涉及灵异元素的地方我描写的克制一些,尽量不恐怖
第3章 斗法
婴童夭亡得早,神智并不健全,但对方无论是眼神,气息,还是手段,都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它直觉不好惹,嗷得一下哭起来,凄厉地哀求:“大人!饶命!”
谢之:“嘘€€€€”
哭声立止,婴童委屈巴巴地抽噎。
“乖。”谢之抚了下它的头顶,发现它浑身血丝斑斓,仿佛被一张密匝的渔网覆盖,眼珠又是空洞无光。他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他曾见过邪修用小孩养蛊,跟这个婴童的模样差不多。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这是咒童。”
谢之回过头,只见绵柔的雨幕里站着个身穿灰色长裙的年轻姑娘,正撑伞望着他手里的婴童。
谢之问:“姑娘看得见它?”
“本来看不见。我路过时见你举止异常,就开了阴阳眼。”姑娘缓步走来,顺手将伞往谢之头顶挪了挪,继续盯着婴童看。
虽然天色灰暗,姑娘穿得也朴素,但她乌发及腰,肤色比谢之还要白皙,是一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样貌。
“多谢。”谢之道了谢,顺着往下问,“敢问姑娘哪门哪派?”
“无门无派,自己学着玩的。”姑娘这才看向谢之,“我叫罗小绛,你呢?”
这可把谢之难住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全名,勉强说:“我姓谢。”
就在他担心对方追问时,罗小绛露出了然的表情,“怪不得,我看你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