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觉在谢之手里发出绝望的嘶吼，随即面如死灰，再不挣扎。
闵英杰这才拽下面巾，嘴里吐出的鲜血已经布满下半张脸。谢之沉声问：“你为什么不躲，你会死的。”
闵英杰扯了下嘴，像是想笑，但下一刻，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他隔着人群，看向同样倒在地上的何铮，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闭上眼睛，再无动静。
明明离得不近，明明周围那么嘈杂。
何铮却奇迹般的，听到了这句近乎唇语的话。闵英杰说：“沈晨，可以活了。”
从前，沈晨被逼到以死逃脱闵英杰给他的噩梦，逃脱何新觉对他的迫害。
现在何新觉跌下神坛，狼狈透顶。闵英杰一心求死，临死前还不忘摧毁炸1弹引1爆器，救下这里的所有人。
黑暗似乎看到了尽头，尽头就是天亮。
所以，沈晨可以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谋杀
看样子，似乎是大局已定。
两个工作人员走到谢之身边，其中一个说：“何新觉作为研究对象已经失去价值了，请先将他交给我们，等到彻底捣毁天问，我们会将他交给警察。”
谢之没有照做，而是先环顾四周。他发现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会场，居然出现了一丝秩序。六神无主的女孩们，正根据白大褂们的指引，迅速往出口处转移。再仔细一看，站在白大褂中间指挥离场的，居然还有周闻笛的孙女。
小姑娘稚嫩的脸上，全不见一丝慌乱，不仅镇定自若，挥手时甚至还带着些大将风范。
一个对何新觉狂热到近乎疯魔的女孩子，怎么能在目睹何新觉跌落神坛后，不仅不难过，还迅速加入“敌方”的队伍？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对方也回过头，与谢之四目相对。
她应该是猜到了谢之的疑惑，转身便朝谢之走来。半路上路过周闻笛身边，周太太正在给周闻笛捶着肩膀，头也不抬，周闻笛则是对这个孙女不满到了极点，一把拽起她的衣摆，“你还要去哪！”
他孙女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抓了一下。
周闻笛惊呆，远在十米之外的谢之也愣住了。
这女孩从脸上扯下一张皮来，底下露出另一幅陌生的面孔。她望着周闻笛，似笑非笑：“周老先生，您孙女一回国，就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我这是做戏给何新觉看呢。”
周闻笛云里雾里，盯着女孩的脸半天，恍然笑出来，“原来是这样，你们做得好，做得好啊！没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我们会把您孙女送到松云寺，请耐心等待。”女孩朝周闻笛点点头，便继续朝谢之走过来。
谢之望着女孩手上的□□，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朝周闻笛身边的周太太看去。此时周闻笛正满脸疑虑地和周太太说着什么，可是周太太只是低头给他捶肩，抿嘴不说话。
谢之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回过神，女孩已经在他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来，“谢先生好，我是杨教授的助手小陈。”
“你好。”谢之将何新觉推给两个白大褂，腾出手和她握了握，“那你们杨教授，现在在哪里？”
小陈问：“您找他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知会一声。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对他来说似乎没用了，现在我要送我男朋友去医院。”
“可是……”
小陈还想说什么，但谢之已经转过身，匆匆朝何铮走去。
这时的何铮已经艰难地爬到了距离他数步之遥的地方，望着闵英杰的尸体发呆。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动的，只有何铮一个人安安静静，像是随着闵英杰一起去了另一处世界。
谢之半蹲在他面前，轻声安慰：“闵英杰已经走了，节哀。”
何铮抬起头，两眼满是茫然，“跟我想得不一样，他怎么……不等沈晨回来就……”
“可能他清楚，有他在，沈晨是不会回来的。”谢之在他肩上拍了拍，查看了他的伤口，又注入一道灵力，“你伤得不轻，需要叫辆救护车。”
说着，他就要找手机，何铮却突然支起身子，拽住了他的手腕。
谢之赶紧扶住他，“别乱动，小心伤口。”
何铮却摇摇头，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谢老师，你先走，离开这里。”
谢之疑惑：“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总觉得……”何铮气息有些急促，何新觉的那句“你比现在还要一无所有”一直刻在他心里。眼下何新觉看起来像是被解决了，可何铮总感觉还有更大的危机。他一时说不出什么，一把推开谢之的手，自己重重跌在地上，“反正，你赶紧离开，别管我！救护车我自己叫。”
“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可能丢下你。”谢之却还是执着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拉起他。
“你……”何铮想要再次推谢之，却发现谢之这回的手劲极大，握着他的手腕纹丝不动。他急的头上冒汗，不由看向何新觉，可是何新觉面如死灰地被拽在一旁，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何铮一着急，干脆朝那边大吼：“何新觉！你还想怎么害得我一无所有！我烂命一条，你直接来拿啊！”
谢之不知道何铮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还以为他是被好友的死刺激到了，正打算请人安顿闵英杰的尸体。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谢先生，你男朋友情况有点反常。”
谢之看过去，发现周闻笛的儿媳周太太走过来了，小陈见状，也跟了过来。不同于之前的母女情深，此时的小陈跟在周太太身后，恭敬中带着几分客气。周太太昂首阔步，也和之前文静秀致的走姿大相径庭。
谢之不太确定地开了口，“你不是……周太太？”
“周太太”勾了下嘴角，漫不经心的表情让谢之想起另一个人。“谢先生好眼力。”说着抬手，将嘴里一个金属颗粒吐出来，又说，“这是中心研发的微型变声器。”
没了变声器，对方原声显现，谢之一下子听出来了，“是你！”
对方的声音苍老却稳健，无疑是杨瑞德。
何铮也浑身一震，死盯着声音来处：“怎么是你！杨瑞德！”
对方也不废话，直接往脸上一扒，假发头套和□□一起被拿掉。同时，小陈拉开了杨瑞德身上长裙背后的拉链，然后将长裙往下一扯。杨瑞德穿着白大褂的身体便露了出来，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又细又矮，完全比平常小了好几个号。也正是如此，他才可以穿着衣服还能将身体塞进裙子里。
但不过几秒，他的身体就开始膨胀长高，立刻就恢复到正常形态。
“你会缩骨？”如果改头换面是用面具，那么改变身体大小，谢之就只能想到缩骨这个概念。
杨瑞德却淡淡地否认了，“也是中心研发的一种药物，吃了伤身体。要不是今天任务太重要，我不会用它。”
“原来如此。”如果放在平时，谢之可能还会好奇这些新鲜东西。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琢磨，“请你把屏蔽的信号恢复正常，我需要叫一辆救护车。”
“这个不着急。”杨瑞德把装有能量石的挎包往肩上提了一下，向谢之凑近了些，“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只拉近半步，何铮就浑身一震，立马拽住杨瑞德的裤腿，“站住，你干什么？”
杨瑞德也不挣扎，只是垂下眼睑，“撒手。”
何铮也毫不退让，“你要说就在这里说，他听得见！别靠近他！”此刻他杯弓蛇影，错觉所有人都想害谢之。
谢之自然是顺着何铮来，“没错，这个距离可以了。”
杨瑞德沉默一下，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那谢先生，请问你是否可以把你男朋友扶起来，他抓得我有点疼。”
“好。”谢之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上前两步，弯腰去扶何铮。
“€€！”
头顶却蓦然传来一声枪响。
谢之只感觉脸上一热，抬头看见小陈震惊到变色的脸。谢之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凝固，眼神稍一转动，就看见何铮近在咫尺的脸。
何铮眼睛睁得老大，嘴微微张着，似乎试图对他说些什么，里面却只有鲜血喷涌不断，再发不出一个音节。他脖子上一个窟窿，也像泉眼似的往外冒血。
杨瑞德持枪的手还悬在何铮上方，距离之近，枪口都隐约溅上了血渍。
何铮还死死地拽着杨瑞德的腿，但杨瑞德只轻轻一推，他整个人便软软地倒向另一旁。杨瑞德吹了吹枪口，“谢先生，给你节省了叫救护车的工夫。”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生死
谢之身姿一贯稳健如松，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何铮刚一倒地，他也紧随着扑在地上。他的神智和冷静，像随着何铮的血一起流走了似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做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拿手去堵何铮脖子上的血洞。
但随即，滚烫的鲜血在他掌心渲染开来，烧得他指尖打颤。他咬紧牙关，眼中稍稍恢复一丝清明，迅速点了何铮身上的止血大穴，然后将何铮拽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手掌贴在何铮头顶，将全身灵力拼命往何铮身上灌。
不过短短几秒，他身上浅色的衣裤已经被何铮的血浸湿。
何铮被打中要害，生命飞速流逝。如果医护人员能快点来，如果他的灵力没有被浪费，说不定还有希望。但现在……
谢之还来不及往深处想，心头绞痛突如其来。
血腥味在喉头盘桓。这一次比似乎哪一次都痛，痛到锥心刺骨，像是那个方寸大小的地方有一块肉正在生生割离。
为什么会如此严重？
难道是因为，马上要死的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吻过他的人？是唯一一个让他最近距离触摸“喜欢”为何物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把他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这个人，到了现在的弥留之际，都还在对他摇头€€€€他在拒绝他的灵力，他们都清楚，这次可能……真的没希望了。
谢之活这么大岁数，没什么执念，也从不爱说什么大话。可是这一刻，他忍着心头绞痛，轻声对何铮说：“会没事的……我，不让你死。”
所有人都对这一幕始料未及，周围准备立场的女孩子们早就吓得加速往门口逃窜。周闻笛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杨瑞德颤声道：“你……你……杀人！”
助理小陈匆匆走到杨瑞德面前，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杨教授，您的行动方案里，并没有这一条。”
杨瑞德面无表情：“行动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是我的私事。”
小陈摇摇头：“就算是您的私事，也需要先向上汇报。毕竟您杀的是何铮，您还拿着能量石。”
杨瑞德不置可否，直接把枪1口转向了她。
小陈：“杨教授！”
杨瑞德淡淡道，“接下来你可以做任何事，想汇报汇报，想报警报警。但有一点，别妨碍我。”
枪口上的血渍隐约可见，小陈喉咙里咽了一下，“……好。”
杨瑞德把持枪的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不再理会小陈，专心盯谢之。
谢之一直保持着那个输送灵力的姿势，一动不动。倒是何铮被吊着一口气，一时还没死，最后的一丝力气只够他抬起一只手，软绵绵地推着谢之。
何铮已经发不出一点正常的声音，只从唇形上勉强能辨认出，他一直重复着“走”这个字。
小陈还是试图从杨瑞德这里打听些什么，“杨教授，你杀了何铮，就不怕谢之报复吗？”
杨瑞德却泰然自若，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戏。“他没这个能力。”
“为什么？”
杨瑞德：“如果将谢之的力气算成十分，那么五分用给何新觉降神降神，剩下五分，他会全部拿来救何铮。”顿了顿，杨瑞德补充，“当然，他救不了。”
“那以后，他的力气总有恢复的一天，到时候……”小陈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谢之紧绷的身体明显佝偻了一下，就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利刃猛地刺中了他的胸口，随即，他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杨瑞德嘴角勾起来，“有点意思。”
小陈诧异，“谢之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