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堵车，但还好，时间充足。
谢之怕打扰何铮，只给他发了微信，让他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可是何铮此刻顾不上看手机了，他正在休息室暴跳如雷。
“我特么都到这了，你跟我说机器故障？”
工作人员陪着笑脸：“铮铮，这也是突发状况，没办法的事情。只要有实力，咱怎么样都能跳嘛。”
何铮怼他：“光秃秃的舞台，你去给我跳？”
他说着，就要摘胸针，那上面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号码牌。
“等一下。”编导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全让工作人员交涉，此刻终于开了口，“何铮，我们宣发都很到位，所有人都知道你参加《乘风起舞》的消息，就连刚才，你还冲着直播镜头打招呼。”
何铮手上的动作一顿。
编导表情平淡：“你要是临阵脱逃，大家会很失望的，你还指望什么复出？”
何铮一字一句质问：“所以，我必须在没有投影的舞台上跳舞？”
编导一摊手：“这只是初赛，大家都很朴素，就你自己要全息投影，现在出故障了有什么法子。”
“……我明白了。”何铮止不住地冷笑，“你们就没打算给我投影，也没打算在我身上有多余的投入，就是想用我赚点噱头。”
“这都是你的揣测而已。”编导可不承认。
这时，何铮的手机震动，他一看来电是谢之，赶紧走出门外接听。
编导和工作人员还在休息室内，听到何铮的些许声音隐约传进来。
“好的谢老师，我一切正常，你找好位置就坐下吧。”
编导这时才又开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还真当是红的时候呢，在这摆架子。”
工作人员跟着附和：“是啊，他指着这个节目复出呢，脸再臭，还不是老老实实上台。”
编导冷冷地说：“我们节目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来的，谢之不是来看吗，拍几个他的镜头，把文案发出去：铮心感谢cp同时现身《乘风起舞》。”
正说着，何铮进来了，恰好听见这一句，眼睛眯起来：“你说什么？”
编导脸色不变，迈步就要走。
何铮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站住，我问你呢。”
工作人员连忙打圆场：“铮铮你别误会，毕竟谢老师很久没出现了，粉丝也想他，这不是给大家一点福利吗？”
“你算什么东西，要你拿谢老师当福利？”何铮更火大了，抓着编导的领子，“不好好做节目，在别的地方动心思，还想不想干了？”
“你懂什么节目。”编导被勒得脖子疼，声音一下子大了，“不想录就滚蛋，保安，来把这个人轰出去！”
“也不用叫保安，该走的会走。”何铮撒开手，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也不知道是发给谁。
工作人员连忙上前，试图和何铮谈判，“铮铮你快走吧，闹大了对你的舆论不好。”
说话间，两个穿着整齐制服的保安，已经进了门。
编导指着何铮，得意道：“就是他，把他拉出去。”他忖着，刚才叫保安的声音并不特别大，可能是保安巡逻的时候，刚好听到赶来了。
可是两个保安的目标却不是何铮，而是走到他面前。
“张编导，刚才接行政通知，说你因为恶意干扰节目录制，被辞退了，走吧。”
张编导愣住了，工作人员也愣住了。
半晌，张编导才回过神，“你们搞什么，我是这档节目的总编导，我怎么可能干扰节目录制？这是哪个行政的通知？”
两个保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你可能惹了惹不起的人，不信你出去问。”
另一个保安点头：“问谁，都是让你走人。”
“我不信，我打电话给制作人！”张编导终于恼羞成怒，拿出了手机。
“那也出了这个大楼再打，走吧。”保安们齐刷刷上前，扯着编导就往外去。几个人推搡着，拖拽着，场面一度混乱。
何铮气定神闲地坐回位置上，现场只留下一个懵逼的工作人员，和他大眼瞪小眼。
工作人员：“那……那个……”
何铮照着镜子，检查脸上有没有晕染或者浮粉，一边说：“全行业封杀。”
“啊……”工作人员惊呼一声，这无异于砸了一个人的饭碗。
“你也走，我不喜欢马屁精。看你年纪小，以后只不许再进北星投资的任何企业。”何铮抬起头，眼神深沉，“但你要出去乱说……”
“不不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工作人员刚入职场，就沾了一身欺软怕硬的不良习气，目睹刚才一幕，他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立马尴尬地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关好。
新的编导很快被派了过来，由于台本和流程很成熟，编导经验老到，这档节目照常进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没了乱七八糟的影响，何铮心中稍定。
但他的完美演出，终究还是被打乱了。
节目组当初承诺他的投影设备不是出故障了，而是彩排之后就拉到其他城市投入拍摄了，现在从别处是能调来，但时间来不及。
彩排的时候，已经有零星路透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
虽然都是短短的几秒、十几秒，但效果很出彩€€€€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同幽灵一样，绕在何铮的身侧，随着何铮的舞姿上下翻飞，如影随形。
这是何铮设计了很久的表演形式。
他将自己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具象化，在音乐初起、低沉的时候出现，在音乐高潮处纠缠，在尾声处渐渐消散。
就像他拼命摆脱的人和事一样。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只能一个人干巴巴地上台表演、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谢之还说，要穿着一身最有意义的衣服出席。
何铮不知道谢之最终穿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今天没办法让谢之看到满意的表演了。
《乘风起舞》第一期播到尾声，鸡贼的节目组把何铮放到最后一个出场，赚足了流量。
直播弹幕早就翻天了。
“何铮就是唱跳rap的小鲜肉，来参加这种节目，真是big胆。”
“还挺严格，这些导师都很专业，你看多少人都直接出局了，留下的有一半都被骂哭了。”
“怎么办，我尴尬癌都犯了，一会儿何铮跳不好，那可真是修罗场。”
“我最喜欢修罗场，不是说还有谢之在现场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不会是欺诈吧，我也没看到。”
谢之是真的到现场了，只是没有被拍到。
谢之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戴着黑色帽子，隐身站在舞台后方的一角。
选了这个独一无二的角度，他要近距离地，观看何铮演出。
倒计时结束，演出开始。
灯光暗了，凄凉冷清的钢琴声流泻而出。
何铮躺在月色中，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翻身而起，茫然四顾。舞台上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片刻后，低沉的大提琴声响起来，像是惆怅的低语。
何铮开始在舞台上奔跑，好像在寻找什么，但是伸出手，却是一无所有。
他沮丧地跪倒在地，随着鼓点，全身律动。
鼓点由慢到快，何铮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越发迅疾，如同一个疯子在黑夜中挣扎。
直播屏幕上，原本质疑的弹幕变了。
“有点东西啊何铮。”
“这动作很专业，表现力堪称一流。”
“我就是学舞蹈的，这动作没有七八年功底下不来！”
“我等着何铮被打脸，我被打脸了！”
谢之迅速看一眼手机了解评论之后，欣慰地放下。
何铮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专业和天赋，都被看见了，也都被认可了！
可是，谢之很快觉察到不太对劲。
他一直在倾听何铮对舞蹈动作的设想，也一直在观看何铮练习。这里何铮再度起身时，会有一个全息投放的黑色人影出现，配合何铮起舞，一直到结束。
可是何铮已经起身十几秒了，黑色人影没有任何动静。
谢之迅速走到工作人员中间，摄制组正紧张地盯着摄像机，观察节目效果。
编导啧咂了下嘴，带着遗憾说：“何铮原本的舞蹈设计挺好，被垃圾编导搞废了，没有全息投影，他现在跳这个舞，显得很奇怪。”
谢之一愣：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何铮肯定是怕他担心，没有告诉他。
谢之叹了口气，回到原本观看的位置。
何铮独自在舞台奔跑，手一直往上抬，像是被什么牵着€€€€原本应该有个黑影，在他手的位置。
谢之打开手机，弹幕又改了口径。
“果然啊，又被骗了，和路透不一样。”
“全息投影呢？”
“节目组怎么搞的？”
“没意思，一开始路透给的期待太高了。”
“隐约那么激昂，何铮独舞太单调了，不知道他的动作要表达什么。”
要表达什么？
谢之有些愣神。
何铮原本是要摆脱那些不愉快的东西的。
可是摆脱之后呢，舞台上依然只剩他一个人。
谢之眼神闪烁一下，继而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