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燕奕歌便直接挥剑砍出!
夏忠海猛然惊醒,提步往后退去,却撞进了无声无息布下的一张网里。
“丝线”直接将他的皮肤割破,还是他反应及时,护住了致命之处,只是血腥味还是彻底蔓延开来。
他落在地面上,先是看了一眼陷在自己伤口里的“线”,不可思议地看着燕奕歌。
燕奕歌持剑落地,那些线就缠在他的剑身上,看似脆弱,偏偏又没有挣断。
夏忠海明白,燕奕歌只要一用力,就能将他的四肢生生剜成白骨。
何等酷刑。
他记得他隐约听过这一招,有人与他说过,是一位天才自创的,名叫“丝丝弄轻柔”。
而那位天才,是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招惹的人€€€€
江湖第一高手,燕奕歌。
……怎么会?
他怎么会是燕奕歌?
夏忠海惊恐地看着燕奕歌,明明那会儿他在城主府露了踪迹,以燕奕歌的轻功本事,不该如此…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是燕奕歌设下的?
还是……
夏忠海咬了咬牙。
两个易淮都同时觉察到什么,燕奕歌猛地收招,易淮也上前一步:“阿燕……”
但到底还是迟了。
夏忠海直接倒在了地面上,那些没入他皮肉的绿色丝线也成了盖在他尸骸上的殓布,但又很快被黑色的血浸没,瘪下去,只剩下了一地液体与其纠缠,半点骸骨都没留下。
第32章
易淮在心里暗骂了声,抱着剑鞘下意识地就要去查看,但又被燕奕歌喊住:“阿淮。”
他在心里说:“你先等等。”
易淮便以为是还有敌人在周围,又迅速退回角落。
但在看见燕奕歌甩了甩剑往前时,便知道自己只是怕那滩液体还有危险,所以先去查探。
易淮顿了顿,他可以用理性的角度去解释自己的行径,毕竟两个易淮,一个脆皮花瓶,一个比牛还壮(?),自然是后者先去探险。
只是……易淮明白,自己不是因为这点。
他太了解自己。
但,也好像没有那么了解自己。
易淮眸色中多了一分茫昧。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不是因为这点”,偏偏他又清楚且肯定“不是因为这点”。
很奇妙。
他们这边的动静多少还是吸引到了人。
在燕奕歌折了一根树枝去扒拉那一滩黑色黏稠的液体时,万生烟也匆匆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燕奕歌确认了下:“没毒。”
易淮这才抱着剑鞘走到他身边,万生烟也正好走过来:“……这是?”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即便混在桂花香里,她也还是闻得到。
燕奕歌简略地说了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万生烟眉头紧拧:“我还是头一回听闻这么厉害的毒药。”
易淮在心里嘀咕谁不是呢,硫酸都做不到。
“我让黎初来看看。”
“好。”
燕奕歌道:“让单昶和叶家的人也一起过来吧。”
万生烟只停了半秒不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好。”
万生烟离去后,易淮将剑鞘递给自己。燕奕歌接过收剑,又听自己说了句:“她还挺聪明的。”
燕奕歌微顿,语气凉凉地“哦”了声。
弄得易淮默了默,偏头看向他,恰好对上了自己银箔面具后的眼睛。
在月色底下好像格外幽寒,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易淮嘀咕:“你不是也这么想的么?”
为什么就这么看他?
燕奕歌没有说话,易淮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又跟自己解释了句:“我也只是感慨了句,没别的意思。”
听到这话,燕奕歌眼睫稍动,微微耷拉下来一点,投下的阴翳将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的颜色模糊得更加晦涩。
他知道自己不太对劲,哪有人会因为自己夸赞别人而不爽的,可……
这份不快又是那么的明显,提醒着他,他有多奇怪。
“…燕。”
易淮软了语调,完全是凭借本能行事,伸手去勾住另一个自己的手指,没有觉察到自己这个举动多么像撒娇:“别不高兴啦,你最聪明,全天底下最聪明。”
燕奕歌瞥他:“夸我和夸你有区别?”
易淮眨眼:“没有啊,那你为什么要跟自己生气?”
燕奕歌攥住他的两根手指:“没有生气。”
他语气缓和下来,很明白自己不会与旁人这么说话,于是心里又升起些隐秘的轻快:“只是她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di)地(de)接近他“们”。
易淮当然也知道,而且他大概猜到了目的是什么:“不管她,说不定我们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帮她一把。”
“嗯。”
万生烟很快就带着人来了,还拎了几盏灯笼照明,不用多说,江黎初接过万生烟递来的棍子,弯腰拨弄了一下,细细查看着。
旁侧的单昶直接问:“不知几位这是何意?”
“喏。”
易淮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夏忠海。”
单昶瞪大了眼睛,面上的惊愕之色压不住,人也上前了一步:“…怎么会?!”
易淮又严谨地补了句:“疑似,但我觉得应该不是。”
叶迹苇皱起眉:“这位小友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燕奕歌淡淡:“他长得和夏忠海一样,也断了一截尾指,可武功路数和夏忠海没有半分相似,被擒住后毫不犹豫地就吞了毒,让自己连尸骨都化掉,不给我查验的机会。”
在场的没有一个愚笨之人,自然明白,恐怕就是这人的身份禁不起推敲。
“……骨头这么硬,那就是怎么审他都不会说出口,但他的易容术就算他咬着牙不说,也会暴露。”江黎初若有所思:“说明他不是‘千相’又或者是‘千相’门下之人。”
千相,江湖人,易容术最是出名,内测版时就有这么个NPC了,易淮也见过。
“他不是千相。”所以燕奕歌才能开口:“千相没这么好的武功。”
江黎初有些诧异地抬头:“他武功很好?”
燕奕歌:“路数比较诡异,是我没见过的路子,尤其是身法。”
易淮问:“江姑娘,你看出什么了吗?”
江黎初蹙着眉:“这毒…我也没见过。”
她说:“但我想应当是没有毒在吞下的瞬间就能叫人化成这样的,只有可能他吞下的是个引子,毒早就遍布了他的全身,甚至渗透了骨髓,平日里没事,但只要吃下引子,就能在一刹那导致这样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丝线’没有化掉的原因。”
她看出来了燕奕歌多半是凭借那一招被无数江湖人叫绝的“丝丝弄轻柔”擒住“夏忠海”的。
万生烟皱眉:“药人?”
单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蓬莱?”
“€€€€”
伴随着这四个字出口,场面瞬间一静。
叶迹苇虽然是半个江湖人,但主要是做生意,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因此有些茫然,但他的胞妹,叶€€儒却攥紧了自己的手,半倒在搀扶着她的侍女怀里,颤着闭上了眼睛,有几分绝望悲戚。
万生烟其实还没来得及与他们说叶芊沫的事,现下不用说,他们也隐约能够猜到了。
尤其叶迹苇发懵地呢喃了句:“你们的意思是,这人假冒夏忠海……那他既然敢假冒夏忠海,是不是代表夏忠海……?”
燕奕歌看向单昶:“那这就要问单城主了。”
叶迹苇不明白这为什么要问单昶,他的视线跟着转移,有些惊疑:“单昶,这事和你还有什么干系?!”
单昶动了动唇,彻底明白了叶芊沫的死是怎么回事,心如死灰到站都站不住脚,扑通一声就颓然地跪在了庭院内,喃喃:“是我…是我害死了芊沫……”
叶迹苇瞪大了眼睛,一把上前拎起他的衣襟,怒吼:“到底怎么回事?!”
“……夏忠海,我以为他是真的夏忠海,他找上我,我就也拜托他帮忙,我不想芊沫去京城。”
单昶痛苦地捂住脸,他好像在这一刹那就苍老了十岁,脊背都佝偻了起来:“京城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就和芊沫商量着送她到江湖去,本来应该是夏忠海接应她的。”
叶芊沫失踪时,单昶不算着急,因为他以为叶芊沫已经远遁江湖。
可他没有想到发现了叶芊沫的尸体,他质问过当晚来找他的夏忠海,那时候夏忠海说他确实把叶芊沫送到了江湖上,既然叶芊沫出事了,那就代表他被人盯上了。
还跟他说计划……
“叶家主。”
燕奕歌开口:“你冷静些,我还有些话想问单城主。”
他垂眼看着绝望的男人:“你和夏忠海说的计划是什么?又或者说,夏忠海跟你说的计划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听夏忠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