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打了个响指,聊到正事,他们的神态就变了。
易淮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漠然凌厉,燕奕歌在自己打过响指后开口:“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世界上真有灵魂。”
易淮:“而我倾向于确实有。”
在基于莫报秋没有骗他的情况下,“灵魂”的存在是不需要质疑的。
再说就算莫报秋骗了他,易淮也并不怀疑是否有“灵魂”。
主要是看他自己就知道。
刚穿进这个游戏的时候,他和自己面对面,除却相貌和记忆以及性格脾气本质上是一样的外,还总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以及令人不太舒服的一点怪异陌生。
而在他发现他们可以用心声通话时,那点不适就彻底消失,更别说慢慢随着时间推移,易淮想大概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了,他和另一个自己之间就有更多类似因为灵魂相同所以才会出现的“串频”。
他们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情绪,再到甚至是念头意识的相同,就再也没了自己和自己割裂、划分的那种感觉。
燕奕歌也没再纠结过哪怕一次伪劣仿冒的问题。
他们很清楚,他们就是一个人。
无论多少人来质疑,正确答案是不会因为怀疑而改变的。
年然低叹了口气:“那这事儿就大了。”
更加不能让旁人知道了,甚至可能暂时得控制到只有他们三个€€€€易淮(燕奕歌)、年然和伊砂礼知道。
这要是泄露出去,让某些人知道了,用在游戏里雇凶杀游戏账号的方式打一场商战又或是争夺继承人、别的什么利益……直接乱套。
燕奕歌颔首:“是。”
易淮道:“所以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下线联系伊砂礼,告诉她这件事。”
年然点点头:“那我下线了。”
他还贴心地说:“我出去下。”
他们此时就在廊下讲话,年然的游戏账号是会内力轻功的,可以直接飞出去。
易淮嗯了声,还补了句:“而且我感觉你们的主意识下线后,剩下在这边的‘你们’好像会有意回避涉及他们存在的问题。所以他们可能能意识到,却又不能完全意识到。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状态,就好似将要开智的孩童。”
年然能够理解发小在说什么:“懂了,我会提醒伊队的。”
无需多言,年然再冲他示意了下,便飞身离开。
两个易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同时看向彼此。
眉眼间凝结的阴翳与深思默契消融,易淮轻哼:“又吃醋。”
燕奕歌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将方才他与“伊砂礼”过招时弄得微微有些凌乱,压在了肩头的发丝勾在指间,往他的身后去带:“确实,讲几句话就吃醋了。”
易淮€€他:“点谁呢?”
燕奕歌莞尔:“点自己。”
易淮呵笑了声。
点自己不就是点他吗。
燕奕歌完全不怕:“你不也是吗?”
无论是吃醋,还是说他,不也都是在说自己吗?
易淮轻啧了声:“迟早自己跟自己折磨死。”
既不爽另一个自己对自己以外的人展现出关心,不喜欢自己在意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事,偏偏自己又到底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燕奕歌还没说什么,易淮就抢先了句:“等一切结束后我得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
燕奕歌轻笑,微挑了眉梢:“抢我台词。”
易淮老神在在:“没抢。”
反正都是“我”。
燕奕歌也不再说什么,就勾着唇微微弯腰低下头,在易淮唇上落了个轻吻。
他才吻上去,耳尖就微动了下,随后又是类似踩在瓦片上的一声脚滑的声音响起。
两个易淮同时看去,就见不知道怎么又飞回来的年然刚好撞见这一幕,被惊得从墙上滑了下来,狼狈着地。
易淮倒不尴尬,只望着微微瞪大了眼睛的年然,没好气道:“你还有什么事?”
他倒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破事能打断他跟自己亲亲!
第93章 (二更)
“……”
年然一听就知道易淮来了脾气,他默默退了一步,气若游丝:“我只是想问你,你有其他可信的玩家吗?”
他和伊砂礼都是有公职在身的,身份对于其他人而言是敏丨感的,有些事想查不一定方便,易淮最好还有个能帮手,没有他们这一层特殊身份且可信任的玩家推荐一下。
易淮自然是有想到这点,他甚至还想到了关筹€€€€在这个世界里名字是“关无风”€€€€但最终易淮还是没有提及。
他道:“没有。”
年然说好吧:“那我走了…我真走了。”
就是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两个易淮。
然后就直接对上了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神态都是完全一致的轻嘲。
年然咳了声,不再往廊下望去,飞身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愕的。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在易淮还才十四岁时,他们看国外神话,讲到纳索西斯的故事,那时易淮就告诉了他答案。
在仙阳城外再次与易淮重逢时,年然就隐隐觉察到了点苗头,现在不过是彻底验证了。
易淮……
他与他自己在一起也挺好的。
年然真心实意地想。
他太聪明,心思又重,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够走进他心里,除了他自己。
若是没有多一个易淮,易淮这辈子就算周围再热闹,内里也是孤寂空冷的。
因为没有人能够与他真正共鸣。
可多了一个他就不一样了。
年然与他一块儿长大,自然是能够感觉到的。
现在的易淮,哪怕可能身陷一个更大的阴谋局中,也比从前就算父母在世时的易淮要过得轻松肆意。
他不需要再藏着自己的病痛,不需要去掩盖自己的病态和那些疯子般的念头。
他不用担心会伤到最亲近的人。
因为他现在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他们是同等、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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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吻被打断了,但气氛并没有因此消退。
易淮看着年然离开后,就戳戳手腕还压在他肩膀上,手也还勾着他发丝的燕奕歌,语气无比笃定:“你故意的。”
话是这么说的,声音却全是笑意和轻快,仿佛带了点蜜糖的感觉。
昨夜下了点雪,今日没接着下了,所以这时便出了太阳。
雪后总是会出晴,只是这时的日光没半点暖意,像是淬了冰,只有光效而已。
金灿灿的光从易淮背后洒过来,落在他的发丝和衣袍上,将上头的竹叶暗纹都带得明显了几分,还有光从绒边偷溜出来一点,有些晃眼。
燕奕歌望着,神思已经有大半不在话上了,但还是低低应了声:“……嗯。”
他再次凑近易淮,同时也是微低哑了嗓音,似乎是有点含混地说了句:“算是让他明白一下,毕竟多年朋友……”
后续的话,就没后续了。
燕奕歌扣住了自己的后颈,也揽住锁紧了易淮的腰身,吻了上去,将所有的话都消融在了唇齿间。
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灵魂分割、两个世界的关联交融等等一系列的事,都先抛到脑后。
此时景色正好,阳光也正好,最适合接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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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易淮再收拾好出门去找巫沉凝时,时间已经不早。
他直接到的杏林馆,巫沉凝就在大堂内坐诊,她特意遮了面,还用幕篱掩去身形,免得大家因为她在就只找她看病。
杏林馆在昌卫占据了很大一块地,当初是买了好几个宅邸,再跟官府打了申请将其全部连通在一块儿,建成了一个很大的医馆,还加高了楼层。
就有点类似现代的医院,有些病人要住院也能住,不需要医者每天在外奔波,且还划分了区域。
有些是骨伤,有些是高热不退,还有些是比较严重的外伤……
杏林馆的标识就是一片银杏叶,馆内的弟子们也穿着较为独特的校服,易淮之前研究过,他们这套校服就是很方便放药纳针的,可以说是专为医者定制。
见到燕奕歌来,巫沉凝偏头跟候在自己身侧负责做记录的杏林馆弟子示意了下,对方便在排在巫沉凝面前的队伍的最后一人身后搬了块半人高的牌子摆上,上头写着“劳驾麻烦排其他队,这边医者要休息了”。
这主意还是易淮给巫沉凝出的,还是内测版的时候了。
巫沉凝与他说有时候坐诊有事要走了,但又不想让人白排队,可就算想把现有的看完再走,也总有人还会继续跟在后面排,每次都要杏林馆的弟子在队伍后头说一句,弟子口干舌燥,也碰到有人会想要求情,想要再排一个……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难题。
于是易淮就给巫沉凝出了这个主意,巫沉凝试过后,当天就找他请他喝了她酿造的药酒。
她酿药酒也是一把好手,不像其他医馆又或是医者酿出来的总有股令人不喜的浓厚药味€€€€易淮从小吃药长大,对此更加反感。
但巫沉凝出手的药酒只有醇香,有个别还带着点独特的微甘。
想到这段往事,易淮看向燕奕歌。
他还戴着面具,那南昆玉做的面具还遮眼睛,其实每次易淮戴上面具时,燕奕歌都就无法用肉眼去看他是何表情,但他的心就是能够“看见”,且绝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