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嬉笑声传来,就见墙那头直接翻了个人过来,洛净川利落地落在地上,脚腕佩戴的铃铛微微作响。
她晃了晃脑袋:“这不是带廿五来见见你吗?”
她吹了声口哨,和旁人的口哨声都有些不同,她这一声哨响意外地空灵悦耳,像是黄鹂的叫声一般。
那只丹顶鹤又飞过来,落在她身旁。
洛净川摸了摸它的脖子:“这就是你当年抓的那只鹤的后代。”
易淮对此真的没什么兴趣,但他知道天山重视这些东西,认为它们都是他们信奉的神,朔风的使者,所以天山也不允许人伤害它们。
易淮戴好面具,披着狐裘走出来时,直接打断了闲话:“你不去忙活洗雪礼,来这儿找我…我们,是有何事?”
哪怕这么久了,他也还是不太适应。
洛净川没多想,只道:“阿姆要我来找你,要我带你去见她。”
易淮扬眉:“好。”
燕奕歌捏了一下他的指骨,易淮先€€他一眼,才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我先吃个饭再说。”
洛净川毫不意外:“阿姆摆了小宴,我也还没吃,等你一起呢。”
燕奕歌语气凉凉:“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来喊我?”
洛净川别过头,视线飘远:“哪有,只是因为你再睡下去就要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
洗雪礼是明日,今日应该是天山确定诸事章程的时候,其实反而是不算忙的日子,因为大家都要在今日好好休息,确保明日用最好的状态祭祀神明。
易淮和燕奕歌跟着洛净川往外走,易淮已然在瞬间就想到能误什么时辰了€€€€
天山的圣域,只能在未时最后一刻开启进入。
易淮扫了眼他们路过的日晷,现在已经午时过半了。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他要是再睡下去,睡到自然醒,确实会时间不够。
但是真的……
他半耷拉着眼皮,有点恹地打了个哈欠。
才打完,洛净川刚要回头跟他说什么,结果一扭头就看见燕奕歌弯下腰将易淮一把抱起。
横着睡不太舒服,所以燕奕歌是正着抱易淮,让易淮坐在了他的臂弯里,胸膛隔着衣物相贴,一样的心跳频率也严丝合缝地一块儿共鸣着。
其实这样易淮也不好睡,毕竟待会儿就要到天山的山主跟前了,只是这具身体能少走几步路,而且能靠着,冷都没有那么冷了,很舒服。
天山的民风是真的很开放,洛净川不仅没有被这一幕弄得红脸,甚至还像是好友揶揄好友一样,递了个玩味的眼神给燕奕歌,然后嬉笑着继续往前走。
也没再想问他们昨晚到底干嘛去了,能困成这样。
山主是住在山顶,还要上两层阶梯。
爬楼时,能够看见旁侧的树丛里有“雪灵”在小憩或是嬉戏,还有雪狐。
易淮没见过他们那个世界真实的雪狐,但这个世界的见过很多次了。
这些雪狐都像是小精灵般可爱又漂亮且优雅,而且还很亲人聪明,真的有点“灵”的感觉。
他们路过时这些雪狐就跑过来跟着他们走,还要蹭他们的衣摆。
易淮看着自己脚边围了一群小可爱,不由弯了弯眼。
而前头的洛净川也早有准备,从腰带间拿出了肉干,所有的雪狐就被她吸引了过去,她再往远处一丢,它们便一窝蜂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其实养只雪狐也很好。”
易淮在心里跟自己说:“我觉得天山这儿挺好的,就是太冷了。”
而且这边有天山和机关道了,他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和自己待着。
燕奕歌知道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脊背:“不急,可以等解决完再找找。”
易淮嗯了声。
他们腿脚都不慢,到了山顶后,洛净川就直接带他们进了屋子。
正如她所说,山主设了“小宴”,意思是小小的宴席,会很丰盛,但不会有太多人,而且是吃火锅,一人一个锅的那种。
在这里,这不叫火锅,而是叫“古董羹”。
食材早已备好,锅子都盖着盖,但里头的香气还是飘逸出来了。
天山的古董羹底汤很香,是外面吃不到的那种,他们的蘸料也很丰富,食材更是大方。
但燕奕歌还是道:“我和他用一个就可以了。”
山主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喊人进来撤走了一个锅子。
天山的山主自然是一位女性,洛净川虽然喊她“阿姆”,但她并非洛净川的母亲,这是天山所有弟子对山主的尊称。
这位山主其实已经上了年纪,虽不至于面色枯黄干瘪如柴,但皱纹也很明显。
她脊背挺得笔直,身量和寻常男子相似,坐在那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过却是个很和蔼的人。
易淮半掀了面具,靠自己的鼻子稳住,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山主也没有觉得失礼又或是不满,就是洛净川好奇多看了他两眼。
他们一边吃着东西,她就一边开口关心地问了他们几句话,无非是有没有什么缺的,又或是这一路如何如何,每个问题既然人能够感觉到她的关切,也不会觉得冒犯。
她甚至没有催一句说时间不早了快点吃。
等吃完后,山主就直接道:“那么我们便现在去圣坛吧。”
燕奕歌想了想,山主注意到,问:“燕庄主有话要说?”
燕奕歌诚实道:“想问一下你们古董羹的配方。”
因为自己真的很喜欢。
第140章 (二更)
山主大概是也没想到,燕奕歌是要这个。
她想起方才燕奕歌先“伺候”他身边这位公子吃饭,还有这位公子明显对他们天山的古董羹表现出了热爱,便明白了什么似的弯弯眼:“好,我回头让人写一份配方于你。”
燕奕歌认真地道了声谢。
圣域的入口就在山顶,山主在这儿,也是守着入口。
入口处在地面,上头覆盖的雪早就被清理干净,露出那一个巨大的日晷。
今日雪又停了,微弱的日光照在上头,完美地向易淮展示了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看这个东西的。
但说真的,易淮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必须得未时最后一刻才能开启这个入口。
如果说是因为需要光做条件,那没有太阳的天怎么办?再说点个蜡烛不也可以吗?
易淮觉得不是光的问题,就是这个时辰。
可这也不是现代时间锁……他想不明白,只能归于要么是可能是他还有什么没想明白的关节,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的玄幻部分了。
而且开启圣域也不是时间到了就自动打开。
山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石盘,上头雕刻着许多杂乱的东西,她没有递给易淮看,易淮也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她将其放在了地面日晷的一个凹陷处,严丝合缝地扣在里面,然后响起了机栝声。
易淮的眼力没有那么好,但游戏账号那具身体有。
燕奕歌在心里与自己说:“她手里的‘钥匙’上雕刻的风格和剑阁禁地里的笔画风格很像。”
不说有画的那一面了,就说这现在面对着他们、石盘的另一面字面,上头的蚯蚓字,都不能说是相似和眼熟,易淮能够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一模一样的对上,就是不知道这字是什么意思。
随着机关声响起,日晷朝两边缓缓裂开,露出了往下的阶梯。
和清竹阁与霜梅阁真是有点异曲同工,都是一样的漆黑。
唯一不同的是,山主没有掏出火折子,而是从洛净川手里接过了夜明珠,然后看了洛净川一眼。
洛净川微微低眼,难得正经:“阿姆放心。”
易淮看看她俩,若有所思。
这意思是若是她没有来得及出来,就要把明日一早的洗雪礼交给洛净川?还是干脆就交由洛净川来办了?
易淮在燕奕歌弯下腰时,就抬起了手,和自己默契地配合着被抱起。
不是他不想走,只是昨日那一次实在是弄得有点太过了,平地走走还好,下楼真的会让易淮不太舒服€€€€不是那种疼的,就是事后残留的余韵会被回忆起来,那种异样感也会被放大。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隐隐约约有种仍旧在里面的感觉。
可能因为那个次女执力时,基本上没什么出的动作,都是小幅度,最多也就一半,所以总是撑着。
易淮勾住自己的脖子,任由自己抱着自己往下走,没入黑暗里。
他望了眼日晷缓缓合上后最后展露在他眼前的天,微眯着眼,想对于山主来说,这件事居然比洗雪礼还要重要么?
天山虽然好客且热情,甚至可以说人人都好脾气,但他们信奉神这件事……就像是云螭寺、月照山于皇室、观红鱼于皇帝。
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执念也是信念。
易淮虽然有点抖S,但不是个真的神经病,在觉察到他们对“朔风”的尊敬后,也从未故意去踩这条线。
可现在,他真的不得不问一句了。
燕奕歌开口:“山主,这件事这般重要么?”
山主自是能明白他在问什么:“是。”
她往下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定,甚至直白地告诉易淮和燕奕歌:“重要到朔风大神会原谅我的缺席的。”
说完这句,她还单手比划了一下,先是用五根手指的指尖点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再用指根和手掌前半掌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与眉心,随后向着高处做出了一个递出的动作。
易淮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天山的人做过。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将我的心与魂魄,都献于您”。
所以哪怕山主背对着他们,易淮也能够知道她的表情有多虔诚。
易淮没再问什么,他们继续往下走,易淮这也是第一次进入圣域,这楼梯的甬道狭窄,基本上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所以易淮只能借助着山主手里夜明珠的光感受着。
一直是往下的啊……
易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