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方又或者可能还是五方之间,会出现一个两个叛徒或是背道者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人心是会变的。
天山山主:“正如燕庄主你所想,当时青扬子来信,除了告知机关道危机将至,劝其封闭内门山门外,也说了一句剑阁不再可信。”
她轻叹:“其实不必他说,我们也隐隐有预感。师祖说过,当年大家分明说好了只成立一门,除却机关道外不往外‘开枝散叶’,可剑阁那位却因为当时他实力最强劲,非要发展出五阁€€€€那梅兰竹菊四公子,都是他在这儿收的徒弟。不过当时因为他给他们修炼的功法和蓬莱并无关系,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加上那时确实缺人手,所以师祖们便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去了。”
“但后来天下太平了,也就是戚朝时,他竟然还想入宫,涉入朝局中,那时候机关道的师祖已然破关失败,所以是我们天山的师祖联合机关道老蒋的师父和我的师父,外加当时还不是天师的青扬子,鏖战了几日才将其诛杀,本来是还想去剑阁四阁中封口的,但青扬子说不必。因为从一开始,梅兰竹菊四阁的口口相传的故事就是燕庄主你们听到的那般。”
蒋老头又哼了声:“所以我才说他早就心口不一了。”
易淮没捧他这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面具下巴尖,然后听天山山主继续道:“好消息大概就是反而因此,随着世代更迭,梅竹兰菊四阁隐隐独立了出去,不怎么受剑阁主导控制了。”
“至于天山,那位国师既然出自蓬莱,即便他再如何反叛,也是不敢动的,没人敢动天山。”
她说:“因为朔风大神,是蓬莱的祖师爷,我们天山这一脉,是侍奉祖师爷的神使,他既然没有胆子在蓬莱大闹,而是选择来这儿,自然也不敢动天山。”
燕奕歌:“那你们与蓬莱还有联系吗?知道如何去吗?”
第142章 (二更)
面对燕奕歌这两个问题,他们是只能摇头的。
易淮心说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在他看来,他们的祖师像是有意在隔开他们与蓬莱啊。
还有收徒这件事,万生烟是青扬子的徒弟,但从目前所看,学到的东西真的是皮毛。
要么是青扬子还没认真教,要么是青扬子打算让天府就此断了……又或者还打算再收一个徒弟?
“……你们是能收多个徒弟的么?”
听得此问,天山山主瞬间便明白燕奕歌是在问什么:“青扬子收英招郡主为徒一事,我们也很诧异,老蒋还去信问过,但青扬子回他自有考量。我们想他也并非会被皇权左右的事……其实我是猜他是否早就预见今日之事。”
易淮稍怔。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加远的故事。
和巫沉凝有关的。
当时秘密谏言于龛文帝,说龛朝将祸起这宫墙内的嫡女,使得龛文帝不得不秘密将巫沉凝送出宫的,就是青扬子吧?
他之前并未多想,是因为他那时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个游戏还是个真实的世界,对天府的本事也还抱有一定的怀疑态度。
而现在……易淮忽然遍体深寒。
他与自己相握的手,同时收紧,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同时抿起了唇。
甚至在天山山主和机关道内门门主的眼里,燕奕歌那双漂亮且勾魂摄魄,只要稍微柔和一点,就显得分外多情的桃花眼,还闪过了一道冷光,戾气重得像是淬了寒冰。
两人一顿,一时间竟然无论是哪个,都不知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了。
易淮在心里轻轻开口:“如果从巫沉凝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我而来的局……”
他呵了声,这回就是在面上直接笑出了声,从这一声笑里其实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他眼底已然是阴云翻涌,像是在酝酿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从他母亲怀孕开始,就是针对他的。
阎王追命。
然后是进入游戏,他本身就喜欢全息游戏正好,就算不喜欢,他们恐怕也会想办法让他“喜欢”。
再是和巫沉凝相遇……所有的一切,一环环,全部都是他们的计谋吗?
他一直活在别人的操控中吗?
可是他们怎么做到的?
易淮手里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但燕奕歌却因为这份疼痛反而清醒了过来,微微松了一点力道。
他是怕疼的,所以另一个自己也是一样的。
心中的火似浇了油般熄不灭的烧,可在这其中唯一的理智就是来源于自己。
燕奕歌稍偏头,低下眼。
他从来就不避讳什么,所以他直接抬起了另一只手,侧了身子,当着两位老者的面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将其圈在了自己臂弯里,然后轻压进了怀中。
最熟悉的气味和温度包裹上来的刹那,易淮就深吸了口气:“……是我一瞬间想得太糟糕了。”
冷静下来哪怕一点后,他都意识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这个程度,那么根本不需要在他身上来这一套,再靠他去改变又或者拯救什么。
青扬子可能确实在内测版时就盯上了他,但那时多半是顺水推舟的巧合……至于巫沉凝。
要么是他另有计划,要么他只是算到巫沉凝需要离开皇宫。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确实肯定会有青扬子的手笔,但易淮并不觉得他能够完全操纵,但他插丨手到了什么程度,易淮就不知道了,却又隐隐能猜到€€€€这并非是什么神奇能力,只是单纯地迅速复盘了一下过往的一切,然后去猜。
至于能对多少,那还得问青扬子了。
两位老者都是极其敏锐的人,在感觉到两个易淮身上的危险气息消失了,天山山主也就再度开口了:“燕庄主?燕公子?你们没事吧?”
这一回,她倒是没有再问怎么了。
是个很聪明的举止。
易淮微仰头,哪怕脸都被面具盖了个彻底,燕奕歌依旧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是“自己”。
所以他背对着两位老者,低下头,在面具的眉心落了一吻。
明明面具隔开了,可易淮就是觉得这个吻落在了自己的眉心,是一如既往最熟悉的触感与温度,彻底让他舒缓下来。
所以他拽着燕奕歌的手,在燕奕歌抬起头之前,也隔着面具回了个吻,落在了燕奕歌的下颌线上。
不过这一次,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明显,到底还是被两位老者所看见。
山主还好,天山民风开放,甚至每年还有两次“花节”,是天山有意的男男女女们“相亲”或是“示爱”的日子,不是没有过直接把人扛起来跑的情形,甚至偶尔也有过于激动忍不住亲了一下的时候。
虽然要是做出这些举止,多半会被调笑很久,可能到老了还会被人翻出来说笑,但天山就是如此。
在易淮看来,是只要不涉及神明信仰问题,就是最适合现代人待的一个地方。
可蒋老头人是真的有些麻了。
他瞪大了眼睛后,当真是瞠目结舌了,顿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做出亲昵举止的是两个易淮,可面红耳赤到像是烧开了的水壶的却是他。
易淮和燕奕歌看到他这副模样时,也不是很意外,而且还因为时间紧迫,没有聊闲话,只是道:“那关于梅兰竹菊阁里头的壁画和文字,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壁画的故事就是祖辈那一代的五个人分散各地€€€€那所谓的师父,是剑阁那位编造的。”
山主说:“剩下的,似乎是一些和蓬莱有关的,只是师祖并未与我们说,我只知道上头的文字也是蓬莱的文字,但我们都不认识。其实我们天山洗雪礼时唱的那段祝词便也是蓬莱的文字,但我只从师父那学了音,其意我并不懂,师父也不懂,她说师父并未教于她。”
易淮心道真不是错觉。
他们在刻意隔断后代和蓬莱的联系。
是因为那时蓬莱就出了什么事吗?
全息游戏事故是百年前,双倍时间也是两百年前的事,但他们是五百多年前……
是提前预见?毕竟有天府这样能掐会算可以预测未来的存在……
“但那个壁画和文字一模一样。”
易淮还在想要如何跟他们说明白是什么样的一模一样,就听山主说:“因为那是用模版印上去的,模版是机关道做的。本来最开始定下的就是剑阁存留故事、天山存留信仰。”
燕奕歌稍扬眉:“那机关道和天府呢?”
山主看了蒋老头一眼:“机关道存留钥匙。”
她补充:“打开守天阁的钥匙。”
两个易淮:“?”
大概是燕奕歌脸上的不可置信有点太明显,山主轻咳了声:“天府那一脉的能力有些特殊,青扬子论起来其实是我们的长辈……他师父,是和我们师祖是一代的,而且他的师父是自戕,而非因为突破失败气绝身亡。守天阁是为了关‘天师’而建立的,由机关道师祖打造,是为了稳住天下局势。他那一脉,若是真的出手,不仅会改变这天下格局,恐怕还会引来一些说不清的代价,这代价还不是他一人承担。”
她说得其实有点隐晦,但易淮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是“天机不可泄露”“仙人不能插丨足凡间之事”一般,天师可能真的到了超于寻常人的一种境界。
这使得易淮又不免闪过了那些猜测…不。
他告诉自己,可以保留怀疑,但不该去钻牛角尖。
青扬子操纵这一切的可能性真的不大,因为他要是有这本事不出阁都做到这种地步,根本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
不是一人承担的代价……
易淮眸色稍动。
是不是早就发生了?
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游戏”,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代价?
毕竟天师那一脉,早就出手了。
蒋老头将一个锦囊拿出来,递给燕奕歌:“这里面装的便是打开守天阁的钥匙。”
易淮也没问他就这样把这东西给他了吗,毕竟想也知道,既然他们都在等他来,那便是天师也有所交代。
燕奕歌拿过锦囊,习惯性地摩挲了下,里头好像是一块玉佩。
易淮问:“那那第五个人呢?”
虽然猜到了点,但在听到山主说出答案时,易淮还是不免被他们的豪气所打动。山主说:“他是师祖那一代中最有谋略的,所以他负责‘入世’,去帮助有真龙之相的人平定天下,将戚朝统一。也是因此,在戚朝建立后的那一年冬,她羽化了,且没留下任何的东西。”
真的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吗?
易淮不由得想到了风花雪月楼……或者说想到了观红鱼。
但观红鱼和戚朝开国历史隔得时间实在是久远,他也不觉得观红鱼活了这么多年。
易淮微低眼,没有再问什么:“我没有别的想知道的了。”
反而是两位老者稍怔,蒋老头皱起眉,有点想不明白似的:“你不问熟山?不问荣少煜是何人所毒害,不问……”
“那是朝堂的事。”燕奕歌淡淡打断:“是当今皇帝和那些朝官要去愁的事,我只是个江湖人,愿意跑这一趟也并非因为为皇帝做事。”
只是他现在身在这个世界,也身陷这乱局之中,他变成了和青扬子、荣少烨、观红鱼他们一样的人,却又有些不同。
他不是观红鱼,他不会被困在那小小的池中。
话是这么说的,山主还是提醒了一句:“熟山夏明停入了剑阁,昨日机关道收到的消息是他已启程往东南走,看路线极有可能是入京…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