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鸟 第6章

薛宝添伸手在他腿上摩挲了一下,抬起眸子瞧他:“驰哥,他们把我手机扔锅里了。”

张弛感受着腿上的温热,眉间微动:“有监控吗?”

“为了弄我,他们把监控关了。”

张弛叹了一口气,向黄征几个抬抬下巴:“你们把手机拿出来。”

薛宝添看到张弛提着一个塑料口袋从药店推门而出,慢慢向自己走来。

脊背靠在路灯杆上,掐着烟的他挺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买了点药,你回家擦擦。”张弛将口袋递到薛宝添面前。

灯光下的男人瞄了一眼没接,问道:“那几个男的是谁?”

张弛顺着薛宝添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路对面的几人,答得简单:“朋友。”

“屁!”薛宝添摘了烟,“他们哪个拎出来身上穿的衣服换成钱,都够你挣三年的了。”

张弛哑言了一会儿:“他们是我工地的老板,刚刚恰巧在街上碰上了,他们正要吃饭,就带上了我。”

“所以他们是带你来开荤的?”薛宝添又问,“刚刚那个动手的是谁?”

“老板的小舅子,脾气不算好。”

“妈的,真想雇来做我保镖。”薛宝添扔了烟,用脚尖狠碾,“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点血性都没有,我他妈被人睡也没睡个好的。”

他用一根手指勾过张弛手中的塑料口袋:“人情就算你还了,以后莫挨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他反身向街口走去,边走边嘟囔:“每次见你都他妈倒霉,你就是我的灾星。”

啪!塑料口袋被扔进路旁的垃圾桶,晚风里裹着的一句“晦气”徐徐散开。

整个夏天,薛宝添都在研究进口药品代理的事情,他文化不多,商业嗅觉却灵敏,一次在行业会议上听专家提了一句国人对进口保健品趋之若鹜,便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件事情。

去国外考察了一圈,新西兰的大多品牌都有合约在身,东南亚好些,品牌繁杂,价格便宜,相对易于运作。

今晚薛宝添摆酒宴请泰国药业大亨之子,期待可以从他那里打开条路子,如果事成,经济效益暂且不论,家庭地位定会显著提高,再不用家里家外都被自己那个姐夫压上一头。

宴请的人不好相与,虽是华人,却在泰国长大,屁大个地方过来的,却摆出了二五八的谱。

薛宝添有求于人,只能压着脾气小心应付着。那人还带来个朋友,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办公室主任,却端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本以为两人互相帮腔、互相抬举,十分要好。谁料,那个在泰国长大的王八犊子,竟然私下联合众人来整治那个办公室主任。

薛宝添终于找到点乐子,一面讨好着合作伙伴,一面散着自己久压的脾气。

乱糟糟演了一出戏,办公室主任夺门而去,泰国回来的王八犊子也跟着走了,豪华包房中只剩下疲惫的薛宝添和他找来作陪的狐朋狗友。

又胡乱开了些酒,薛宝添搂着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酸牙的情歌。

一个高音刚起,厚重的包房门就被大力推开,几个面色不善的人信步而入,打头的披着一件皮衣,年纪与薛宝添相仿,面貌普通,通身高奢,金表晃得人眼睛生疼。

肩膀一抖,皮衣落在了随从手中,男人缓缓坐在沙发上,与薛宝添隔了两三个身位。

“太子爷别来无恙啊?”

薛宝添没回话,倒也不是因为嚣张,是他看到了跟在一众随行的人后,半隐着身子的张弛。

张弛也看到了他,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不过表情收得很快,目光从他脸上滑开,落到了他搂着女人的手臂上。

薛宝添将女人搂得更紧,放下麦克风端起酒,阴阳怪气:“什么风把齐四少吹来了?”

对面的男人笑笑,兀自倒了酒,送到鼻尖闻了闻,露出嫌弃的表情:“太子爷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再不来找你,就要被全烟城的人笑话了。”

薛宝添抿了一口酒,装作惊讶:“四少什么时候聋的?整个烟城的人已经在笑话你了,你没听到?”

握着酒杯的手蹦起青筋,被称为四少的男人面容扭曲:“薛宝添,我们之间的小小恩怨你何必弄到如此地步?!”

“小小恩怨?”薛宝添翻起眼皮,厉声道,“你故意撞死了我的狗!”

“那你就把那只狗葬进了我家祖坟?!你知不知道那是动了我们齐家的风水,我爸因为这件事已经气病了!”

薛宝添一脸委屈:“我的狗也不怎么愿意葬在那里,可是那里没人味儿,比较适合它,以后我去祭拜它,狗粮多准备一点,顺手的事,都拜拜。”

“薛宝添,你真是自寻死路!”男人一怒,摔了杯子,脊背沉入沙发,面沉如水,“太子爷活得太顺风顺水了,今天就让齐某人给太子爷上一课吧。”

他举起手微微勾动手指,像是某种信号。跟着动作,所有随行者的目光偏转,最终都落在了站在人后的张弛身上。

张弛垂着眸子静默了三五秒,才缓缓移动身体,从晦暗的角落走到频闪的灯光下。

直到这时薛宝添才发现他今天穿的竟是西服套装,黑色厚扎的面料将男人衬得更加高大魁伟。

微微沉腰,张弛从酒台上拿起一个酒瓶,抬眼直视薛宝添,向他压进了一步。

“你要做什么?”薛宝添冷声问道。

“忠人之事,替人消灾。”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从泰国来的大亨之子和办公室主任是隔壁《四面佛》的主人公,千面疯批攻,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仗着受听不懂泰语,一面真情一面下硫,铁子们感兴趣可以看一下。

第8章 吃夜宵

“忠人之事,替人消灾。”低沉的男音,像贴着耳朵灌入,分明得很。

“草。”薛宝添的笑容散漫开来,用手指着张驰,“这屋子里谁都有资格和我叫板,就他妈你没有。”

他将女人搂得更紧,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个响的,笑着问:“我对你好不好?”

夜总会的女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即便彪悍的张弛在前,也依旧在薛宝添怀中小鸟依人:“薛少对我最好了,我好爱薛少的。”

“乖,叫薛爷。”薛宝添宠溺地拍拍女人的脸,“男人嘛,自然要对床上的人好。”

他挺起脊背压近与张弛的距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狠厉低语:“你他妈睡了我三回,露水姻缘也是姻缘,今天你要是能下去这手,我薛宝添迟早有弄死你的时候。”

两人离得极近,互相交融着皮肤上的热源,被人威胁的张弛面色未变,他在薛宝添的颈间轻嗅:“你又换香水了。”不等人答,温热的嘴唇似乎碰了碰那处的皮肤,暗哑的声音入耳,“一会儿别躲。”

“什么…意思?”

张弛骤然拉开与薛宝添的距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向上一拎,另一手举起玻璃酒瓶,用力向他的头上砸去。

砰!酒瓶炸裂!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薛宝添前额就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他用手碰了碰,不可置信看着指尖的红色血液:“张弛,你他妈有种,我以为我就够渣了,没想人外有人,今天爷爷真是开了眼了!”

薛宝添怒火攻心,也提了一个酒瓶要招呼张弛,却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张弛依旧握着碎了的酒瓶,上面还沾着薛宝添的鲜血,他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齐四:“老板,可以了吗?”

齐四神情得意,再次为自己倒了酒,晃悠着杯子拖着调子:“什么时候太子爷服了,什么时候就可以了。”

薛宝添刚想叫骂,肩上的力道一重,他又听张弛说:“约定好的,见血即停,老板,现在已经见血了。”

齐四放下杯子,嗔怒:“你和我玩文字游戏呢?见血即停是这个意思吗?我雇你是来给我出气的,上去比划一下子就完事了?”

张弛似乎听明白了,好言建议:“下次老板可以约定得清晰一些,就可以避免这种失误了。”

齐四咬牙切齿:“我他妈需要你教我做事?继续揍他,快点,太子爷那边都等不及了!”

张弛收回了压在薛宝添肩上的手,也扔了另一手中锋利如刃的酒瓶,平静地说道:“抱歉啊老板,我按约定办事,见血了,就不能再动手了。”

事到如今,薛宝添也看出了门道,抽了几张纸,将头上的血一擦,痛得嘶了一声。低低骂过,他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懒懒散散地说道:“他是跨越式完成任务目标,四少人雇得不错,KPI提前稳了。”

张弛轻叹一声,用眼角乜了薛宝添一眼。

这么一激,果然齐四急了,他怒视张弛:“我雇你就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没想到你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也敢耍我?好啊,今天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等我收拾了薛宝添,再来收拾你!”

他向身后使了个眼色,立时便有人气势汹汹地横晃而出,站在了包房中央。

齐四与薛宝添之间的矛盾论起根儿来怪齐四,薛家又比齐家财力雄厚,虽然经营着不同领域的产业,但有钱的总归腰杆要直一些。因而,这次齐四得了家中命令不准生事,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这才雇了外人来教训薛宝添,并约定见血即停,且一切后果全权由张弛承担。

如今齐四气得失智,也顾不得家中的告诫,唤出了自己的狗腿子,这几个跟着齐四混的,大多有点张牙舞爪的本事,唬人得厉害。

“去吧,让太子爷在不见血的情况下,长点记性,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几个人刚要动作,张弛缓缓踱步站在了薛宝添的正前方,神情沉静刚毅,唇角一动:“我看谁敢动他?”

包房内的狐朋狗友和女人早已溜边逃了,如今只剩两方对峙的人马。

齐四盘算了一下,自己有四个人,对方只有两人,薛宝添还是个秧子,做不得数,他信心满满,冷言道:“动他?我连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也一起动!”

话音一落,四个人一起动作,打的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局面。

张弛动作更快,朝前跨出一大步,主动出击,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小腹上,那人捧腹倒退了半米,直直栽倒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暂时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耳边有风!张弛身形一闪,躲过了来自身后的黑拳,他一把抓住那条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肩关节已经脱臼,惨叫声几乎震穿了包房。

他将人一推,砸在刚刚倒在沙发上的人身上,罗汉叠罗汉,又传出两声闷哼。

尾音未落,耳边多了一声忍着痛楚的低骂,张驰迅速回视,看到薛宝添被两个人围着,已现劣势。

攻击开始之初,薛宝添一跃而起,站在沙发上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砸向了一个袭击他的人。

酒瓶炸开,啤酒沫子淌了那人一脸,却未见血。薛宝添骂了声“草”,拿着锋利的破酒瓶胡乱挥舞自卫,奈何被两个人围着,他防了一人,防不住另一人,猝不及防被人拧了腕子,将手臂别到了身后。

“弛哥,救我!”

张驰英俊高大,一张脸却十分年轻,偶尔还能看出几分青葱少年气,年纪明显比薛宝添要小上很多,可薛宝添床上床下已经叫得习惯,如今又遇危及更顾不得什么羞耻了。

张弛见薛宝添被俘,眸色骤寒,踏上酒台,借力施力一脚踹了出去,未留任何分寸。

薛宝添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前那人被张弛踹飞,惨叫一声,直直地砸向对面的墙壁,若不是有墙拦着,还不知要倒飞多远。

未待他合拢震惊的嘴巴,身后又传来呼痛声,那个反剪着他胳臂的男人,不知怎么就让张弛虏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被反扣着手臂,也不知张弛用了多大的力,那人的肩胛骨看起来扭曲错位,接连不断的痛呼声让听者都直冒冷汗。

薛宝添的手腕被热乎乎的大掌握了一下,张弛在他耳后留下一团热气:“给我。”

薛宝添知道他要什么,手掌一松,锋利的碎酒瓶易主。

张弛双臂肌肉鼓胀,犹如虬龙缠身,一手压着喽€€,一手拿着酒瓶慢慢向齐四走去。

齐四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恐惧,一步步畏惧地后退,直到退至沙发边缘,一屁股坐下,才听到张弛开口,和缓的语气与他身上的戾气全然不搭:“齐老板,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二百…薛老板坐下好好谈谈吧,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

男人回眸看了薛宝添一眼,听到他极不情愿地“啧”了一声,又拖拖沓沓地走来,坐在了齐四对面。

薛宝添重新点了烟,气势端得极足:“恭喜四少偷鸡不成蚀把米,四少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狗吗?”他露出了一点笑容,“和你们这样的人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狗。”

“二百块。”

“行行行,谈正事。”薛宝添吐了一口烟,“今儿这事四少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齐四怒极反笑,“太子爷做局让我跳,为什么是我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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