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鸟 第23章

面色温和的男人拍了拍那人肩膀:“工资少不了你们的,活也轻松,没有危险,不用动手。”

“这也不管吗?”那人指了指窗外,“我看姓薛的快要吃亏了。”

目光送出,温和的男人看到角落里的薛宝添翻开了自己口袋,手中握着几张毛票。

薛宝添举着钱:“我只有这些,十八万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爷以前一掷千金,总会有点私藏,如果再这么装穷就别怪我们上手段了。”

包围圈再次缩小,薛宝添已隐于高壮的凶徒之中。

“还不救吗?”车里的人问。

男人沉默了片刻,手指隔着衬衫摩挲着烟疤:“不救。”

角落里的薛宝添面上仍然挂笑,却从讨好变成了冷嗤,他靠在墙壁上,勾了勾手指:“小白哥,先给支烟。”

点燃了烟深嘬一口,薛宝添扬起窄薄的眼皮:“上什么手段?砌手指?一根抵多少钱?价格合适的话,随你。”

“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大背头扼住了薛宝添的颈子。

“开车吧。”车内响起温和的声音。

第33章 阎什么玩意?

风雪欺人,鞋面上一层冰晶。

小卖部前一张红漆木椅,绷了瓷,露着木料的原色,斑秃似的,挺磕碜。

薛宝添叼着廉价烟坐在上面出神儿,应是好久没嘬那烟了,烟头上的火星枯萎,将灭不灭的。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刚刚在大背头手机上看到的画面,憔悴的薛晴提着一袋水果有些愣怔,画面里响起的声音是汪泉那个狗杂种的。

“姐,我们是宝添的朋友,特意来看看叔叔。”

“你他妈要敢动我姐,我弄死你!”当时的薛宝添反手抓住大背头的衣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信不信我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大背头收了手机,也不破开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拍了拍薛宝添的肩膀:“太子爷,你不算光脚的,医院里的那两位就是你光鲜亮丽的鞋子,以为把他们放在医院我们就没办法了?你太小瞧哥几个了。”

“既然太子爷这么不配合,就和我们走一趟吧,去汪哥那里说道说道。”大背头唇上趴着的那只蜈蚣伸展身体,“不过,去了那里,太子爷想全须全尾的出来,就不容易了。”

“诶!没事吧你?”红蓝交错的光线映在薛宝添脸上,垂在唇旁的香烟被卷入齿间,紧嘬了一口,又冒出火星子。

收了思绪,薛宝添从木椅上起身,跺了跺脚,竖起大衣领子,两指合拢在太阳穴上轻轻一滑,吊儿郎当地向路旁的警车回了个礼。

“没事,抽颗烟。”他走过去给车里的警察派烟,“够辛苦的警察叔叔,巡逻又回来了?”

车里的警察将烟一推:“刚刚围着你的那几个人真的没和你发生冲突?别怕他们,有什么事和我们说。”

薛宝添沉默了片刻,扯开笑趴在车窗上探头往里瞧:“我还没做过警车,要不警察叔叔把我搭到地铁口?”

“刚刚如果不是我们巡逻路过,你这会儿还能站在这里嬉皮笑脸?有什么事可以找警察处理。”

警灯频闪的光线映进薛宝添的眸子里,如同半个小时前一样。

“你报的警?”大背头眸子里烧起了一把火,望着逐渐走近的警察,在薛宝添耳旁低声恐吓,“汪哥不是吃素的,你扳不倒他!有能耐你就带着咱爹咱姐住进警局里,千万别出来,出来一步,哥几个就在咱爹堂前尽尽孝,帮咱姐消解消解没有老公的寂寞。”

墨黑的瞳孔骤缩,黑沉沉翻涌着恨意!

“干什么呢你们?”警察远远地喊道。

抓着大背头领口的手慢慢地松开,薛宝添向迎面走来的警察露出了笑容。

警察将薛宝添的脑袋推出车外:“那个刀疤脸可是有案底的,刚刚你们真在聊天?”

“嗯,聊天。”薛宝添鼓弄了一口烟,“聊现在的警察叔叔长得真他妈帅,好的都上交国家了。”

“啧,行啊,全当我这儿废话呢。”警车升起玻璃,给油明显过头,一脚窜了出去。

路灯下,雪粒子斜飞,裹着光,凛冽得像刀锋见血之前反射的寒光。

薛宝添望着驶远的警车,慢慢握紧了拳头……

有点感冒,早晨醒来时脑子昏沉沉的。

胡乱洗了个澡,薛宝添泡了一碗方便面。昨晚没吃饭,如今饿得前胸塌后腔,面还没软就忍着热往嘴里塞。

端着面碗踱到窗前,边吃边往外看。窗外没什么好景致,烟城的冬天,远近苍茫,萧瑟凋敝,覆上了雪也与“分外妖娆”差了点意思。

目光从枯败的树枝滑到小区内的甬路,余光瞄了一眼楼下的垃圾桶,过一会儿又瞄了一眼。

瞄到第三次,眼睛微微一眯,薛宝添看到一个拾荒的老人正由远而近挨个翻捡着垃圾桶。

细长的面条在叉子上快速卷了几圈,薛宝添一口吞下,抹了一把唇角,连大衣都忘了穿就冲下了楼。

“我的。”先于老人,薛宝添霸占了垃圾桶中的编织袋子,“我昨晚扔的,现在想想还有用。”

老人白了薛宝添一眼,向下一个垃圾桶走去。

薛宝添对编织袋子没好气,摔摔打打拎进了屋子,放在玄关,将半冷的面条吃完后才去理它。

这是昨晚买薛宝添公寓的人送来的,连同公寓中的一些私人用品。当时薛宝添焦头烂额,卖房后只带走了一些必需品,很多东西都锁入了杂物间,讲好了以后取走。

新房主见人久未来取,又着急腾用空间,便主动问了薛宝添地址,将东西打包送了过来。

看到这个编织袋子时,薛宝添有些惊讶,张弛那个穷酸鬼竟然忘记了带走自己的全部身家。

那日穿月山上,张弛言明要走,闹不清什么心思,薛宝添偏忍着膈应让他伺候了一回。刚刚在车里张弛吃相难看,薛宝添早已被折腾得腰膝酸软,如今咬牙挺着,报复似的还回去。

张弛也纵着他,按着刚刚自己的舒服劲儿照搬过去,还无师自通地扩大了教学成果。只是薛宝添不领情,钳着男人下颌,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双温柔湿漉的眼睛。

再次靠回车子时,薛宝添抬手捂上了张弛的嘴:“回头要是怀了,来找薛爷,爷负责。”

酷炫的跑车拖着山风疾驰,闯入璀璨庸俗的梦里,将张弛丢在了深夜无人的站台上……

再见这个编织袋子,薛宝添自然恨屋及乌,手上垫了块抹布丢脏东西似的,将编织袋子甩进了垃圾箱。

如今也搞不清抱着什么心态又将袋子捡了回来,看着粗编的纹理在垃圾桶中蹭上的污秽,薛宝添嗤道:“果然垃圾桶才最适合你和你的主人。”

拉开拉链,一样样翻看里面的东西,格子床单,洗漱用具,印着口号的搪瓷杯子,几件换洗的衣物,竟然还他妈有一本书。

“七年级语文。”薛宝添拈着书嗤笑,“这孙子是因为没捡到一年级的吧。”

草草一翻而过,刚要甩至一旁,却看到书页中夹着一张名片。

“焱越安防,宋志新。”指尖捏着名片,薛宝添尘封的记忆被唤醒,这是那个开在繁华商圈,让自己无功而返的安防公司。

“张弛怎么认识安防公司的人?”薛宝添自言自语,将目光再次投向那本书,封面上意味着所有权的名字被人划了去,后面歪歪扭扭地跟了两个字:阎……

写得什么玩意,乌糟糟一团,薛宝添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野?

薛晴再次收到了探望礼物,却是一把带着血的匕首!她急忙给薛宝添打电话,听到弟弟平安无事才长长松了口气。

薛宝添偏冷的嗓音在电话里尤为阴鸷:“谁送去的?”

“还是上次的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

安慰了姐姐几句,薛宝添挂断电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琢磨了一会儿,翻出前几天随意放在置物架上的名片,穿上外衣,拉开门走了出去。

长指刚刚划开电话,声音便泄了出来。

“阎哥,我们跟着姓薛的,竟然跟到了咱们公司。”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到哪里了?”

“…呃,已经到门口了。”

“我找这个人。”焱越安防接待处的台面被轻敲了两下,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宋志新。”

举着电话的男人猛然回身,逆着光,看到了那道熟悉入骨的消瘦背影。

第34章 掉马

门被从外面扣响,薛宝添抬起头看向推门而入的男人。

魁梧、健硕,气势了得。面目却普通得很,十分只能勉强凑满五分。

“你是宋志新?”

“是的薛先生。”男人双脚分与肩齐,双手交握、沉眉肃目地站在薛宝添的对面。

“我刚刚看了你的格斗训练及真人对战视频,对你还挺满意的。”薛宝添的声音一迟,微微探身小声问道,“雇你做保镖什么价?”

“薛先生,我能问一下保护谁吗?”

“我姐和我爸,你只要保证不让别人骚扰他们就行。”

男人垂目,语调刻板:“我上次出任务违反了公司规定,已被降级,费用不高。”

薛宝添敛眉:“违反了什么规定?”

“保护客户时,对威胁客户安全的人出手太重,所以,现在每个月一千块。”

面对薛宝添的震惊,男人第一次犹豫:“800也行。”

一拍桌子,薛宝添定了下来:“就你了。”

签好了一切合同,薛宝添心里一松,脊背沉入椅子,状似随口问道:“你认识张弛?”

“不认识。”五大三粗的男人,用订书器装订合同时却十分细心,翻来覆去的蹲齐,沿线订得规规整整。

薛宝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七年级课本上的那笔烂字:“阎…野呢?认识吗?”

啪,订歪了。

“…也不认识。”

薛宝添笑着点点头:“知道了,那我父亲和姐姐就拜托哥们你了。”

他起身告辞,魁梧的男人按着规矩将他送到公司门前。一路上薛宝添什么都扯,天上地上满嘴火车,快行至门前才轻飘飘一问:“阎野办公室怎么走?”

“那边,最左边的办…公室。”男人怔在原地,微张着口,很大一只,却满脸委屈。

薛宝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哥们。”

穿过走廊,缓步行至门前,薛宝添望着那扇紧紧闭合的门没踹也没敲。

他翻出一颗烟,靠在门旁的墙壁上,面对着“不准吸烟”的警示牌,慢悠悠地鼓弄了一颗烟。

吐出了最后一口长烟,他将烟蒂按灭在了那扇门上,烟雾缓缓散尽,只留下了一个脏污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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