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鸟 第29章

掀起鸦羽,薛宝添的的目光慢慢在佟言和盛屿身上扫过,忽而一笑:“你俩还真般配,看来月老的垃圾分类挺到位的。”

没等人恼,他迅速收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道:“佟先生记错了,当初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佟言眉心一拧,以为他要赖账,刚要声讨,却见薛宝添指尖一弹,将那根刚刚点燃,仅吸了两口的香烟利落地弹进了酒杯。

烟头上猩红的隐火迅速被液体沁灭,两根香烟在杯子中打了叉号,随着气泡一同升起的还有灰白色的烟灰,浮在酒水表面,看着招人膈应。

“这样才对。”话音一落,薛宝添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将那杯泡着两根香烟,漂着烟灰的烈酒一饮而尽!

佟言没藏住震惊,轻喝了一声“你!”,目光也跟随着落杯的手,一直看着€€着两支香烟的空杯;盛屿眉头微挑,半笑不笑地露出些许诧异,看热闹似的“呦”了一声;只有阎野从始至终一声未发,听到落杯的声响后,松了压得发白的指节,抽了一章纸巾送给身边人。

薛宝添没接纸巾,用拇指揩走了唇角的湿意,抬眸看着佟言:“佟先生,我喝这酒是还你的债,不是要求人,真求人也求不到你…男朋友身上,你大可放心。”

随手又摸了支烟,衔在嘴里,薛宝添踢了一脚身边的阎野:“让开,老子出去抽烟。”

卫生间的盥洗室内,薛宝添懒散地靠着墙,没有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偶尔碰在墙壁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烟渣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喝。”清冽的声音拢在四壁之内,显得异常清晰。

薛宝添微微侧目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佟言,目光轻飘飘一扫,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不急不缓的垂眸点了烟,好一会儿才像施舍一样回答:“上次我也以为你不会喝。”

佟言走过来洗手,镜中的脸带着轻蔑的冷意:“你不是说喝了酒,我朋友的药才能进入瑞祥销售吗?”

薛宝添一嗤:“没错,我是想整治你朋友,你他妈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妈的,阴一套阳一套不办人事。我整治他,你往前冲什么?自己家祖坟都哭不过来还去哭乱葬岗子,你他妈就是闲的。你叫佟言是不是,还巨汝呢,一听这名就是个不长脑子的主儿,薛爷敬你杯酒,是让你以后知道进退懂分寸。”

“…你!”

“我什么?”磕了磕烟,薛宝添用嘴偏咬着,“我今天喝了这杯酒不是因为怕了你,是看你对朋友还算够意思,就是他妈不长眼睛,拿什么人都当朋友。今儿还你了,咱俩两不相欠,别他妈再逼逼了,少在我眼前晃。”

佟言从没被如此狗血淋头的呛过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还回去,这辈子他还没与谁急赤白脸地对骂过,两次失了体面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镜子中的脸恼红了又气白,用力将擦手巾扔进垃圾箱,佟言转头就走。

却在拉开门时又听到薛宝添唤他,“诶,你把盛屿当男朋友?”

佟言转身,面黑如锅底:“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不是泡友?”

“我没那么随便!”

薛宝添“草”了一声,夹着烟指指佟言的眼睛:“你那两个招子抠出来踩碎还能听两声响,放脸上就是个摆设。”

挺好听的声音变了调子:“薛宝添,你落魄都是有迹可循的,真是苍天开了眼!”

门被大力合上,余音久久不绝。薛宝添将烟灭了,垂头吐了最后一口,喃喃自语:“我他妈也是闲的,管他干什么。”

头有点晕,刚刚烈酒度数极高,平常都是作为基酒,混调其他一起喝的,如今薛宝添干了满满一杯,以他的酒量实在是有些勉强。

走到洗手池前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听到盥洗室的门再次传来声响。回头一看,是阎野,他将“正在打扫”的警示牌立在了门外,反手锁上了门。

薛宝添靠在洗手台上,口吻凉如秋风:“怎么,阎总要在这里弄我?”

阎野走近,双手环住薛宝添的腰,认真地端详他的神色:“不舒服?刚才酒的问题?”

见人别开眼睛,阎野将他的头发向后拢起,露出冷峻的五官:“薛爷不高兴了?因为我没阻止你喝那杯酒?”

薛宝添像看傻逼一样看着阎野,转而咂摸了一下嘴,抬抬下巴:“说说你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阎野的手指在薛宝添的发丝中揉了揉,轻声低语:“你和佟哥之间的矛盾肯定不是什么大矛盾,从你都不记得他是谁就能猜出来。再一个,佟哥那人单纯,没什么坏心思,肯定是原来在你那里受过委屈,见了你气不过才想要讨回去罢了。”

薛宝添拨开头上的手,将人一推:“佟哥?叫得真亲热,为他抱不平?”

阎野又死皮赖脸地凑回来,双手支在水台上,把薛宝添圈在身前:“没有为他抱不平,最主要还是薛爷想化干戈为玉帛,但凡看出你一点不乐意,我掀了桌子也不会让你喝。”

薛宝添睨了阎野半晌,忽然偏头一笑:“小傻逼,还他妈挺会看眼色,我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让盛屿拿佟言当枪使,再说,和佟言那个人犯不上抬杠,往上五辈子都是拉二胡的,这辈子好不容易长眼睛了,还他妈有后遗症。”

骂骂咧咧的薛宝添,让阎野爱得不行,€€着脸在他耳后亲了亲:“累了吧?我们回家。”

“等你半天了,干他妈什么去了?”

话迟片刻:“被盛屿拉着喝了杯酒。”

薛宝添在阎野温柔的眸光中敏锐的捕捉到一抹冷冽,他搬起男人的下颌:“怎么了?”

薛宝添离席后,阎野确实被盛屿拉着喝了一杯酒。

“小野,你先坐,我有话问你。”见阎野找了借口搪塞,盛屿又补充,“是关于薛宝添的。”

包房的门关上了,切断了阎野的目光,他看向盛屿:“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每年全国有多少被骗子骗光积蓄的,又有几个能把钱找回来?你不会真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吧?觉得你现在帮了他,等他找回钱后会回报你?”

阎野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哥,你知道我朋友不多的,他算一个,人家落了难,我不能不帮。”

“朋友?什么朋友?床上的朋友?”

问话轻飘飘的,阎野拿着瓶酒的手也仅顿了片刻,黄汤缓缓倒入杯子,满了,被推到了盛屿面前:“哥你在盯梢寻踪这方面是行家,我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的。”

“你啊,年纪小,玩心就是重,姨妈可是还等你给阎家开枝散叶呢。”盛屿语重心长地叮嘱完,又笑得意味深长,“也是,瑞祥的太子爷,长得好,脾气爆,床上也得挺够味儿的吧?倒是新鲜。”

阎野正在给自己满酒,闻言缓缓抬起头,包房暗淡的光线中,他的眼帘微低,鼻梁高挺,唇色很淡,每一处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倒入杯中的酒线未停,如同阎野的声音一样平稳:“哥,有些东西能惦记,有些却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盛屿交叠的脚尖晃了晃:“很喜欢?”

阎野将酒杯送到盛屿面前,待他接过,又用自己的酒杯在上面磕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引得盛屿微微皱眉,他看得清楚,干杯时,阎野手中的酒杯明显比自己的杯子高了半寸,酒桌上的男人,谁不懂其中的用意,这是阎野在拿自己在焱越的身份压人。

“不算喜欢,但别人不能动。”阎野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晾着杯底等盛屿清酒。

快至年底,公司有一大批文件等着阎野签字,虽然只是走一道程序,但这个关口盛屿也不想与他发生表面上的不虞,压着心中的怒火,他将杯子靠在唇边,猛一翻手清了杯中酒。酒汤刚一入口,他就蹙起了眉头,另一手去拿酒瓶,看清了标签才发现,竟是刚刚佟言给薛宝添倒得那瓶最烈的酒。

烈酒滑肠而过,放下酒杯时,盛屿看到阎野起身告辞,又是那副温良的面目:“哥,你们玩着,你知道我不喜欢熬夜,就先走了。”

一滴水从镀成金黄色的水龙头滴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唤回了阎野的思绪。手臂之间的范围再次缩紧,身体几乎贴上了薛宝添,阎野回他刚刚的问话:“没大事,互相试探敲打罢了,我们回家吧。”

薛宝添双手插兜,向门口晃悠,细长的眼眉夹成轻蔑的弧度,回视阎野:“不和你佟哥打声招呼再走?一口一个佟哥叫着,嘴真他妈甜。”

手指刚刚搭上门锁,便被大力拉回撞入宽厚的怀抱,阎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一晚上都琢磨着薛爷在气什么,原来是坏在了这句‘佟哥’上。”

“想多了阎总。”薛宝添扳着阎野的脸去照镜子,“自己看看,长得这么狗里狗气的,就他妈别惦记言情剧的戏码了。”

“草,你他妈干什么!”话音还没落,薛宝添忽然被人用力一提,坐在了洗手台上,慌乱中抬眼,对上了阎野异常灼热的目光。

坏了!薛宝添心中一惊,这狗东西又上头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我他妈干什么了?你就上头?哪句话我说的不对,撤回重新说行吗?阎野,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在外面上头的。”

阎野将人搂紧了,常年握棍持刀的手指钳着薛宝添下颌,他靠得极近,吞着男人呼出的气息,轻问:“是因为‘佟哥’吗?你不喜欢我叫,我就不叫了。”

薛宝添怕阎野不做人,咬着牙低声下气地哄人:“没不喜欢,阎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叫你嫂子‘宝贝儿’都行,我他妈犯不上管你。”

“宝贝儿?”此时的阎野只捡着自己想听的入耳,他被这两个字莫名地拨动了一下心弦,脑子空了两秒才道,“二百块,你想我叫你宝贝儿?”

“!!!”薛宝添足足震惊了三五秒,肚子里的脏话争先恐后,倒不知先骂哪句好了,“草你妈的阎野,你在这儿尚我,薛爷都能考虑给你留条狗命,你他妈叫我这个,我必须弄死你!”

第42章 以后我们做哥们

阎野是被一张沁了水的擦手巾砸清醒的。

将糊在侧脸上的冰凉湿巾取下,他气舛吁吁地委进薛宝添的肩窝。

“清醒了?”薛宝添抹了一把唇上的湿痕,单手系着被粗曝€€开的衬衫叩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嘶了一声,转而低骂,“草,这么喜欢肯,明天买二斤猪肉让你肯个够。以后再他妈敢用牙,我提前让你进入老年时代。”

缓了一会儿的阎野站直身体,一声不吭的帮薛宝添整理衣服,目光没忍住从翎口滑进去,指尖一缩,候结滚动,暗火又压不住了。

男人再次?入肩窝,双壁紧收,极力恪制。薛宝添被颈边的气息烫了一下,看着狼狈的阎野,忽的就笑开了:“你薛爷这么有魅力?”他€€开自己的衣服垂眸往里瞅瞅,“是他妈挺好看的。”

薛宝添没什么怜悯之心,用力推开鸵鸟似的的阎野,从洗手台上下来,嗤道:“这点出息,能干什么大事?”

整理好衣物,拉开步子向外走,身后却没听到跟随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阎野正在收拾卫生,薛宝添用湿巾砸人时四溅的水痕,如今都被他擦拭干净,台面与地面整洁如初。

待人近了,薛宝添啧了一声:“婆婆妈妈。”却又从兜里翻出颗清口糖,抛到阎野手中,眼皮子一垂转身勾了勾手,“走吧。”

阎野将半颗清口糖塞入薛宝添嘴里时,那人正望着漫天大雪。

“还没有代驾接单?”

佘尖勾走半颗糖时,不小心碰到了阎野的手指,他搓着指腹“嗯”了一声:“走回去吧,不太远。”

天幕幽深昏暗,更衬得雪花洁白轻灵,不似前些日子的罡风劲雪,今夜的雪像诗人的笔墨,在苍穹赋了一首新词,洋洋洒洒,诉尽了温柔缠绵。

“走吧。”等得腻烦了,薛宝添裹紧衣服,步下台阶,瞬间扎入了无边的新雪。

会馆距离阎野住的地方的确不远,两个街口加上横穿一个小公园的距离。如今已是后半夜,街上行人不多,过了街区,路灯就暗了,公园里只有主路还亮着昏黄的照明灯,纷纷扬扬的雪花穿光而过,从冰冷中竟看出些温软柔和来。

见了风,薛宝添的酒意再次翻涌而上,他将嘴里的半颗糖嚼碎咽了,翻出烟叼在嘴里。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扫了扫长椅上的新雪坐下,没急着点烟,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再走。”

“不舒服?”阎野弯腰看着他。

“那杯酒太烈,我又喝得有些急了,现在有点头晕脚散。”

“嗯,那缓缓。”阎野将他拉起来,自己坐在长椅上,又拍了拍大腿,“椅子凉,你坐这里。”

“滚他妈蛋。”薛宝添衔着烟又扫落旁边的雪,坐下时故意与阎野拉开了距离。

阎野被薛宝添嫌弃惯了,也不在乎,从他嘴里夹过香烟,又将握在薛宝添掌中的火机拿过来,在他诧异的神情中,点了烟。

阎野长得硬朗英俊,不笑时有着极为锋利的男人味儿,而香烟又使他身上的这种味道变得意味悠长。落雪中咬着烟蒂,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丝滑地翻转了一圈,腕子一扬,弹开盖子,金属钨丝缓缓亮起,他叼着烟凑过去,轻嘬,收火机的同时摘了烟,吐出的烟雾交融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好似上世纪的港片,仅凭一个片段,一帧画面就能永久定格在记忆里。

“咳咳咳~”几声狼狈的咳嗽打破了画面的美感,也将薛宝添从港片中拽回了现实,“不会抽抢什么抢,穿着开当裤就少装逼。”

阎野将手里的烟递到薛宝添面前:“抽烟的样子和你学的,薛爷抽烟很性感。”

阎野拿捏人在行,薛宝添被他夸得没脾气,没计较烟蒂上的湿糯,刚想伸手接过来,却被阎野躲了,他用那只没有夹烟的手握住薛宝添冰凉的指尖:“把手放在口袋里,我给你夹着。”

薛宝添看看烟,又看看阎野,一副遇到了傻叉的表情:“明天拜托把饭都帮我吃了可以吗?”他抢过烟,咬进嘴里,“阎野我发现你就是个中央空调,但凡长得过去一点的男人,你他妈都跑上去犯贱。”

说完又自我反省:“这也不能怪你,老子看到漂亮姑娘也一样,男人嘛,理解。”

“我空调谁了?”阎野看着薛宝添乜过来的眼神,醒悟道,“佟哥?”

薛宝添用膝盖碰碰他,一脸八卦:“喜欢那样的?又下楼接人,又帮忙挂衣服的。”他回想了一下,“你还夸他简单单纯。”

摘了烟,薛宝添凑头过来,做贼似的小声耳语:“我们阎总小小年纪就玩这么高端的局?刺激吗?”

两人离得近,阎野看到一片六棱雪花落在薛宝添的唇上,瞬间化成了细小的水珠,还没被唇上的温度捂热,他便咬了上去。

“薛爷别胡说。”阎野很少反驳薛宝添,错了对了都一并收下,今天倒是不认,话说得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我玩的局确实高端,但与佟言无关。”

薛宝添捂着嘴唇骂骂咧咧:“你他妈说话就说话,认泰迪当什么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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