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野伸手拽起白西服,口中的轻蔑像极他刚刚的口吻:“你不是想要证据吗?走吧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证据。”
周一鸣笑着为他们拉开车门,白西服隔着滂沱的大雨看到汽车后座上那个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男人时,脊背一塌,脚下一软,面色由灰败变成了绝望。
“张先生,见到同伙不打个招呼吗?毕竟你偷的东西还在他身上呢。”年轻高大的男人压人上车,他看了看依旧阴云密布的天空,拍了拍车门:“开车。”
熬了一天一夜,阎野步下警局的台阶时,看到了靠在石狮子上的周一鸣。
他还带着那个棒球帽,马甲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又装了哪个姑娘送的“心意”。
“都搞清楚了?盛屿也会被抓起来?”周一鸣急忙问。
阎野点了点头,他这两天基本没怎么睡觉,现在头疼得厉害,简而言之:“盛屿会被批捕,但是定性成诈骗还是不正当竞争就不好说了,要看警方的调查。”
“自食恶果。”周一鸣骂了一声后忽然目光大盛,“那个戴帽子的秃瓢,得知他偷走的其实是假邮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傻了吧?”
阎野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隐有笑意:“手提箱是经过他里里外外认真检查过才封起来的,所以他得知他偷走只是假邮票时,整个人都懵了。”
“那是,谁有咱俩配合的好啊。”周一鸣伸了个懒腰,“在卫生间门口擦身一过就换了手提箱。”
他笑着说:“你让我在沿途五个卫生间放了五个手提箱,谁想到他最后一站才搞事情,熬得我心里难受死了。”
阎野拿出手机打算给薛宝添打个电话,这几天他怕盛屿监控薛宝添,一直忍着没有联系他,现在盛屿已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自然没有了顾虑。
电话拨过去,没有风音,还想再拨,周一鸣又缠上来说话:“那秃瓢得知真相后无话可说了吧?”
阎野看着手机摇了一下头:“他将偷走的假邮票藏在卫生间马桶的水槽里,想着我们离开后,让人去取。”
周一鸣洋洋得意地接着说:“他哪能料到,我根本没再上大巴车,就等着抓那个来取东西的人呢。”
“那个人是个无赖,即便你抓了他的同伙,他也死不认账,直到……”阎野从手机中抬起眸子,笑着说,“直到看到我在假皮箱中拆下针孔摄像机,屏幕中出现他坐在厕所上打开箱子,取走假邮票的画面。”
“过瘾!”周一鸣向空中挥了一下拳头,“要是盛屿也在云南一起受审就好了,真想看看他得知自己精心设的局让人丝丝入扣破局时的模样。”
心情大好,他向阎野抬了抬下巴:“事情总算解决了,有妹子约我,先走一步了。”
阎野在身后叫住他,伸出拳头,由衷道:“谢了,哥们。”
周一鸣笑着握拳撞了一下阎野的拳头:“别忘了奖金就行,我他妈都快被林知奕榨干了。”
看了看时间,还是清晨,薛宝添是夜猫子,不上班的时候从不早起,阎野放弃了再次打给他的想法,转身向民宿走去。
转过几条街巷,人烟逐渐稀少,待至荒僻处,阎野停下脚步,沉声向空气说道:“出来吧,跟了一路了。”
话音落了很久,转角才走出一人,年轻、黝黑、干瘦,竟是那个隔着边界线与阎野对视的青年。
阎野掀起眸子,淡声问道:“什么事?”
“放了我舅舅。”青年的中国话说得很僵硬,却也可以听懂。
“警局呢,去那找吧。”
“我让你去说他没有罪,让中€€警察放了他!”
“我说了不算,法律才说得算。”阎野不想与他废话,“还有事吗?没事让个路。”
“我在鑫三角待过,”青年蹩脚的中文像折断的干树枝一样,有着有着锋利的断茬,“你这样的人我€€过好几个。”
阎野笑了一下,心思一动,忽然学起了薛宝添讲话:“真可惜,我没在鑫三角待过,所以你这样的傻逼见得不多。”
见青年没什么反应,阎野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对方听不懂“傻逼”的意思。他笑着摇了摇头,终是学不会薛宝添的出口必伤人。
不想再浪费时间,阎野拉开步子继续向民宿走去,谁料身后却传来极速发力的脚步声,他眉眼一压,迅速偏身,躲开了一记重拳!
“在我的国家,不但€€人犯法,连打架都是犯法的。”阎野缓缓握紧拳头,眸中隐有厉色,“但正当防卫不犯法!”
面对青年的再次进犯,阎野蓦地绷紧肌肉,疾步奔出,朝倏然冲来的人影迎面而上。铁拳从自己耳边擦过,他单手使力,顺势扣住青年的肩膀,五指紧抓,似要捏碎他的骨头!
青年一个凌厉的转身,巧妙地化解了阎野的力道,随即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向阎野的腹部!
阎野镇定自若,他臂力极强,一把抓住青年的小腿向前一拉,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青年鞭扫倒地。
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阎野的目光如同冷铁一般:“回你的国家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谁料,青年却屡败屡战。他从地上翻身而起,一个跨步,冲到阎野面前,又是一番激列的缠斗!
可野路子拼凑的拳脚终是不敌常年专业训练出来的狠准稳,青年接连败退,逐渐式微。
忽然,青年眼眸一眯,越过阎野的肩头看向他的身后,大声喊到:“薛宝添,抓住薛宝添!”
“什么!”
阎野大惊,迅速转头去看,待刚刚看清身后空空荡荡的街道,后颈上就猛然被人劈了一个手刀!
“你怎么……知道薛宝添这个名字?”没待他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头上又被狠狠一击!
眼前一黑,阎野轰然倒地!
第80章 完结章 拯救全世界
邻国,边陲之地。
这座城市因为极高的犯罪率和混乱的社会管理而臭名昭著。
废弃的酒店、荒废的学校、残破不堪的工厂随处可见,入了夜,它们就像狰狞的怪物,在夜幕中支撑着嶙峋的骨骼,好像要把人吞噬殆尽!
薛宝添望着眼前的怪物,觉得身上很疼,好似它正将自己的骨血糅烂,缓慢的且挑挑拣拣的,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这是一处废弃的仓库,阎野已经在里面关了十八个小时。
薛宝添从烟城赶来,一路辗转飞机、火车、大巴,好不容易风尘仆仆到了阎野驻地时,看到的却是周一鸣猩红的眸子。
“阎野被人抓走了。”一块破碎的墨玉送到薛宝添面前,“这是在后巷找到的。”
断茬锋利的碎玉曾是无事牌上的一角,薛宝添忽然记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间包房里摇晃的灯影。
“我不要钱,这个给我吧。”
“草,倒他妈挺会要,我妈在庙里给我请的,真要?”
“嗯。”
“能珍惜吗?”
阎野缓缓应声,眼中不自知的脉脉情意当时他们谁没有参透。
“能。”他答。
薛宝添将那块碎玉取过来攥进手心,锋利的断茬扎进皮肉,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冷声问道:“查到现在他在哪里了吗?”
周一鸣的口吻愈发沉重:“通过阎野的手机定位查到了……在邻国。”
“出境了?!”掌心的血顺着指尖坠落,薛宝添听到自己颤抖空远的声音:“活……活着吗?”
“……不知道。”
薛宝添将碎玉装进自己离心脏最近的口袋,冰冷的话中杀机汹涌:“先报警,焱越现在能带去邻国的有几人?”
周一鸣:“算我,三个。”
“告诉他们,能去救他们老板的,薛爷赏一套房子。”薛宝添口中含了一颗烟,看着熟悉的山峦,“这里24小时之内过境的手续很好办理吧?”他点了烟,吐出白色的烟雾,破开重重夜色,凛声道,“按照阎野手机的定位,我们现在就出发。”
薛宝添蹲在声名狼藉的城市中的一角,看着面前废弃的仓库,问周一鸣:“里面大概多少人?”
没等周一鸣回答,赵小泉凑了过来说道:“我让弟兄们巡了一下,估计里面大概七八个人。”
赵小泉是滇泉安防的老板,薛宝添蹲守云南抓魏华时曾经与他打过交道。这人长得像一座巨塔,心眼儿却小,并不是纯良憨厚之徒,不知为何这次听说薛宝添要过境救阎野,他竟也带着几个手下跟来了,还一副颇为尽心的样子。
薛宝添给他敬了颗烟:“赵总仗义,兄弟们为我的事而来,我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等救出阎野,我定会给赵总和兄弟们奉上厚礼。”
向来钻到钱眼儿里的赵小泉大手一挥:“€€,不说这个,都是同行,也是朋友,有难了就得互相帮衬。”
薛宝添咬着烟,看着黑乎乎的仓库,在如此棘手的事情面前,保持着克制和冷静:“赵总,我这话不知说得对不对,你给分析分析。劫持人质,要是没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为财,我有钱,让里面的开个价,我付钱,他放人,两清了。”
赵小泉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那行。”薛宝添站起身,一手夹烟,一手拿过扩音喇叭,走到仓库门前,大声说道,“里面的哥们,你们这是苦差事,能早结束就别耗着了,要钱是吗?没问题,我不知道仓库里面有多少人,但只要出来一个,就可以在我这儿领一笔钱。”
他报了一个数,金额大得身边的翻译直咂舌。
话筒交给翻译,薛宝添被月光映着的目光,显得凌厉威严:“翻译给里面听,一个字都不能差。”
翻译抻着脖子喊了一通,薛宝添听到了仓库里终于传出几句嘈杂。
“他们在说什么?”他问翻译。
“他们……他们有人动心了,但……阿坤说谁要是敢出去,以后就得不到他的庇护。”
薛宝添咬着烟,瞳孔微沉:“阿坤?什么人?”
“我们这里的地头蛇,据说在鑫三角€€过人,手下有很多小喽喽,我们这里的警察都要惧他三分。”
周一鸣忽然记起了那天在国门看到的雨中青年,他问翻译:“阿坤与张山认识吗?”
“张山?”翻译摇摇头,“不认识,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有很多身份,很多名字,阿坤倒是有一个舅舅,中€€人,叫张自清。”
“秃子?”周一鸣问。
翻译点点头:“对,头发没几根。”
薛宝添大概捋清了脉络,问周一鸣:“也就是说你们抓了他舅舅?现在他舅舅在咱们那边的局子里?”
见周一鸣点头,薛宝添眉头一压,眉间的神色登时更加阴戾:“如果不是钱的问题,就麻烦了。”他重重吸了口烟,对翻译说,“将赏金再翻一倍,看看有没有人动心。”
翻译嗓子都喊哑了,仓库里面却愈发沉静,只从大铁门下塞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外国字。
“要钱,也要人。”翻译喝了口水,“纸条上说,阿坤的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放人,三天不回来,就……灭口。”
周一鸣狠狠骂了声“草”,赵小泉面色一白,似乎冷汗都下来了,只有薛宝添神色未动,像峭壁上经年累月栉霜历雪的岩石,刚硬冷峻。
只是从嘴里摘下的烟蒂上似乎沁了血,辛辣的味道中隐约裹着血腥。
他交代翻译:“你去和阿坤说,我现在回国去撤案,争取三天内把他舅舅带回来,但我走之前,要看一眼阎野,知道他还活着,不然免谈。”
翻译将话传进仓库,过了很久铁门上才开了一个透气口,里面有人招了一下手,薛宝添长长地吐了口烟,弹开烟蒂,才稳步走了过去。
他趴在还没有巴掌大的气窗上,看向仓库深处。
手指僵硬的骨节蓦地攥拳,口中的铁锈味更加浓重,仓库中唯一的光源照在阎野身上,高大的男人被人吊在场地中央,身上有些外伤,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他垂着头,没有意识,胸口微微翕动,呼吸清浅。
“他为什么没有意识?”薛宝添语气平缓冷静,并未歇斯底里,也没咄咄逼人。
“安眠药。”门内瘦削的青年竟然会讲中文,“他太不好弄了,捆着还能伤我好几个兄弟。”
薛宝添笑了一下,目光没有过多在阎野身上停留,而是看向门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