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云也整理整理衣裳,随手指了几匹料子,让赵嬷嬷进来,去告诉刚才那个中间男人,这些自己都要了。
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上轿子回侯府。
墙角下蹲着的两个护卫掐着时间,看他从霓裳阁出来,两人互相看了眼,都没觉出什么异常,起身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从霓裳阁离开的周滓启在另外一个隐秘的地方,见了一个长相端正,浑身书卷气的中年男子。
在这个中年男子面前,他一改在楚含云面前的好色,端端正正地:“外祖父。”
中年男子,如今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吏部尚书郑德泽看着他,“殿下,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你带着这身脂粉香气,怎么成就大业。”
周滓启道:“祖父,这可不是别人身上的脂粉香气,是赫连曜娶的那个夫郎,楚含云身上的。”
“孤刚才见他去了。”
说着,周滓启把刚才从楚含云嘴里知道的全说给郑德泽,郑德泽道:“你是说,靖国候府上的那个大夫,还没有死心?”
“是,祖父,那个老头不是一般人,医术高超,要不是他,赫连曜早在坠马的时候,就……”
郑德泽森冷的目光看向他,周滓启不敢再说下去了。
赫连曜坠马一事,他从祖父嘴里知道来些许内情。
掺和进来的不止曾经在赫连曜手底下吃亏的朝臣,还有……大越的皇帝陛下,他的父皇。
为了做成此事,各方出人出力,搜集来天下对武人最为阴毒,最为稀有的一味毒药,才布下了这个局。
但是前不久传出的赫连曜玉屏穴恢复的消息,让他们再度陷入恐慌,要不是各方不敢在这个档口引起赫连曜的注意,早就有所异动。
郑德泽的眉峰也因为他说的话拢起一道沟壑,“现在的靖国侯府,里三层外三层,外面的人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赫连曜居住的地方更是有众多护卫把守,想要再对他动手,难于登天。”
周滓启急了:“那怎么办?!”
“要是他真的可以恢复,霁州军和永州军势必要回到他手上,民心所向,军心所向,父皇为了稳住他,也不会另寻他人。”
“那我们之前派人去霁州做的,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急什么,”郑德泽道,“动不了深居简出的赫连曜,不还有靖国候。”
“他手里掌管的三千禁军,也是不少的筹码,他倒了,安排人顶上去,届时,我们进退都有后路。”
周滓启眼睛一亮,“妙啊,三千禁军,到时……”就算强闯宫门,他也有底气。
郑德泽继续道:“这事要做得漂亮,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咱们沾手的痕迹,就把靖国候的葬身之地安排在庆涛楼吧。”
“那里是二皇子的地盘,二皇子用庆涛楼揽了那么多的金银,也让他跌一跟头。”
周滓启就知道自己祖父有办法,一想到不仅可以把三千禁军握在手里头,还能让一向压在自己头上的老二倒大霉,他忍不住好哈哈大笑。
郑德泽面色严肃,让他别高兴太早了,道:“此事要尽快,我会让手底下的人准备好,明天或者后天就动手。”
“殿下这两天不管去哪儿,都不要往庆涛楼凑,但也不能让别人觉得避嫌,最好有很多的人证明,靖国候出事的时候你根本走不开身。”
“孤明白。”周滓启兴奋过后,后背其实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靖国候啊,可是在昔年一力扶持他父皇登基,与他父皇称兄道弟的人。
被封为靖国候之后一直掌管禁军,是外人眼里父皇最信任的兄弟,臣子。
小的时候,父皇还经常让他们叫靖国候叔叔。
但是现在,靖国候却要死了。
死得好啊,为他的大业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47章
两个跟着楚含云的护卫,等楚含云顺利无事地回到侯府之后,将今日暗地保护时的所见所闻禀报给青然。
牵涉到侯爷夫郎,青然当天傍晚就把他们的话原模原样地转述给侯爷。
赫连曜知道霓裳阁背后有三皇子周滓启的影子,周滓启这人表面上与他关系不错,但只是借他的势,有自己的盘算。
“让下边的人尽快探查一下夫郎进入霓裳阁之后遇到的人。”赫连曜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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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曦堂和落云轩就隔了一堵墙,楚含云出去这事儿楚含岫也知道了。
他顺嘴问了钱么么,钱么么说楚含云去霓裳阁做衣裳后,楚含岫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最近他要不去侯夫人那里,一边跟侯夫人打发时间,一边还能光明正大地知道老侯爷的动向。
不去的时候,就借着去邢大夫那里的由头,卡着老侯爷每天回来的那个点儿从进府的必经之路上走过。
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异常,楚含岫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忐忑。
敲着脑袋问自己怎么上辈子不多问几句,要是知道老侯爷出事的具体时间,就不用像现在两眼一抹黑了。
前几天整宿整宿的下雨,今天的太阳却很热辣,到中午的时候,不管是屋外还是屋内,楚含岫都坐不住了,一从邢大夫那里回来,赶紧让夏兰端两盆冰上来,再呼呼地扇着扇子,才勉强舒服一点。
楚含岫招手让守在门那儿的平安进来,“过来,坐夏兰旁边吧,今天这天不得了,能热死人。”
平安身体顿了一下,依言在夏兰身边坐下。
自己也拿着一把扇子扇着的夏兰脸红扑扑的,“那少爷今天下午还去侯夫人那里吗?”
楚含岫半靠在铺着竹席的榻上,“不去了,侯夫人本来就苦夏,这个天气肯定已经跟我一样躺着,金串儿姐姐银串儿姐姐围着她给她打扇子呢。”
“那邢大夫那里少爷也不去了吧,反正下午邢大夫去给侯爷施针,您去也只是在那儿看看医术,在存曦堂看也是一样的。”夏兰说着,看着外边的太阳。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阳比最热的六月还要热辣,连吹进来的风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更别说到太阳底下了。
夏兰觉得,恐怕脚底都会觉得烫。
楚含岫摆摆手,“不去侯夫人那里,自然要去邢大夫那儿,待会儿平安你去冰库那边,领一份冰来,我们带去邢大夫那儿,不仅可以解暑,还能做点喝的。”
邢大夫体寒,住的小院子根本不需要冰,只能他们自己携带了。
等平安去冰库把冰取来,装到专门保存冰的提篮里,楚含岫带着他们两个,踩着烫乎的地面来到邢大夫的小院。
这个时间,邢大夫已经去给赫连曜施针去了,邢大夫也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他那些药草,所以小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在这里混了这么些天的楚含岫却轻车熟路,让平安把冰分成四份,两份放盆儿里祛暑用,一份让夏兰做成冰饮,他们现在就吃,另一份也做成冰饮,吊在井里留给邢大夫。
院儿里有毒的没毒的草木本来挺茂盛的,被今天的太阳一晒,全都蔫头耷脑的。
楚含岫跟往常一样来到那个赫连曜施针的位置,翻开医书开始看。
随着医书一页一页地翻过,窗外的太阳也渐渐向西下坠。
窝在这儿出了一身细汗,衣裳都黏糊在皮肤上的楚含岫看了一眼投射在院内蔫头耷脑的草木上的晚霞,估摸着老侯爷应该快要下值回府了,
等他从邢大夫这里慢慢走到进府的必经的道儿,要么正好可以看见老侯爷向颂和苑走去的背影,要么跟回府的老侯爷撞见。
他把合上的医书递给平安:“回存曦堂。”
“井里的冰饮没化吧?”
“没化,平安吊得深,里边凉着呢。”夏兰刚去看了一眼,做好的冰饮除了有一点点的融化,没什么大的问题。
楚含岫从旁边取出笔墨,给邢大夫留了一张字条,提醒他别忘了井里的冰饮,“好了,我们走吧。”
把字条留在桌案上,保证邢大夫回来一眼就能看到,他带着夏兰喝平安,迎着晚霞慢慢地走向进府的必经的道。
其实走这边,要比他们中午去邢大夫的小院多绕一段路,但是楚含岫规划路线的时候就找好了理由,走这边,恰好可以穿过侯府另外一个小花园,傍晚这会儿正是最舒服的时候,走这边看看风景,多好。
在这儿当值的小厮已经跟他混熟了,看见他,弯着腰行礼:“含岫少爷。”
楚含岫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进府的方向,和颂和苑的方向,都没有看见老侯爷的身影,脸上露出纯然的疑惑,问他:“不用多礼,今天……怎么没看见老侯爷?”
“之前都会遇到老侯爷,今儿没遇到,还有些不习惯了。”
“回含岫少爷,老侯爷还没回来呢,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过会儿才回。”
楚含岫心头咯噔一下。
据他了解,没有羊皮谶语之前,老侯爷就是一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
什么时候离开府去禁军当值,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一个时间区间,从来没有一次超出过。
羊皮谶语出现后,侯夫人跟他笑着说过,老侯爷现在这毛病比以前更严重了,还戒掉了他之前跟手底下的禁军喝两口小酒的毛病。
楚含岫脸上的神情没有改变,心里却拉起了警报,笑着对小厮道:“或许是这样的,平安,夏兰,我们走。”
他的脚步明显加快,回到存曦堂后把平安叫到跟前:“你现在立即去那条道旁边,两刻之内,老侯爷要是没有回来,立即回来禀报。”
平安抬头看向自己这个主子,他越来越看不清楚含岫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儿,怎么会想探知老侯爷的行踪?
他想要干什么?
平安脑海中闪过楚含岫以往做过的事,没有多问,拱手道:“是。”然后出了存曦堂。
楚含岫没有坐下,望着他消失在存曦堂院门的背影,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他希望平安很快就回来,告诉他老侯爷回来了。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两刻快要过去,还不见平安的身影,楚含岫心里沉到了最底下。
他当机立断对夏兰书自己要出府一趟,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忽然,平安回来了,站在他跟前。
楚含岫望着他:“怎么样?老侯爷回府了吗?”
平安摇头:“没有,没有回来。”
“跟我出府。”楚含岫二话不说,风一般从他身旁掠过。
平安要是再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白长这么大脑袋了,但是新的一重重迷雾升了起来。
他不知道楚含岫为什么会在老侯爷仅仅晚了几刻回府,就判定老侯爷会出事,还目的地十分明确的模样。
楚含岫跟平安很快就到了侯府偏门那里,门房依旧尽职尽责地守着,不管是出府去采买,还是被主子吩咐出去做事的下人,都在他那里过过路子。
楚含岫走过去道:“我突然想起来忘了叮嘱我在府外买的几个下人一件很重要的事了,需要赶紧告知他们,小哥你让我出府吧。”
“含岫少爷,”看门的小厮记得,上次他出府就是去处理租的院子的事情,但还是公事公办地道,“那得请示一下青管家。”
“没问题,但我不是事儿急嘛,”楚含岫那是真的急,“这样,你这边先让我出府,然后你再去告诉青管家,说我很快就回来。”